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止奂原本正拈着糖,见付清欢一脸失意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惊愕。
一抹素净的方帕递过来,付清欢的视线顺着那握帕的手往上移,见是云止奂,他道:“不用,让别人知道我一个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下哭,太丢脸了。”
咳了一声,他转头看向东边:“……往那边走走?”
长河镇是一条河贯穿整个镇子,河上也横跨了许多石桥或木桥。一条最大的石桥被修得很精美,绘了各式灵巧祥瑞的图案。
付清欢和云止奂慢慢走在石桥的台阶上,远处又是“砰”地一声,空中炸开几朵繁花。
桥两边的街道可以说是人山人海,桥上人倒少,可以说是块清净地了。
付清欢负着手在云止奂身旁慢悠悠地走,随后在桥中央停了下来,注视远方的烟火。
两人之间静寂了一会儿,最终竟是云止奂先开口:“你方才,没事吧。”
付清欢嗯了一声:“没事,这两天想得多了些罢了。”声音难得的平静。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面对着云止奂道:“道长,我有惑,您来渡渡我。”
云止奂看着他,两人对视着。
“何惑。”
付清欢道:“这世间,人心险恶难测,人若害我,我必要自保,难保要反击回去,对吗?”
云止奂淡色的眼眸波澜不惊,点了点头。
付清欢继续道:“人心险恶,难免残害至纯至善之人的心境。如果我为了不让自己心境受损,而去残害猜疑他人,不让他人的手玷污那些至纯至善的心,那么我与残恶之人,有区别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含着水光,一字一端:“那么,我还是原来那个我吗?”
云止奂眼睛微微瞪大了些,怔怔地看着他。
两人一直这么对视着,眼神都带着几分疑虑,像要试图从对方的眼睛里寻出答案一般。
最终,云止奂垂下了眼眸,道:“从善的心一直未变,心境又有何被玷污的余地。”
付清欢听了,抿起嘴,似是在思考他说的话,眉头微蹙。
两人之间有烟花炸开,照亮一双外貌漂亮神色疑惑的脸。
半晌,付清欢笑了笑,似是想通了些,负手继续往前走,云止奂随之跟上。
“其实,我白天救了一个乞儿。”付清欢的声音在嘈杂的夜空里尤为清冽,“从一个试图拐卖她的男人手里。”
云止奂跟在他身侧,微微侧目,神情认真。
付清欢道:“我没有杀那个男人。纵然能猜到他拐去那乞儿后会做什么畜生行径,也纵然知道救了一个乞儿,那男人可能还会去拐卖其他孩子,可我还是没有下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我……从来没杀过人。从小到大,我爹娘和姑姑都教导我们,修习术法是为了斩妖除魔,保护他人。我在想,如果我杀了那个男人,我的作为,会不会与我修习术法的初衷相悖?”他转头看向云止奂:“如果我手上沾上了这条人命,那么以后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会不会杀更多的人?那我成了什么?”
云止奂看着他,眼底蕴含的水光越发明亮,在烟花照耀下,他看起来几乎要哭了一样。
付清欢嘴唇微张,似有千万疑惑蕴藏其中,却百思不得其解。
许久,云止奂才道:“做任何事,基于本心就好。哪怕你杀人成瘾,只要心境未变,一如往初。”
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正想再说什么,付清欢却笑着抢先一步:“我知道。”他的眼眸里有漫天星辰:“我知道了,谢谢你,止奂。”
闻言,云止奂一怔。
付清欢也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那个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罢了……刚才忍不住叫了出来,嗯……你要是介意的话,我道歉,对不起。”一般来说,人是不喜欢别人这般亲近地叫自己的名字的,尤其像云止奂这种闷葫芦。
语罢,付清欢继续往前走,到了河对岸的街道,也是一样的繁华热闹。
付清欢又恢复了先前那大大咧咧的样子,驻足在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前看了很久。云止奂站在他身侧,看着他把那一架子面具一个个观察过去。
“道长,你过来些。”付清欢一脸神秘地向云止奂招手。
云止奂便靠近了些,眼前一黑,一个面具挡在他面前,耳边传来付清欢的笑声。他拿下面具放在手里一看,是个月娥仙子的面具,唇红齿白,媚眼含羞。
付清欢仍在笑:“道长,您长得真好看,月娥仙子也很好看,可还是比不过您。”
云止奂看看他,眼里五分无奈五分恼意,将手里的面具放回架子,作势要走。付清欢连忙求饶:“我错了嘛,别生气好不好?道长您大人有大量,美人有雅量,别跟我这个登徒子一般见识好不好……”
两人一个慢步逃跑,一个假意追赶,一路上充斥着付清欢的欢声笑语,不知不觉到了整条街道中央。
付清欢终于忍不住伸手逮着了他的道长:“歇一歇吧,看在可怜的我没用不了灵力还要大力追赶您的份上,莫逃了好不好?”
明明是他先作死戏弄人家,明明知道云止奂是个不喜调笑的闷葫芦,明明灵力跟此时根本没什么关系,他却要硬拿出来求饶,当真是个不讲理的登徒子,无赖!
但到底云止奂也不理他走了半条街,不管有没有生气,现在肯定是平静下来了,他便停了脚步,看着付清欢。
一个形貌昳丽的美人默默看着你,你会是什么反应?
付清欢先是怔了怔,反而后退了一步,笑道:“走了好长的路,有点渴了。”心里却是不知第多少遍地夸赞一番道长的美貌。
“呀——”
正别扭着,人群里突然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付清欢见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心知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便抬头望了望。这一望,他也愣住了。
街道远处,来了个人。
第二十三章 仿面科(一)
行人皆为来者开了一条道,虽还离得远,付清欢却听见了隐约的铃铛声。
只见行人开辟出来的道路中央,明晃晃走来一只形似老虎的灵兽,付清欢一眼看出那兽身旁萦绕着瑞气,应该是修为很高的灵兽,至少比起房里那只鹿角兽,简直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这只灵兽,通体金黄,但同时,身上布满了鲜红色的火苗纹路,从脊背一直延伸到前爪,兽瞳赤红。
它的背上坐了一个人,红衣黑袍,头发随意地散着,风一吹,竟遮住了大半张脸。头发下那大半张脸,左脸盖了一个铜制面具,上头的图样付清欢认得,是阴罗刹恶鬼的脸,看起来十分怖人。
而那露出来的右脸生得精致夺目,细眉高扬,眼尾微微上扬,眼波流动笑意盈盈,光靠一双眼睛,就让这个大男人平白生出几分妖冶来。
可他的脸型鼻梁又生得甚为俊郎英姿,这般一中和,整个人是脱俗的俊美,看惯了云止奂这样的清冷美人,付清欢不由得眼前亮了亮。
那个男人身侧放了一个小巧的灯笼,那灯笼上的图样同样是恶鬼,是恶鬼斩尸图,这样一个灯笼搁在兽背上,颇有照明开路的感觉,只是现下灯火通明,并不需要灯笼来照明。而那男人腰间挂了一把短剑,那短剑的样式也是很古怪,花纹繁复,剑鞘上坠了一排小铃铛,方才那铃铛声就是从它那发出来的。
这么一个人,似妖又似仙,走在路上也没人作出什么抗争的举动。
也是,他身下的那只灵兽,长得太像老虎了,或许人们以为只是个过路的驯兽人,只是碰见野兽到底是害怕的,所以没人出声。
但联想那灵兽和短剑,付清欢意识到此人很有可能是个修士。嗯,一个奇怪了一点的修士。
毕竟在他认知里,修道人大多是仙风道骨的比如他旁边这位,然后是温和淡定点,比如自己姑姑,再然后是看起来比较穷却好歹有点气度的,嗯,比如自己。
像这样明媚的,真是……头一回见。
付清欢侧目看向一旁的云止奂,后者却是目不转睛看着那个男人,眼神忽明忽暗,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莫非是世仇?
付清欢观察着云止奂的脸,脑子里有了千万个猜测。看道长的神情,他似乎是认识这个男人的,可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付清欢猜不到,也不敢问。
男人像花魁游街一样走完了一整条街,转弯走过了桥,到另一条街上去了。
直到那身影消失不见了,街道上的人群才恢复刚才的热闹情形。有胆小的孩子直接被那灵兽吓哭了,趴在父母怀里吵着要回去。
付清欢看着那男人远去的方向久久没回过神来。正愣神间,云止奂那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走吧。”
付清欢啊了一声,平白被那声线激得头皮发了麻,点点头:“哦。”
两人又沿着街道往前走,经历了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已没了继续逛的兴致,便踏上回客栈的路线。
沉默一会儿,付清欢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道长。”
云止奂走在他前面一些,没有回头,低低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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