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清欢咳了一会儿才缓过神,眼睛一阵酸涩,费了很大劲才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节白皙的脖颈。他费力地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漂亮的眼,眼神锐利得能喷火。
“……道长。”他沙哑着叫了一声。
云止奂的鼻息贴在付清欢脸上,温热的气息拍打着他冰凉的脸颊:“有没有受伤?”
心头一悸,付清欢突然觉得很累,蕴藏在心头许久的委屈和不甘涌上心头。他索性闭上眼靠在云止奂肩窝处,轻轻摇了摇头。
云止奂一手带着他上了岸,其他人马上围了上来,祁梦一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先生……!先生!先生您没事吧!快醒过来啊!”
一声声先生把付清欢已经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睁开眼,极力笑了下。
瘦削的脸颊上贴着湿透了的发丝,黑发白肤形成强烈对比,憔悴的神色让他人心里一惊。
晏且歌过来看了看他,语气里也有了一丝焦虑:“快,生火!”
苏萝络连忙拉了几个女孩子去找了些干木头来。
付清欢清理了喝进去的水以后感觉好多了,他咳嗽了几声,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云止奂:“道长,你没事吧?”
云止奂正捏着他的右手看他手腕上的抓痕,闻言抬起了头,然后轻轻摇摇头。他发丝上的水珠滴落下来滴到付清欢的手背上,激起一阵战栗。
付清欢盯着那滴水珠出神,直到苏萝络生起了火叫了他一声,方才回过神。
几个小姑娘都把自己的披风接下来给两人,付清欢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纵然眼前这几个在他眼里还是孩子,到底男女有别。
云止奂大约也是这样想的,脱下了自己和付清欢最外层的外衫放在火边烤。
付清欢近日很是怕冷,蜷缩在火堆旁待了一会儿,意识才逐渐清晰起来。问道:“那东西……”
苏萝络道:“道长带上来了,还捆在那里呢。”
付清欢偏了偏头,望向湖边,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定眼一瞧,是一团头发缠住的一个人形。晏且歌正静静立在它不远处,离得很远,付清欢看不清他的眼神。
“老晏。”他走过去,“你在看什么……”
云止奂撤了符篆,那东西颤抖几下,竟端坐起来。
这是一个女人,身姿纤细面容姣好。若不是全身透着丝丝凉意,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这女人不是个活人。付清欢盯着她,下了定论。应是个死在湖里的女人怨气所化,她此刻为什么这么安静?和在湖里的样子截然不同?
付清欢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惊讶地发现她的目光是锁定着晏且歌的。
看他做什么?
晏且歌方才唱童谣,想必是把它引出来了,所以看着他?
付清欢皱皱眉,准备提醒晏且歌小心些,后者却缓缓跪在地上,向那女人磕了个头。
“……阿娘。”
付清欢听到他口中哽咽着唤出两个字,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阿娘?晏且歌管这女人叫阿娘?为什么?
付清欢又看向那个女人,脑里千思万绪。这个女人,是晏且歌的母亲吗?不对,他的母亲思念亡夫过度病逝的,怎么会在湖里。
几个小姑娘也被这一幕惊呆了,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
那女人终于有了反应,看了晏且歌一会儿,伸出了手。
付清欢对那只手有了心理阴影,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右手腕。晏且歌毫不犹豫伸手握住了它,道:“我一切安好。”
那女人似是安下了心,闭了闭眼,消散了。
整个过程发生得太快,付清欢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盯着那女人原先待着的地方看了一会儿,蹲下问晏且歌:“老晏……?这是怎么回事?”
晏且歌仅存一只右眼,眼神空洞悲凉。他的嘴唇透着隐隐白色,颤抖着道:“她是我母亲。”
亲耳听到这句话,付清欢还是心里一惊,他道:“你母亲?为何在湖里?”
“为何?在湖里?”晏且歌愣愣看向他,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许久,他站起了身,眼睛盯着很远很远的那条小巷,道:“溺亡的?”
“可你不是说——”
“我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晏且歌道,“我父亲带走了我,他告诉我……我母亲悲伤过度,过世了。”
付清欢心头猛的跳了一下。
晏且歌的话中意思是,他父亲骗了他?他母亲的死有蹊跷?
他下意识看了不远处那几个小姑娘一眼,好在晏且歌声音低,她们什么也没听到,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这边,一脸好奇又不敢过来。
一阵凉凉的夜风吹来,付清欢忍不住抱臂,向晏且歌靠近一步,压低了声音:“你……你母亲她,刚才有和你说什么吗?”
晏且歌垂着眼眸,低落的情绪不可抑制地从细密睫毛后透射出来,许久,他才出声:“……没有别的了。”
星垂野阔,天高夜凉。星辰光亮浓浓地披洒在岸边一行人身上,这一幕静谧幽远。
第八十三章 思归科(三)
付清欢坐在炭火边擦干了头发,就披上衣服靠在桌边,不知在想什么。
映着烛火的眼睛格外明亮,他的目光越过炭火,盯着另一边的云止奂。
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眸看了看他,付清欢又连忙别过了眼睛。云止奂紧紧抿着嘴,眼神晦明不定,终是没说什么。
两人又静坐一会儿,云止奂才出声道:“八年。”
“唔……嗯?”付清欢一手撑着下巴,又看向云止奂,“什么八年?”
云止奂坐直了身子,加了两块炭,声音凉凉的,不紧不慢:“晏且歌回到渠阳,今年是第八年。”
付清欢一脸懵:“是啊……是第八年,怎么了吗。”
炭火“啪”一声爆了一下,散出几点小火星。云止奂抬眼,看着他不语。
付清欢细细想了想,心里一惊。
八年了,晏且歌回到渠阳八年了,从没去他母亲坟前祭拜过吗?不对,他母亲去世那么久,怨念之深令人惊目,为何近几个月才开始作祟?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云止奂。
云止奂见他望了过来,又避开了他的眼神,手上继续照看着那盆炭火,火热的炭火照得他昳丽的脸有些发亮,比起平时多了几分温和。
付清欢往后靠去露出一节白皙的脖颈,想了一会儿,问道:“道长,你怎么看晏……”
话音未落,身前一阵风,还未反应过来,他的嘴被一只干燥细长的手轻轻捂住。
付清欢吓了一跳,心跳加速起来。手紧紧抓上了桌角。
云止奂盯着门看了一会儿,淡然的眼又扫了回来。两道目光时隔许久又交融在一起,付清欢眼里泛起几波涟漪,清澈见底,亮得近乎勾人。
云止奂眼底暗了暗,轻轻放下了手。
付清欢反应过来,也望向门的位置。
隔墙有耳?
谁会在听自己说话?
付清欢心头泛起一阵凉意。稍作犹豫,他起身穿戴好了衣服,笑嘻嘻问道:“道长,你有没有看过九州林的星星?”
明翚宗的校服主月白色,肩头至胸口用银白色丝线绣了灵鸟飞升的图样,衬得他神采奕奕。深色耐脏,付清欢之前很少穿浅色的衣服,也不在意自己的形象,现在在云止奂面前,他又认真地系好了腰带,抚平衣袖。
晃眼一看,却还是那个纯净的少年。
两人御剑飞到渠阳山脚下,顺着溪流而上。
在明翚宗仙府附近是无法使用灵力的,这样即使有人跟着他们,也无法隐去气息和灵力。付清欢深吸一口气,微凉的空气吸入肺部,一阵寒意自内而外散发出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走了一会儿,付清欢主动开口:“道长,你怎么看晏且歌的?”
相处这些时日,云止奂的神情总是冷冷的。虽说他原本就是个冷淡漠然的人,付清欢也早已习惯了,但总觉得道长和之前相比,好像更冷漠些。
道长不是一个无礼的人,不会无故这样摆臭脸。付清欢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又加上今夜道长突然莫名其妙说什么八年九年的,仿佛在暗示些什么。
难道今夜一切,皆是晏且歌做的戏?
为什么?他图什么呢?
付清欢摇了摇头,决定先放下对晏且歌的怀疑,转头看向云止奂,灼灼目光里带着不可言喻的坚定。
云止奂负手走在付清欢身侧,见他望了过来,垂了垂眸子,道:“如我方才对你所言,八年里他母亲的冤魂一直在湖里却一直很平静,偏在此时出事。”顿了顿,他又低声道:“又偏在此时,母子相见。”
这一层付清欢方才已经想过好几遍,只是依旧无法相信。他在心里为晏且歌开脱:或许是这些年,晏且歌的母亲怨气还没那么重,只是在最近……得以凝结成为水祟呢?
云止奂淡淡看他一眼,似是明了他在想什么,道:“还有一层。”
“什么?”付清欢脱口而出。
溪边的地被水润湿了,有些泥泞,一向整洁的云止奂也被污泥沾到了衣角,他却并不似付清欢想象中那样在意,只是稍微抖了一下,继续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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