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有一条手臂作斗法失败的抵押, 应庆安仍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 毫无压力可言。
“纯靠记性来还原画卷,光是听听就觉得好难啊, 顾家小姐算是自讨苦吃了吧, 何必为了断他人一条手臂这么拼命?”
“没仇没怨的谁会用战阴灵发起斗法啊, 战阴灵要切除应家二爷的手臂,那可是不违法的,比顾家小姐亲自拿刀去砍要合情合理多了,她这是正当手段, 不搞那些阴谋诡计。”
“我也觉得顾小姐光明磊落, 还有胆识。”
“换做我我可不敢这么叫板, 我脑子里全是浆糊, 记不住这些歪歪扭扭的符号文字。”
“你们说,顾小姐这一局会赢吗?”
“这可不好说, 应家二爷用的可是还原术啊, 人脑能比得上吗?我看悬。”
应晟在边上听着相师们的议论,眉梢不自觉就蹙了起来。
她望着不远处的顾十舟,只见她莹白的手腕轻动着, 操控着朱砂笔在那长而大的画卷上逐步写下文字图腾,她下笔没有停顿,笔锋流畅,很快就拉扯出一长条密密麻麻的图案。
应晟一边看着顾十舟画,一边低头去看自己方才用相机照下来的图片,用来作对比。
目前来看,顾十舟画下的图腾与文字都是符合原画的,没有错处。
应晟心下安定不少,看向顾十舟的时候,眼神带着点点暖意。
为了这场斗法,她下了不少功夫吧。
顾十舟与应庆安画得认真谨慎,周边的看客却有些不耐烦了,纷纷哈欠连天,聊天的聊天,低头玩手机的玩手机,暂且都没再继续关注斗法的状况。
他们要的不过是结果,至于绘画过程丝毫不在意。
两人一画就是三个小时,腿站麻了的相师们干脆席地而坐,撑着下巴关注着场上的动静。
谢去庸正看着顾十舟,身边却突然靠过来一个人,还是个女人。
“谢师父。”应晟跟谢去庸打了个招呼,声音低低的,将自己的话问了出来。
谢去庸似是没想到应晟会到场,短瞬的诧异之后,欣慰着笑了笑。
应家大小姐倒是挺在意自家那傻徒儿的。
“不能吃喝,斗法一旦开始,到结束了才能进食喝水。”谢去庸回了应晟的问题。
应晟抿紧唇瓣,继续看向场上的顾十舟,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了几个问题。
诸如五场斗法项目得进行到什么时候?顾十舟身体能撑住吗?长时间不喝水人会很难受。
应晟在旁站着,她体力一向都很好,哪怕就这么一动不动站上一天一夜也不是难事。
可顾十舟不是她,哪怕她从小跟着师父生活在山里,到底也是衣食无忧长大的,没吃过苦。
第二场斗法项目直到深夜里才结束,顾十舟画完了最后一笔。
应庆安比她先画完,他的还原术练得还算不错。
很长的画卷,要一处一处对比的话,耗时良久,战阴灵是阴灵,不存在这种顾虑,它很快就将两人的画卷与原画对比好,圈出了他们各自的错处。
要出结果了,原本悠悠闲闲的一众人立刻站了起来,聚精会神地望向场内。
两人错的地方数量相同。
知道这个结果以后,现场哗然一片。
“她居然用脑子生生记下来了,她那脑子是什么构造啊,也太可怕了吧。”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那半小时记忆时间我看了看前半段,才看了两三分钟不到吧,人就晕了,那画卷上的图腾诡谲多变,毫无规律可寻。”
“他们这怎么算,算平局吗?”
“一个是用还原术,一个是用自己的脑子,怎么看都是顾家千金更胜一筹。”
“斗法只看结果不看过程,这局估计算平手了。”
大家都等着战阴灵给出一个答案,两人到底是平手还是算顾十舟赢。
战阴灵却没有公开结果,直接过度到了下一项目。
第三个项目是卜卦。
十小时内会有一次降雨,两人卜卦算好落雨的时间,落雨的时长,甚至落雨量,谁的卦象结果更贴近,就算谁赢。
卜卦是一种窥探天机的做法,应庆安是预测天师,卜卦这一局他有压倒性的优势。
顾十舟仍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骄不躁。
她拿起龟壳,里头放入几枚五帝钱,双手捧在中心位置,阖上眼帘,默念了几句。
应庆安也是同样做法,两人卜好卦之后,各自把答案写在纸上,折叠好交给了战阴灵。
这原本是决定性的第三局,一旦结束就可以决定斗法胜负,可偏偏第二局的结果大家不知道。
已经是傍晚时分,山洞内的光线慢慢暗了下来。
周围的石壁突然冒起了点点黄光,那光明明是火焰燃烧起来的模样,却不晃眼。
顾十舟似是感觉有一道熟悉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她侧眸看去,只发现谢去庸和屈瑞海。
“好饿啊,原来斗法要这么长的时间,外卖送不到山里来吧?”
“这才是第三项,还有两项要等呢,说不定得比试到明天去了,要不咱们回吧?”
“回什么回,千百年难得一见的斗法,我可不想错过,要回你自己回吧。”
“说的也是啊,这有生之年能看到斗法已经是幸运事了,不能因为肚子饿就跑,为了口吃的错过这么精彩的斗法,以后想起来怕是肠子都得悔青了。”
等待的过程很枯燥,司法局最近在招揽人才,屈瑞海是带着任务来观看斗法的。
周边的声音他早就听见了,只不过还不到时候,雪中送炭可以,但什么时候送是很讲究的。
又等了好一会儿,外头总算有了动静,淅淅沥沥的雨丝落了下来,像是给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轻纱,石头上的灰尘泥土被冲刷干净,显得又亮又滑。
雨下了四十来分钟就停了。
顾十舟卜卦算出的落雨时间时长和雨量都很精准,可她这一局仍旧是输了。
接下来的第四项是比阵法。
顾十舟与应庆安开始第四场斗法时,几辆面包车开了进来,车内装着的都是事先烹饪好了的餐点和矿泉水,屈瑞海带了几个属下开始给相师们分发食物和水,颇有些笼络人心的意味。
刚开始饿的时间还不够,就算给了,这些人也不会心怀感激,拖得久一点,效果会更好。
当然,这只是屈瑞海的小心思,不能让旁人知道了。
果然,司法局的这一做法获得了不少相师的好感,只因司法局一视同仁,不论修为高低都能分到一样的餐点,况且司法局本可以不这么做的,他们自己顾好自己也就是了,可他们给所有相师都带了吃的,解了大家的困境。
已经有小部分的人对司法局产生了好感,想着等斗法结束了就去司法局应聘。
屈瑞海当然没有立即把这些人签下来,要是随身带着劳动合同,恐怕就做的太明显了。
应晟也分到了一份,屈瑞海的下属们并不认识应晟,只是按照屈瑞海的吩咐,给每个人都派发一份餐点和矿泉水。
应晟拿了,却没吃,不厌其烦地看向场内的顾十舟。
她嘴唇有些发白,看样子应该也是有些渴了。
顾十舟念咒布阵,一派从容,明明是那样清纯干净的五官,此时在应晟看来却有着别具一格的媚态,或许是她与应庆安对战时眼神凛然,脱了身上的那股稚气,甚至有些秾丽的味道。
应晟突然就意识到顾十舟的软糯乖巧只是在她的面前,而顾十舟对旁人的时候,是半点都跟软字搭不上边的,她腹黑狡黠,懂算计,会谈条件,不放过任何攻击敌人的机会。
她是很出色的相师,是为了她才展现人前。
顾十舟一边按部就班地布下自己的阵法,一边则找机会给应庆安的阵法设障。
同样的,应庆安也在找机会。
谁先找到对方阵法的破绽,谁就能一击即中,让对方的阵法崩盘。
应晟看不懂这其中的奥秘,只能从顾十舟的表情上找到点蛛丝马迹。
顾十舟的从容慢慢转变成了惊愕,最后阵法被破的一瞬,顾十舟失去平衡,一下摔了出去。
在旁观战的应晟瞳孔骤然缩小,下意识地就要上前去护住顾十舟。
可她不知斗法的规矩,要是贸然闯进去,会不会给顾十舟惹麻烦?
只要还没到最后关头,她就会让顾十舟比下去。
这么一想,应晟生生忍下了要上前捞人的冲动,手指在身侧收拢的一瞬,指节捏得咔擦作响。
应晟见顾十舟摔了一下,身上没受伤,只不过她眸底的错愕太过明显,能看出场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
“怎么回事啊,顾小姐的阵法被破了?你们看清楚了没有,我怎么有点迷糊呢?”
“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我刚好眨眼了,没瞧见。”
“我看顾小姐的阵法挺好,一点破绽都没有,难道应家二爷是强行破阵?”
事实上,应庆安的确是强行破阵了,连带着自己也损伤了不少。
顾十舟没想到应庆安会在第四回合的时候强行破阵,她的错愕是在于应庆安的反应过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