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泓气得甩开了浦亦扬:“什么,迷路?我会迷路?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迷路了?我不过是……嗷……”
他一时激动,忘了自己的腿还受着伤,话说到一半,人就又往一边歪过去。
浦亦扬眼疾手快,上前继续充当人形拐棍,撑住了向泓。
被迫对自己的伤员身份有了更清醒的认知,向泓的气势蔫了一半,没再推开浦亦扬,人望了望天,嘟哝着说:“我就是暂时没想起来怎么走。”
浦亦扬冷汗淌得更加厉害,这暂时没想起来,和根本不认路,到底有什么差别?
这家伙,刚才走得雄赳赳气昂昂,恨不得跟皇帝巡视自家御花园似的,敢情是在凭感觉瞎走。
果真是自尊心从头糊到脚,武装得跟钢筋水泥差不多了,连这点脸都抹不开。
他看了看天色,觉得天黑之前是走不出这片林子了,心里不由得又是一紧。
天黑之后的森林,比起这会,怕是难度不止高上一个层次的副本。
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架着向泓,转过脑袋,沉声道:“向总,还想活着出去的话,我们必须合作。”
向泓鼻子里出了声气,没反对。
浦亦扬有一种接过了指挥权的微妙感,扶着向泓,开始在林子里找起了落脚地。
还好,在天色真的暗下来之前,他们成功找着了一个不错的地方。那是一棵粗壮的杉树,树杈难得长得很低,最低处大约在一米左右,紧紧挨着另一棵树的树干,交叉出了个小空间。
浦亦扬满意地绕着两棵树走了一圈,又在地上捡起了一些树枝,比划着。
向泓靠在一边树上歇息:“你傻笑什么?”
浦亦扬笑笑:“准备搭房子。”
要从头动手谈何容易,他们俩可是零装备上阵,连砍个树枝都没工具。浦亦扬捡了块形状不错的石头,耐心磨了老半天,然后从T恤上撕了一条布下来拧成当绳结,把石头绑在了一根树枝上,成了个简易斧头。
向泓靠坐在树下,看着他忙活:“这又是什么玩意?”
浦亦扬挥了下那斧头:“武器。”
他兴致勃勃地找了根看起来不那么粗的树枝,当着向泓的面,一斧子劈了下去。
咯嘣一声,树枝纹丝不动,石头崩成了两块。
向泓毫不留情地发出了一声嗤笑。
“打装备嘛,总有失手的几率。”浦亦扬厚着脸皮干笑两声,低下头去,继续去找石头。
后脑勺上突然风声嗖嗖的,他有所预感,赶紧跳到一旁。
一块比巴掌大些的石头擦着他的耳朵边飞到前面,切进了离他一米远的树干。
那石头与他刚才找的颜色质地都有些不同,薄薄的一片,有一半没入了树干里。他走上前,动手拔了拔,第一下居然没拔动。
“还算能用。”向泓在浦亦扬背后三四米的地方开口。他手里还有三四块别的石头,正左右手来回抛着,似乎在检验这些石头够不够结实。
浦亦扬费了点力气才拔出了那块石头,瞥见那刀锋似的冷光,和树皮外卷露出白心的杉树,心有余悸地摸了下后脑勺。
要是向泓一时手抖,打偏了几寸,这会给开瓢了的就得是他的脑袋了。
这拿他玩人体飞镖也不是头一回,也不知这家伙是太过自负,还是就为了故意整他。
浦亦扬隐隐看到了那人眼里闪过的恶劣的光,决心不去理会这小小的挑衅,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正面表达不满,而是拿着那石头块走到向泓跟前。
“向总,”他笑笑说,“借点东西呗。”
向泓:“借什么?”
浦亦扬指指自己撕了一条袖子的衣服:“这不大够。”
向泓如临大敌:“你想都别想。”
浦亦扬掀了掀自己的T恤边,理直气壮道:“要是向总不肯施以援手,我可得当场裸奔了。要是污了向总的眼,那我多过意不去啊。”
向泓:“……”
浦亦扬看着向泓极不情愿地解开了自己的冲锋衣,莫名有种他这是在调戏良家妇女的错觉,爽是爽到了,就是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不知怎的眼神开始漂移。
“拿去。”向泓速度挺快,刺啦一声,就把两条袖子都扯了下来,扔给浦亦扬。
浦亦扬捏着那两块那沾着些体温的雪白布料,那不大自在的感觉依旧没散。反观向泓,撕衬衫还撕出了点艺术感,这会大大方方地露着两条胳膊,也没见有啥别扭。
他这报复看样子是报到自己头上了。
浦亦扬赶紧喝至了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心猿意马,低头飞快地将那布料和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的半截袖子绑在一块,重新造了个斧头出来。
更新版本比起初始版,就要好使多了。
要在这森林里过夜,除了个容身处,还要有火。他们有两个人,为了效率考虑,由他负责搭窝,向泓则去砍柴。
这搭房子,说难不难,说简单更不简单,浦亦扬要不断地寻找形状和大小合适的树枝,一层一层,一点一点地围着原始的树杈和树干搭上。
这个真和造房子差不多,区别是他没有水泥和砖块,砌不成像样的墙,只能靠一层树枝叠一层叶和土,这种方式造个简易窝棚。
这活不光枯燥,更需要无与伦比的专注和超强的计算力,否则的话,垒错一层,就会前功尽弃。浦亦扬却乐此不疲,他跟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收集着用得上的材料,靠着精准的计算,还真一次就把窝棚搭得像模像样。
等太阳也沉得差不多了,“房子”也搭出了个轮廓。
浦亦扬拍了拍一手土,扭头去看另一边。
他们俩各干各的,专注起来,他也就忘了还有一个人的存在。他本以为那人干了一会就嫌麻烦不想干了,结果找到向泓的时候,稍稍吃了一惊。
那人还在挥舞着那柄破斧头,认认真真地砍着树枝。
浦亦扬把斧头交给向泓时,心里想的只是能在夜里点一堆火。
而现在,浦亦扬瞅了瞅向泓脚边堆得跟小山似的树枝,真是又无奈又好笑。
这么多柴,够他们烧一个礼拜了吧?
这家伙,竟然还真这么投入地砍了个把小时柴,浑然忘记了自己腿还受着伤,到这会都挥斧头挥得一丝不苟。
大约是嫌干活热,向泓束起了头发,外套系在腰上,就穿着那件自制的无袖衬衫,露出来的胳膊肌肉匀称,虽然皮肤偏白,却也丝毫不显养尊处优的娇贵气。
没想到这小向总,平日里看着高高在上,干起粗活来也不算含糊。
浦亦扬看着这背影发了会呆,不知怎的,心里闪过了一星半点的似曾相识。
向泓注意到了他的靠近,回过头来,抡了抡手里的斧头,说:“怎么,够用了吧?”
浦亦扬连忙说:“够了够了。”
柴有了,剩下就是火的问题。
浦亦扬在向泓砍好的柴堆里翻捡了下,挑出一粗一细两根木条,先在粗的那根中间挖了个凹坑,然后用斧子把细的那条削尖了,比了比,刚好够插进那个坑里。
他人坐在地上,用两只脚夹紧了那根粗些的木头,再从绑斧头柄的已经破破烂烂的布条上多扯了一缕下来,在细木头一端打了个结,两只手各捏紧了布条的一头,就这样左右更替拉扯布条,飞快搓起了那根木头。
最原始的钻木取火。
向泓在一旁看他搓得起劲,也拿起了两根木头,比划了下,准备依葫芦画瓢。
就是他掌握不好力道,每次木条一碰,不是细的断了,就是粗的裂了。
小向总瞪着脚边一堆木头条的残骸,又瞅瞅浦亦扬,生起了闷气。
“这木头不行。”他把手里的木条重重一丢,“这两天老下雨,哪里能搓出火来?”
他说得没错,到了傍晚,林子里的雾气已愈来越浓,太阳还未完全落山,周围就已经暗沉沉一片了。
浦亦扬注意到,天每暗一分,向泓的暴躁就多一分,似是有什么平日里竭力压抑着的情绪,就要从他身体里挣脱出来。
“没事,我来吧,向总您歇歇,”他狗腿似的咧嘴一笑,“就是耗的时间长些,总能起火。”
他话音刚落,自己手里两根木头交接处就飞起了火星。
向泓本就没肯坐下,一看见那火星,表情就有些复杂,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又跟浦亦扬嘴里某几个字眼较上了劲。他僵硬地站了会,径直甩下一句“那我去找点吃的”,就拎着破斧头,一瘸一拐地往林子里去了。
浦亦扬很想叫住向泓,毕竟这人腿上有伤,而且又有迷路前科,可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他认得向泓那表情。上回在FREE会议室里,他拿输给他这样的人来激向泓,那会他就在小向总脸上瞧见了一样的神情。
那和平时装模作样的冷哼,高高在上的鄙视,都不大一样。
这人还真是骄傲到事事都不甘人后。浦亦扬搭房子他就要拼命砍木头,现在浦亦扬钻了个火,他不会,就好像他又矮了一头,非要去找点食物出来,好证明自己没输一般。
好胜心强到这份上,还真是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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