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谁知道小肉球却好像只是对他手上的那一小点有兴趣,一大杯在眼前,愣是看都没看一眼。
每一只凤凰都是个事儿精。
而且你除了原谅他并且顺着他别无选择。
时隔了万年,池泽又想起了当年被龟毛凤凰支配的恐惧。
喂凤凰吃完手上那一些奶盖过后,池泽看着它蜷在自己手里满足地打了个小饱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抽空和左寒霜说了一嘴麒麟要回来的事儿,本来还记得麒麟似乎嘱咐了自己另外一些什么事儿,但被阿二和左寒霜的聊天给岔开了思路,一回头就给忘了。
但似乎不是个什么重要的事儿。
这么想着的池泽,在半夜睡得正熟的时候,就被这个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给吓醒了。
他楼里清朝时候从西洋运回来的琉璃窗碎了满地。
原本晴朗的晚上不知什么时候乌云密布,月亮被遮住,只有白色的窗帘在风中上下翻飞。
池泽两眼血丝地盯着站在自己窗前的人。
金发碧眼高眉深目,肤色苍白如纸,双眸正中两抹血般的鲜红让人格外不适。
“把他还给我。”那人开口,声音像是百年未曾说话的粗粝和沙哑,每一个字都裹着冰凉血腥的杀意。
池泽丝毫没有被眼前人的气息所影响,站起身系上睡袍的时候仿佛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被不懂事的孩子给闹醒了。
拧着眉头,池泽拿过一旁的玻璃杯喝了口水:“啧,孩子。没人告诉过你拜访别人该挑个个合适的时间吗。”
“把他还给我!”那人攥紧了拳头,朝池泽咆哮。
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啊。
池泽揉了揉眉心,觉得讲道理估计是行不通了。
手中浅灰色的几何切割玻璃杯子散出淡淡的蓝色盈光,池泽稍一蓄力,猝不及防单手直接朝他甩了过去。
那人飞快地侧开身形,撞到墙角的时候,把那里的博古架撞出极深一个凹坑。
杯子砸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咚声激怒了那人,伴随着男人如野兽般的嘶吼,窗外的乌云飞快聚集叠加,风呼啸着卷过,原本该温柔静好的春夜只因为他的到来而变成一片肃杀。
“还没完呢。”见年轻男人咧嘴露出了尖牙,两眼亮的和矿灯似的朝自己飞速奔回来,池泽抿唇笑了笑。
在男人身后的角落里,一抹蓝色的盈光瞬间凝成了利剑的形状,直直朝那人的背扎去。
眼看着男人的手已经接近了池泽的脖颈,而他身后的剑离着目的地也就差毫米。
一声悠扬的凤吟蓦然破空而出。
池泽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半闭上了眼睛。
只看见自己身前横亘着一道艳丽逼人的赤色身影。
赤金色的长袍曳地拖拽,不管是古朴的花纹还是纷杂繁复的绣样,无一不昭示着主人的超然身份。
池泽冷静地看着眼前人。
浅金色的眼睛在两道灼热的视线下缓缓睁开,霸道凌厉的凤眸里,宛如沉淀着万千年的日月星河。
☆、chapter6
池泽是认识这只凤凰的。
六界之内估计也没人能不认识这只凤凰。
“黎公子。”池泽朝着身前散着淡淡金光的男人拱了拱手,“多年不见了。”
黎榷是当年六界混战后,亲自审判凤凰族内叛乱者的刑官。
池泽到现在都记得他当年一身浴血的白金战袍,散着长发手持□□在瞬息之间斩杀了和他一脉的兄弟的场景。
冷漠肃杀,落在站在高台上冷艳旁观的池泽眼里却只觉得美艳得不像话。
黎榷的年纪要比他小上一些,除了在战场上曾擦肩过几回,池泽和他见面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
多是隆重的场合,他打着哈欠的余光里,能看见这个美艳的青年。
那场审判在神界历史上非常有名。
倒并不是因为那只被斩杀的凤凰是赫赫有名的族长,也不是因为黎榷这个所谓“新生代”在混战里的骁勇战功。
而单纯只是因为这位黎小凤凰带着杀气的一回眸,惊艳了所有生活无聊的老神仙们。
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
从那天之后,这位新上任的族长就喜获昵称黎公子,一叫就叫了这么万来年。
“这两日多谢你了。”黎榷耳廓边的一抹稍短的头发滑下,落至线条精巧的下颚处。
挑了挑眉,池泽耸肩:“好说。”
“榷哥…” 两位多年不见的昔日战友还没来得及寒暄上两句,他俩对面的那个小洋鬼子就开口了。
池泽略带不满地扫了一眼,发现这人还真的是非常没有礼貌了。
“榷哥你跟我回去吧…”那人虽是金发碧眼,却倒也会说中文,“我们的矛盾并没有到这样的程度不是吗?”
被凤凰闪得走进了暗处的池泽抠了抠耳朵,一颗八卦之心开始熊熊燃烧。
黎公子和个蛮夷小子。
这组合倒是挺带劲儿。
“你既已经清醒,就该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黎榷的语气冰凉,“但见你这样,约莫也是不准备改了的。”
“榷哥我…你知道的,我…”前一刻还凶狠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池泽拆吞入腹的人此时也跟只小狗一样,和黎榷说话时声音都在发抖,“我可以控制我自己的,我也不会伤害别人的…真的。”
“滚吧。”黎榷眉头深深蹙着,“只当是我看错了你。”
“不是的…”那人抬高了声音想要辩解。
“嘶——”池泽再抠了抠耳朵,觉得饶是自己看了这么多年狗血电视剧电影都有点接受不了自己面前这一幕。
“滚吧,不要出现了。”黎榷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赤金色的宽袖猛得一拂,周围那个艳色的结界骤然间金光大涨。
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能看的东西一般,那位黄毛小子的脸上骤然出现了异常可怖的血痕,坚持了几秒之后就转身从破了的窗户里跳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榷哥你等我。
黎榷转身的时候,就见后头拢着睡袍袖子的池泽一脸便秘的纠结表情:“人神相爱,这老套狗血剧情我都看了万八千年了,怎么硬是永远没点儿新意。”
黎榷嘴角带着抹浅浅的笑,凤眸敛着看不出情绪:“经典才卖座。”
池泽瞥了瞥嘴,不置可否:“我池泽有生之年能看见一遭黎公子英雄救美的场景,这一扇窗户的票价倒也是值了。”
“不是英雄救美。”黎榷抬起头来,两个人身高相仿,池泽恰好能看见他通透如琉璃的浅金色狭长凤眸,“只是我的内丹此刻在他体内,若是交手,你怕是不敌他。我感觉得到他的杀意,这才出来看看。”
池泽噎了一噎,瞪着眼睛。
“所以。”黎榷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些许戏谑,“是英雄救你。”
池泽倒是很想反驳,张了张嘴,被窗口的冷风灌了满嘴之后默默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在业务能力方面,他基本就是荒于嬉的代表。
当年六界还乱着的时候,他和其他神一样忙于奔走平定,战乱的时候也算是战功赫赫的传说型人物。
单枪匹马,一人屠尽魔界十六城后的池泽,到现在说起来都还是令人唏嘘不已的存在。
不夸张的说,在那时六界之内,几乎没有人能配得上与他交手。
只不过后来世道太平了,池泽也就退休了。
每天奶奶孩子算算账,晒晒太阳乘乘凉。
天大地大,管事儿的人多了去了,享清福才是一个老神仙应该有的生活不是吗。
悠闲了这么长时光的池泽,敌不过勤勤恳恳修炼的凤凰,说出去其实也不是件什么丢脸的事儿。
“你的内丹怎么会叫他拿了去。”本来都要到嘴边的八卦硬生生被扭成了这么个严肃的话题,叫池泽觉得这夜似乎更冷了。
黎榷摇摇头,没说话。
“我还以为你变成那肥鸡崽样是被自己烧的涅槃了,合着结果是被人抽了内丹退化了啊。”池泽拧着眉头,“那你刚才哪来的…那么…大…气…势。”
刚说着,池泽就发现前边这人的身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不过是最后留着的一口气罢了。”黎榷自嘲地笑了笑,“先前回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是往凤凰的地界上走了,没料到会叨扰到你。但…难免还要再打扰一段时日了。”
话音刚落,原本还散着淡淡金光的身影便和收场了的电影一样,迅速缩回了那个还在池泽枕边卧着的肉球里。
艳绝的美人变回了还没自己手心儿大的幼崽,池泽看着自己面前狼藉一片的房间,只觉得宛如在做梦。
单手一挥叫玻璃的碎片们暂且都回到了该呆的地方,池泽把团着的鸡崽重新放回了自己枕边,细心地拉好他盖着的小被子,自己也没了睡意,坐在旁边半阖着眼睛。
今晚出现的黎榷估计只是他在最后关头留下的一抹意识。
幼崽的灵智当然是跟着身上力量一起退化的,封住池泽倒也的确像是鸡崽能做出来的事儿。
它当时已经到了极限,却又激不出成熟的这抹意识,下意识地寻找最强大的力量源并日锁在自己身边,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