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这几个少年郎也是出手阔绰,这明晃晃一锭银子,付清欢要摆摊几个月才能换来。不明不白施舍给一个陌生人,付清欢忍不住在心里暗道:“败家!”
这钱,万万不能收的。付清欢沉思一下,豁出了一张老脸。
他“哇”一声跳起来,直把几个少年吓得退了好几步,领头那个健气少年直接把剑拔出了几分。付清欢眼疾手快大喝一声把那银子拍到了地上,直发出“咚”的一声。
付清欢甩着头,装疯卖傻,手舞足蹈一阵就哈哈哈狂笑着甩着袖子蹦着跳着跑远了。
看不吓跑你们这帮败家儿!
几个少年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都愣住了,许久没回过神,只能呆呆看着那疯子跑了。
许久,那个声音健气的少年嘟哝一句:“……真可怜啊。”然后蹲下去把地上的那锭银子收起来。
“是很可怜。”声音沉稳的少年点点头,然后拍拍他,“银子还我。”
“哥?你的就是我的,你说过的啊?”
“除了钱。”
付清欢一路绕着圈子跑过好几条街道小巷,才松了口气,停了下来。他一边往回走找刚才那间医馆,一边把外衣脱下来扎在腰间。过程中两个包子掉了出来,付清欢咬了两口,挑挑眉觉得很好吃,便蹲在路边一边休息一边吃完了一个。
这场景,当真是个疯癫的乞丐样。
一路上小心翼翼摸摸索索,生怕又碰到那几个少年。所幸,他们似乎已经走了,付清欢长舒一口气,大大方方走进了医馆。
医馆里没有客人,老大夫正坐在桌边闭眼休息,呼吸平稳,似乎快睡着了。付清欢素整衣冠,戳了戳他。
老大夫睁开眼,看见一个满脸煤灰的人正冲着他笑,顿时吓得差点背过气,好一阵才缓过来。
“事情就是这样,大夫。”付清欢把事情粗略提了提,“可有什么解救的法子?”
老大夫翻了翻自己那本破烂的厚医书,又把病例册看了几页,然后拈着胡须摇摇头:“未曾有此例。不过,我问一句,是你扎的?”
付清欢尴尬地笑笑:“不不不,不是,我就想来问问有没有什么法子。”
老大夫摇头:“无解。其实最便捷的法子,是找准穴位再扎一次。不过,从未有此先例,怕是会伤身。”
付清欢用力点点头。没错,如果让他再扎一次,道长可能就不是失忆这么简单了。
老大夫想了想,继续道:“不过,既然他神智清醒,说明并没有扎得刁钻,不如等几日,说不定会好起来。”
付清欢啊了一声:“可……如果过了一年半载他还是那样,要怎么办?”
老大夫想了想:“刺激他。”
付清欢沉默下来。
他又抓了些治愈伤口的药,道过谢后见老大夫的妻子正在哄小孙子,便随口问了句:“阿婆,小孩子怎么哄?”
老大夫的妻子笑眯眯:“顺着他。”
付清欢歪了歪脑袋,不太明白。
回到客栈先借了厨房把药煎了,那阵酸苦味呛得他头晕,一时好奇用筷子蘸着尝了尝,付清欢的脸直接扭曲成了麻花。一边心疼着即将要喝这玩意儿的道长,一边把药一滴不剩倒进碗里。
推开门,付清欢便周身一凉。他扫视一眼房里,发现窗竟是大开着。这天快入秋了,又是偏冷的北方,风肯定是冷的。而云止奂坐在窗边,准确地说,是坐在付清欢的床边,正看着窗外出神。
付清欢走过去,越过云止奂把窗子关上了。头发不经意间掠过云止奂的鼻尖。
“吹风会生病。”付清欢面露责备看向云止奂,“腿伤没好也不要多走动。”
云止奂抬起头看看他,不说话。
啧,还委屈上了。
付清欢浅笑着摇摇头,把那碗黑乎乎的药递过来:“喝了,治腿伤的。”
云止奂低垂着眼眸看着那碗药,抿起了嘴。从这个角度看,能看见其密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
付清欢等了一会儿:“呃,你不想喝?”
云止奂不说话。
“没毒,我还会害你不成?”付清欢这样说着,语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道长现在不认识自己,至少跟自己不熟,那肯定不信任的啊。
付清欢叹了口气:“……好吧。”他屏住呼吸,轻轻抿了一口那碗药,极力控制住表情后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看,我喝了,你信我吧?”
云止奂抬眼看看他,这才乖乖接了过来。
付清欢松了口气。
云止奂却捧着碗,嘴唇贴着碗沿犹豫了许久才抿了一口。
药刚入口,他便扭起了五官,像是尝到了世间最恶心的事物一样。
“呃,这药的确很苦的,”付清欢挠了挠鬓角,“良药苦口嘛,一滴都不能剩哦。”
云止奂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把碗拍在桌上就俯下身去趴着床沿干呕起来。
付清欢叹了口气,伸手拍抚他的背。
过了很久,云止奂才赤红着一双眼睛坐起来,极其委屈地看着付清欢,指指自己的嘴:“苦。”
他这样子,五分可爱五分坚毅,十分讨喜。看得付清欢心里又一阵涟漪,特想把小道长抱在怀里揉一揉。出于理智以及对道长的敬畏,他生生忍住了,却仍不忘调笑:“想吃蜜饯?真是个小孩子啊。”
云止奂紧紧抿着嘴看着他。这幅模样,倒与未失忆时的道长有些相似。
付清欢忍不住又靠近些:“我可没有蜜饯,也没有糖,怎么办呀?”
屋里一阵静寂。
云止奂盯了他一会儿,低下了头,不理他了。
付清欢觉得自己调笑过头了,见好就收,想起了方才老大夫妻子的话,便放软了声音:“好吧,一会儿给你叫一碗甜羹,莫生气了,嗯?”
云止奂依旧不说话。
明明是个修士,十五岁的心性却跟个小儿一样。可见在出师前,载德道人和素青霜有多宠他。
可即使是这样天真的心性,也在以后的岁月里被磨灭光了。
想到这,付清欢愈发有些心疼,他伸出手去,拍拍云止奂的手:“先休息休息?要不要看书?我……”还未说完,立马噤口。他只有几本南风春宫,还是不要问道长要不要看书之类的了。
云止奂看他一眼,顿了顿,站起身去,把脸盆端了来。
“洗脸。”
付清欢一愣,摸了摸脸,哑然失笑。这脸上的煤灰竟忘了擦了。
他伸手去拿毛巾,却被云止奂抢先一步。脸上温温热热,云止奂擦得格外小心,生怕弄疼了他。
付清欢眯起了眼,觉得十分受用,心头的蜜都快溢出来了。
这么温柔的道长,简直就跟小天神一样可爱。付清欢都不想和他分开了。
虽说享受,他佯装抱怨:“我自己也会弄啊,你受伤了就不要乱跑了。”
云止奂的声音闷闷的,眼睛却亮亮地看着他:“对不起。”
这都要对不起?付清欢的眼睛眯得更厉害了。
我的小道长真是无敌的可爱。
第六十五章 有梅科(四)
烛火摇曳,摇摇晃晃朦朦胧胧在窗上映出一双人影。
云止奂在案边坐得笔直,捏着一支笔在纸上抄录些诗词,神情极为认真。
付清欢坐在对面捧着《仙门史籍》,把散麟宗、溯华宗、玄晖门这几页翻来覆去地看,心里暗暗叹气。云止奂抬了抬眼,轻轻抿起嘴,捏着笔的手逐渐收紧起来。
哪知付清欢的余光捕捉到了他的小动作,抬起头笑得分外开朗,一侧的虎牙都快整颗露出来了:“写字不专心啊?道长?”
云止奂眼睛微微瞪大了些,低下头:“干什么叫我道长。”
“那叫什么?”
云止奂不说话了。
付清欢嘴角勾起了就收不起来了,刚要说话,就听见了门口伙计的声音,是送甜羹来了。
热乎乎一碗小糯米圆子,散着甜糯的香气,刚刚用酒酿出来,闻着就醉了。
付清欢放到云止奂面前,道:“还苦不苦?”
云止奂见了那甜羹,眼神暗了暗,似有些别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付清欢笑笑:“不是小孩子也怕苦啊。”
云止奂沉默一下,捻起了勺子,轻轻舀起一个小圆子,沥净了糖水才送到嘴边,薄唇微微一张就含了进去,紧接着紧抿着嘴细细嚼起来。
此情此景,付清欢想起了之前在长河镇时的那碗芝麻汤圆,道长也是这样,小心翼翼,斯斯文文地吃下一碗甜羹。而长河镇那碗甜羹,道长没有吃完,是他接过来吃了剩下的。
当时还没有那样这样的心思,从从容容就和道长共用了一个勺子,吃完了道长没吃完的东西。现在想起来,倒叫人脸热了。
许是目光过于灼热,云止奂抬起了头,看了看他,然后舀起三两个小糯米圆子,同样沥净了糖水,伸了过来:“你也想吃吗?”神情认真,甚至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样的笑意,放在少年人脸上,是丰神俊朗,是意气风发。放在道长这个青年脸上,则带着无法言喻,让人心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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