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十舟像是猜到应庆安心中所想, 抬眸看向他,声音冷厉。
“想不通为什么我会跟你预测的结局不一样, 处处碾压你?”
应庆安被戳中心思, 眼底闪过一瞬的难堪,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还能是为什么, 你技不如人啊。”说话时, 顾十舟是笑着的, 只是那笑意达不到眼底。
“你在动用禁术害人的时候, 可有想过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顾十舟早知道斗法的相师们在最后一关会被双双关进秘境,在虚构的空间中, 相师们可以随意决斗, 生死由命, 从召唤出战阴灵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打算让应庆安活着走出幻境。
闻言,应庆安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一场恶战,脸部的咬肌抽动,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自己的法器。
顾十舟修为高又如何,难道他自己这些年的修炼都是无用功不成?他有什么好怕顾十舟的?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始布阵施法。
应庆安的法器是海螺形状的高塔,海螺之间有黑木球隔开,材料上乘,金木相辅。
他眼底闪过杀意,不疾不徐地举起手中高塔,一瞬之间,飞沙走石,无数泥土石块从天而降,纷纷朝着顾十舟的方向砸了过去。
顾十舟动作利落,抛出符篆后念咒,只见围绕在她身侧的空气逐渐凝结出了一方盾形区域,她做出了一只金罩龙盾,抵御住飞沙走石的同时,在自己开辟出来的一片天地里挥剑断龙须。
在外观战的相师中有人看清了顾十舟手里的白须,瞪大了眼,诧异感慨。
“那不是蛟龙身上的龙须吗?”
“你们谁知道顾小姐在做什么,那龙须有什么用处?”
一旁的屈瑞海也同样是看得津津有味,像个好奇宝宝般围着谢去庸问这问那。
“老谢啊,十舟这用的又是什么招数?”
“你这司法局监狱长的职位是走的后门吧?”谢去庸笑着,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句。
屈瑞海却是半点也不生气,反而嬉皮笑脸的继续说着。
“你就别卖关子了,瞧瞧你徒弟多给你挣脸面啊,我这是羡慕你。”
“变异蛟龙身上的任何部位取下来都可做成坚不可摧的武器,你说她用龙须做什么?”
“原来如此,她是要把万剑阵的剑刃都做成龙须针?”
谢去庸不言,没有回答屈瑞海的话。
应庆安的阵法大多都是观战相师们所见过的老招式了,顶多也就是他用得纯熟老练一些而已,别无亮点,而顾十舟却不同,她所使出的每一招都让人惊叹。
“我还以为顾小姐只取了蛟龙的龙筋,没想到她还留了后手。”
“断须成针,以针换剑,我去,这谁能想得到啊?”
“那蛟龙的龙须很是坚韧,斩断龙须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事情,能想到又怎样,做不到还不是白搭?”
“太牛了,用桃木剑斩龙须,她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相师们议论的空当,顾十舟已经将龙须断成了数截,布成阵法,龙须成了既坚韧又锋利无比的短针,根根朝着应庆安的方向激射过去。
应庆安躲避不及,身上不少地方都被龙须针扎中,要不是有衣服遮盖住伤口,大家必然能看到他皮肤表层上那些细如牛毛的针孔。
龙须的韧度极高,扎进身体里的疼痛感可想而知,应庆安被龙须针射中后,脸色瞬时惨白,疼得站立不稳,眼瞅着一个踉跄就要跪倒在地上。
顾十舟解开了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龙盾,缓步走到应庆安面前,神情凛然,带着彻骨的冷意。
她驻足在应庆安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桃木剑的剑刃泛着点点寒光。
应庆安身体无法动弹,中了龙须针以后,他只要动一下就疼得肌肉抽搐,恨不得当场昏过去。
应庆安额角不断滚落下豆大的汗珠,堪称面无人色,望向顾十舟的眼里满是怨毒的杀意。
顾十舟朝着应庆安举起了手里的桃木剑,握着剑柄的手指节根根发白,可见力道极大。
此时,战阴灵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似是在提醒着顾十舟。
“虚幻空间内不可有相师阵亡情况出现,否则判决违方斗法失败。”
顾十舟却置若罔闻,剑柄在她手中倏然翻转,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向应庆安的额心。
随着顾十舟的动作,应晟瞳孔骤然缩小,急急倾身向前,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不要’两个字。
可她的话顾十舟压根就听不见,哪怕听见了,顾十舟也未必会如了应晟的愿。
应庆安满眸透着错愕与不甘,他额心被桃木剑贯穿却滴血不流,眼神逐渐涣散,身体失衡后砰然一下跪倒在地上。
见状,场外的相师们纷纷闭了口,尽数被眼前所看到的画面震惊到,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明明就是稳赢的局面啊,顾小姐这是……”有人不解着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
应晟一颗心脏跳得剧烈,她手臂垂在身侧,紧攥着拳头,哪怕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灼热的鲜血正顺着指缝流出也毫无知觉,她直勾勾望向画面里的纤瘦身影,眸色微恸,贝齿轻咬。
应庆安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俨然了无生息,而顾十舟敛着眸子,让人看不真切她的情绪。
顾十舟按照自己的计划处理掉了应庆安,如今算是松了口气,肩膀轻轻上下,微喘着粗气。
“你们快看呐,应家二爷动了,他好像还没死透!”
有人发现应庆安的身体动了动,虽然他的动作不大,却也是肉眼能看得见的变化。
战阴灵并没有判决顾十舟输了斗法。
此时的应庆安无力垂着头,双腿跪在地上,顾十舟则挺直了背脊站着,两人俨然形成了对峙场面,且尤为诡异。
应庆安在所有人的惊奇视线之中,机械化地抬起了下巴,唇角带着得逞的弧度。
“多谢你了,顾小姐。”
应庆安的声音低沉有力,丝毫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模样。
插在他额心的桃木剑正缓缓从皮肉里往外退了出去,一点一点,最后桃木剑砰然落在地面,剑身透出隐隐白光,而应庆安的额心则留下一个已然凝固了的血窟窿。
顾十舟的震惊不亚于场外观战的相师们,她浑身又是水渍又是血痕,见到眼前的一幕,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似是在想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
难道她没杀死应庆安?
为什么他头上的伤口正在逐渐愈合,还站在自己面前安然无恙?
应庆安慢条斯理地整顿起自己的衣衫,见顾十舟错愕,便笑着解释了一句。
“你替我杀死了那个人格,现在这副躯体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了,你是我的大恩人,顾小姐。”
顾十舟短瞬的错愕过后,眸色一凛,瞬时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战阴灵虽然表明在虚幻空间里不能有相师阵亡,可刚才死的那个是普通人,算不得相师,也就不算她的违规,斗法便要继续下去。
可她想不明白,明明就是同一副躯壳,为什么不是一剑杀死两个人格?
顾十舟面无表情地看向应庆安,手指微张,将地上的桃木剑重新收了回来,声音冰寒刺骨。
“我既然能杀死你的另一人格,当然也能杀死你,左右不过就是再打一次。”
应庆安见她没有收手的意思,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对应晟母亲下手的人是他,你杀了他,替应晟报了仇,同时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我们这也算是双赢局面。”
闻言,顾十舟嗤笑出声,眼底的杀意几乎藏不住。
“不好意思,我对你口中所谓的‘双赢局面’并不感兴趣。”
应庆安精神气恢复了正常,面色红润,身体的龙须针不过一瞬功夫尽数从体内抽出,针尖漂浮在半空,轻盈着上下浮动,而他笑着看向顾十舟,声音不疾不徐,透着一股蛊惑意味。
“没了那层人格的束缚,我修为不再受抑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杀死的,顾小姐不如见好就收,要知道我杀了你,斗法失败也不会有丝毫损伤,而你的代价却惨痛,难不成顾小姐忘了自己跟战阴灵契约时,它要走了什么做抵押?”
说到这里,应庆安顿了顿,又低沉着嗓音补上一句。
“我看你也是个天赋极佳的玄术天才,前途无量,又何必自找没趣?”
顾十舟眸色镇定,若有所思地望向应庆安,唇瓣微张着吐出一句话,尾音上扬,极尽嘲讽。
“既然你杀了我就可以毫发无伤地走出虚幻空间,赢得斗法比试,那还在这废什么话?”
“该不是你怕我宁肯输了斗法也要取你性命吧?”
顾十舟笑了笑,语气瞬时戏谑起来。
“应庆安,你可真是孬啊。”
应庆安眯了眯眸子,咬得牙齿咯吱作响,当下也不再跟顾十舟废话,操控着半空中的浮针,狠狠攻向顾十舟。
挣脱另一人格束缚,他的修为的确上涨了不少,有着惊人的飞跃。
眼看着飞针尽数袭向面门,顾十舟急忙敛眸侧身,翻滚着躲避开龙须针。
哪怕她反应足够迅速,身体各个部位却仍旧还是中了不少针,她吃痛咬牙,拧眉闷哼出声,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地,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