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他都等过来了,一两天,几个月只不过轻如鸿毛,压不垮曾经移山平海的心。
苏忏倒是醒了,人呆呆的看着床顶,脸色有些发白,半仙之体也没抵过他一时的起床气。
“阿忏,”谢长临唤了他一声,“二更了,再不起就赶不上鬼市了。”
他其实并不在意赶不赶得上,只不过姬人与跟他还有仇未曾清算,若这次真是此人背后动了手脚,谢长临倒是乐于落井下石。
“好,”苏忏应了一声,他精神恢复的也快,刚刚还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听见声音便自然而然的缓和下来,冲谢长临弯了弯眉眼,“长临,帮我束个发吧。”
于是,还在外面风露中宵的卓月门恨不得掀了房顶。
他眼前两人丝毫不知避嫌,一个洗脸,另一个就在跟在后面绑头发。谢长临显的有些局促和笨手笨脚,力气小了容易散,力气大了又怕扯痛苏忏——他薅人皮毛的时候,倒丝毫未曾想起这些来。
“阿忏,”谢长临俯身在苏忏耳边轻声道,“我第一次帮男人束发,方才总觉得弄不好,现下倒是好了,可我想这么抱着。”
妖魔的气息在苏忏的耳朵里轻轻吹了一下,所过之处泛起桃花粉,苏忏恨不得将方才的自己重新拉出来清醒清醒,那是妖魔之主啊!欲念之心既生,如何能静?
“可我知道阿忏害羞,”谢长临流连的在苏忏耳垂上咬了一口,“罢了,我不急于这一时,我就要阿忏心甘情愿。”
他退开一步,眼里深邃的蓝色于黑暗中澎湃汹涌,许久方才压制下去,“我等得起。”
苏忏的心里猛地泛起惭愧来,恨不得现在就拉着谢长临进屋,跟他说,“来来来,我人间游历这么多年,没干过总也见过,扭扭捏捏才是成何体统!”
可这顶多也就放在心里想想,苏忏连眼皮子都被谢长临那口气给吹红了。风花雪月说起来简单,苏忏却从千年前就是个撩了不负责的,仿佛千军万马都没红烛罗帐让他却步。
“……”卓月门恨不得自己是个瞎的。
“主人主人,”瑶光也终于鼓弄完了他的包袱,检查完毕后一股脑的吞入腹中,而后爬上他的专属位子,趴在谢长临头上对苏忏道,“主人,我要你给换个东西。”
“哦?换什么?”苏忏问。
“不说,”瑶光“咯咯咯”的傻笑,心情好似十分愉悦,“能让主人开心的东西。”
清源后山的断崖经年不变的云深雾绕,山头上只有苏恒、沈鱼和晏如霜前来送行,后者还专门配了些金疮药,说是名贵药材所制,就算医不好妖魔术数,对刀剑水火之伤却有奇效,另外还能生发长毛,带着总有好处。
苏忏谢过,自留了一瓶入袖中,剩下的都塞进瑶光的肚子里。
“阿恒,这段时间你最好留在清源观中,就算要回宫,也得让鉴天署守着,倘若阴阳之气当真不能调和,你要先保无事,然后才能领黎民百姓渡过难关。此灾可延绵万世,远非救一城能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忏忽然道,他眉眼里略略有些悲伤,倒似当初拧禾生魂魄为灯芯时的模样,凛然决绝的有些拒人千里。
“但你也放心,有皇兄在,不会让你做出这样的选择……你信皇兄,也得信自己,阿恒,你现在是大楚的帝王,就算不需要去做,你也得有这样的心思。”
严肃的叮嘱一口气说完,苏忏这才缓和下了语气,他微微笑起来,如春风化雨,积雪尽消,他又道,“我知道阿恒向来比我会做决断,皇兄只是不放心啊……”
“皇兄,”苏恒见不得他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赶紧给堵了回去,“家我看着,你远游归来它也毫发无伤,别操这个心。”
“好,”苏忏不安分的手从她肩头一路摸到了头上,将堂堂大楚帝王的发冠揉的杂乱不堪,“那我走了……桃花酒给我留几坛,我回来要喝的。”
“嗯。”苏恒叹了口气,当真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坛酒来的宝贝。
她家皇兄的性子她了解,倘若这一去不是凶险万分,苏忏通常都是没心没肺的那一个,还老是报喜不报忧,忽然如此念念叨叨,不是打算一去不回,就是准备在别处安家落户了。
苏恒现在倒宁可是后者——至少还有再见之时。
符纸在苏忏指尖化成一把开门的钥匙,后山便是联通六界的大门,苏恒与沈鱼目送着三人背影消失在薄雾当中,不多时皓洁月色便被阴云笼罩。
此夜漫长,才刚刚开始。
三更未至,黄泉道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听说黑塔顶层开放的消息,特地来一饱眼福的,这次仓促开门,竟比寻常中元节吸引了更多目光。
谢长临一到,人还没有现面,骨子里的危机感先让这一干人等让开条路来,苏忏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般待遇,生生觉得抱上了条好大腿。
“阿忏,你感觉到了吗?”谢长临低声询问。
纵使鬼市的朱门尚未有任何动静,但周遭压抑感却挥之不去,与寻常死气不同,这种感觉里有非常疯狂的部分,几乎有成魔之象。
“你是妖魔之主,印象中可有何物能造成这样的氛围?”苏忏也轻道。
他们面上皆是不动声色的云淡风轻,但却各有各的掩藏方式。
谢长临满脸冷漠,无论是谁皆没有这个胆子仔细打量,见他走到跟前,不是低头用脚尖或眼神刨土,就是假装窃窃私语;而苏忏则和煦很多,但也因为这人太过温柔了些,多看一眼都是无理的冲撞……
至于卓月门,他大咧咧的接受四方目光,但凡有撇过眼去不看者,皆可归类为——瞎。
“妖魔身上很少沾染死气,难生难灭之物不会招惹这样的味道。”谢长临又道。
他正与苏忏交流的开心,卓月门倒是不甘寂寞,也插了一句,“此物恐怕修有灵性,能有这般压迫感实力不输你我,当得上黑塔顶层。”
“那又如何?”谢长临道,“又兴许只是姬人与捏造出来的假象……他一向色厉内荏不敢正面冲突,此般劣根性也不知长于何处。”
“……”卓月门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来了!”苏忏轻喝一声。
三更鼓在人间与鬼界同声而往,朱红色的门自地底沐浴淋漓鲜血而出,白骨攀附,犬牙交错,守门人肃立两侧,似是再等狼入虎口。
这场盛世不仅表现在鬼市之外,一入内,方知何为“热闹”。
黑塔之下已经围的水泄不通,有财力物力与实力的人方才被邀入内,剩下的只能仰着脖子,想从那并不太高的窗户中瞥见一点宝物的影子。
苏忏甚至在其中看见了自己那支朱砂笔,受符咒禁锢,陈列在金色的阵法当中,还被奉为上宾般备了匣子和绸衬,远不如跟着苏忏那么清苦,还有秃毛的风险。
“阿忏,拴着你我的红线便曾放置于黑塔底层。”谢长临指着其中一个空置的木匣子道,“此处之物皆是至宝,但不似顶层那般世所罕见。”
他的话刚说完,便轻轻拽了拽腕子上的红线又道,“但我不亏。”
以此价值连城之物,换取独一无二之人,其实还算赚了。
“三位请稍后。”
黑塔每一层中都有看守人,符合身份者才能一层一层的往上走,依靠谢长临的威信,转眼便至顶楼。
想必黑市之主的审美并不怎么样,这叫价的台子搭的既简陋又破烂,像是用来唱大戏的,还不如底下几层看起来精致雄伟。
那吱吱呀呀随时倒塌的木台子中央,端正的坐着一个姑娘,围着面纱,虽看不清面目,但这股压迫感一分不少,足以令万物不生。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那姑娘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的长袍,仅仅是坐着,也有股不容小觑的霸道与蛮横。
她的个头并不高,面纱之上露出的眼睛也显的很年轻,苏忏以自己多年相面的经验来看,最多也就是人间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那姑娘在他们进来的那一刻,低垂的目光终于抬了起来,先在谢长临与卓月门的身上逡巡了一会儿,最终落在苏忏的身上,娇俏的杏眼稍稍弯了弯,似乎报以一个微笑。
她并不像是戏台子上待价而沽的商品,倒像是自愿来这儿等人的。
能进到黑塔顶层的人并不多,但天下之大,就算千万里挑一也总能选出几十个来,齐聚在这一方狭小的塔顶中。
忽有一个佝偻的老人从角落里拿着名册绕出来,冲台上的姑娘点一点头,小声道,“扶桑姑娘,人已经到齐了。”
“好,”那小姑娘应了一声,“等鬼市之主来了,就将我卖了吧。”
她好像一点也不为此担心,这话里听起来甚至还有点迫不及待。
门“吱嘎”一声,将所有人一并关在这极小的房间中,逼仄和压抑使得人心忐忑,极短的时间里便由原本的窃窃私语变成了猜疑和指责。
一位身着道袍的男子拧着眉,出声同旁边人道,“你们可知这位小姑娘的来历?鬼市黑塔中拍卖一人,还在顶层,莫非她竟是凤凰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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