他下定决心,又鼓励了自己,深深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师兄,我喜欢你。”
施阳紧张得将两只手搅在一起,丰润白皙的指节勒得生疼,却依旧无法消除心中的躁动感。他在等着陆无疏回答,迫切地想知道陆无疏会如何回应。
陆无疏似乎不排斥断袖之癖。
而施阳等了许久,却迟迟等不到陆无疏发话。他直起身,又叫了一声:“师兄?”
房中依然寂静无比,只有陆无疏浅浅的呼吸声。
施阳的心瞬间凉了一大半。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说明心意,结果陆无疏就这么睡着了?这入睡的本事,也太好了些……他又垂头丧气的躺回去,心里叫苦不迭。
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同喜欢之人表达心意……施阳方才在脑中已经设想了无数个陆无疏可能会回答的方式,却万万没想到,陆无疏根本听都没听到,直接睡了。
未免太惨了些……
第二日一早,施阳与陆无疏就到了药铺对面的茶馆二楼选了个可以清楚观察药铺内情的位置,叫了些茶果就开始喝茶听书。
药铺的生意依旧红火,来往人口络绎不绝。两人大概看了半个时辰,却看不出一丝端倪。
施阳挺在意陆无疏昨日喝得那帖药,又觉得闲不住,便下了楼直接进了药铺,让药铺伙计照着帖子再抓了一副。
等拿上楼与陆无疏将药材与帖子上的一一比对,他也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难道真是客栈里的人动的手脚?
陆无疏拿了一片党参端倪了片刻,问道:“伙计在帮你抓药之时,神色可有异常之处?”
“那倒没有,他就看了我一眼,而后就照着方子抓药。”施阳说着便开始将药材重新打包起来,拇指刚接触到里层的纸张,却感觉到了一丝异常,而后他摘了手套子,用拇指轻轻磨了磨纸张内侧,“师兄,你摸摸这纸包里层,是不是比较滑?”
陆无疏跟着用指腹轻轻磨了纸张内侧,确实觉得有些滑,像是纸张被撒上了一层研磨得极细的粉末。他又闻了闻指尖,只觉得指腹多了一缕似有似无,非兰非麝的馨香。
施阳也嗅了嗅自己的指腹,而后道:“这香味,似乎进了药铺便能闻到。”而后他用舌尖舔了舔指腹,“甜的?所以有问题的不是这药材,而是这包裹着药材的纸张?”
陆无疏点头:“极有可能。”
“那这纸上这一层极薄的粉末是什么?”施阳睥睨着楼下的药铺,“我把这掌柜的抓来问问。”
陆无疏当即拒绝:“不可。”
施阳无奈,估计他这师兄又想起那些条条框框的门规了。施阳再一次感慨,这师祖们没事定那么多门规作甚,少一条门规又不会给仙门带来什么不妥之处。他正感慨着,随即便听到楼下有人大吼一声:
“陈德祖,你出来!”
施阳循声望去,只见一头戴蓝冠的中年男子站在药铺前气势汹汹。
药铺掌柜闻声便慢悠悠地走出来,样子极其嚣张,让施阳看了就想揍一顿这掌柜。“哟,吕贤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怎么?大白天你不在你家药铺待着,跑我这儿做什么,来来来,进去里屋喝杯茶水,新进的茶叶,对面的茶馆都没我的好。”陈掌柜边说着,边拉着吕掌柜进去。
吕掌柜抬手挣脱,气急败坏道:“谁是你贤弟,你降了自家药铺药材的价格,搞得现在全镇人都来你药铺买药,装什么好人!”
陈掌柜笑道:“怎么?如今我降了药材的价位都要经过你们同意了?我这是薄利多销,造福镇中百姓,就按照你们的价格,多少人用得起那些昂贵的药材?”
吕掌柜啐道:“你会那么好心?平日里咬着价位死死不放的也是你,同样一副药贴子,价高量少的总是比我们药铺便宜一些,那些价格便宜量多的却是要比其他药铺贵上一些,如此一毛不拔之人也会想到薄利多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楼下围观的群众越发得多,都对两位掌柜的指指点点,有的似在指明陈掌柜以往的精明之处,也有的似在指责吕掌柜这般找茬行善积德的陈掌柜。
“师兄,这般画面你必定没见过,同行吵架,必定涉及隐情,要不要赌一把?”施阳呷了一口茶,面上噙笑,双眼微弯,打趣得看着陆无疏。
陆无疏显然是没见过这种情形的,见两人在楼下大吵,显然有些不适应,觉得是被扰了清净。
陈掌柜脸上带着笑,将边上的百姓一阵安抚:“这不是陈某知晓自己以前做得不妥,现在降了药价行善积德吗,乡亲们勿介怀,今日买药,多送一帖凉茶,就当是给诸位陪个不是。”
边上百姓听了,立马调转了话锋,齐刷刷地指责吕掌柜没人情,降低药价之事还有脸面与陈掌柜的来争吵。
吕掌柜面有难色,想破口大骂,又得罪了镇中百姓,便继续对陈掌柜道:“我早听说了,前阵子镇边的山体发生了坍塌,你也在那儿捡着了珍贵药材,你定是独占了那味药,并抬高价位,赚个盆丰钵满,才会降了药铺中其他药材的价位。你的小肚鸡肠,别人不了解,我还不了解吗?”
“施阳,你昨日说这掌柜偷偷将几帖药卖给一个丫鬟,且价位极高?”陆无疏问。
施阳点头。“这吕掌柜倒是和我想一块儿去了。”
陈掌柜笑容微敛,随即又道:“乡亲们,别听他乱讲,我有卖给过你们价位昂贵的药材吗?这厮所说绝对是无中生有,不足为信!”
“没卖过。”边上的百姓当即答道。
一人声起,边上的人便开始附和,骂得吕掌柜愧意满面。没得真凭实据,他只能说说。在百姓一片骂声之中,吕掌柜愤愤离去。
“我说什么来着,同行吵架,必定涉及隐情。”施阳挑了挑眉,将剥好的龙眼抛至空中,用嘴稳稳当当接住。
“此事算是有些眉目。”陆无疏道,起身欲走。
施阳却道:“师兄你别急,这会儿上山也查不出个什么。”
“你有更好的想法?”
施阳嘻嘻一笑:“没别的想法,只想与师兄待在这儿喝茶听书,如此安逸的时日恐怕不多啊。”
陆无疏又颇为无奈。要说施阳虽看着不正经,办事还是挺靠谱。他又坐下,道:“这般吃相有辱师门。”
施阳撇撇嘴,这就将龙眼乖乖塞进嘴中。“等着罢,晚上再说。”
两人一坐便坐到了酉时。天空落下帷幕之时,寒风便极为凛冽。待到茶馆关门打烊之时,施阳便叫住了一个斟茶的小厮,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并塞给了他一锭银两。而后施阳与陆无疏两人跃上了茶馆的屋顶,继续观察对面的药铺。
施阳觉得在屋顶吹冷风着实凄凉,便跑去住下的客栈,拎了两坛子酒,再次回到茶馆屋顶。他将酒坛子往陆无疏边上一放,“喝不喝?暖暖身子。”
陆无疏瞥了那酒坛子一眼,默不作声。
“你不喝我可就喝了,不在门中喝酒不算破禁。”施阳笑着,便仰头喝酒,双眼还不住地往镇子边上那座山瞟去。
忽的,他的乾坤囊中飞出了一道光点,那光点以极快的速度往山上飞去,而后,“砰”的一声,山那边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如同山体滑坡,连周边的房屋都抖动一番。
“你要跟踪他?”陆无疏问道,同时也对施阳颇为无奈。能将师门的普通信号这般用的,估计也就他了。
“不觉得省事?”施阳反问。
声响过后,街上的百姓纷纷交头接耳,讨论这山又出什么事了。
陈掌柜神色匆匆的从药铺跑出,问边上的百姓,前边的山发生了何事。边上的百姓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施阳抱着酒坛子,托着腮看着楼下百姓吵吵嚷嚷,倒是觉得挺有趣。一街的人讨论颇久,都道不出啥原因来。忽的,人群中钻出几人,里边有一个人真是收了施阳银子的那位斟茶小厮。
“又塌了,山又塌了。”
于是,这消息便一传十,十传百,再整条街中蔓延开去。陈掌柜一听闻,立马急得手足无措,在原地打转,当即走到店中,嚷嚷了几句。随后,店中伙计便动作麻利儿地关门打烊。
施阳将坛中的酒一饮而尽,用袖子擦了擦嘴,问道:“师兄你真不喝啊,再不喝可就没时间喝了啊。”
陆无疏摇头:“这酒你自己喝罢。”而后轻盈一跃,素白若雪的身影飞至了药铺房顶。
“以后不帮你买了。”施阳嘀咕了一句,这就将剩下那只酒坛子藏入乾坤囊中,而后也跟着跃至药铺房顶,接着等。
待到戌时一过,街中已经罕有人迹,极为萧索,只是不远的边上还会传来几声犬吠。
“师兄,这风吹得还真够冷的,你借我暖暖手。”施阳说着话便将手往陆无疏身上靠。
“嘘。”陆无疏将食指置于嘴前,用眼示意从后门出来、行动鬼祟的陈掌柜。
施阳小声问道:“师兄,你以前跟踪过人吗?”
陆无疏摇头。
施阳又问:“你以前与其他人一起喝过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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