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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龙性本啥来着? (独活一裁缝)


  边上有警察在取证,三三两两站着,偶尔漏下几句话,说是骨头渣子都碎成了粉,哪还拼得出人样。
  伏羲等人走远了,才继续说:“你救走他,转头于溜行就趁乱跑了。我让你在高空盯着,你就是这么盯的?”
  夏南山急急摇头,可在火祖燧人一地模糊的血肉之下,他又觉得自己没这资格,只能惶惑地睁着眼,脚底都是虚的,张张嘴要说话,刚开腔,又被截断。
  伏羲气得不轻,“一晚上,人就成了这样。他是三皇之一,于溜行这是杀给我看呢,下一趟,是打算要我命了?”
  “于溜行被三皇之首通缉,整个S市都是你的眼线,他哪里有机会跑到这里。”于盛溪没让他说下去,把夏南山揽过来,及腰搂着,手一接触,觉出来他抖得厉害,不由得声音都高了,“你要迁怒,就迁怒凶手。”
  伏羲给气笑了,“凶手?这世界上,除了当世的两个旱神和应龙,还有谁的神力能这么杀死三皇之一?”
  “谁知道呢。”于盛溪也笑了,眯着眼睛,如同审视。
  他这一句问得挑衅,伏羲整个人都冷下来,“你什么意思?”
  “你都敢独自一人出来截我的车,想来神力也没衰退多少。”耐心耗尽,于盛溪牵了夏南山的胳膊,要往回走。
  夏南山被牵得往前一跌,另一手突然被伏羲拉住,用了劲儿,勒得死紧,创世神居高临下,只说了一句:“夏南山,别让我失望。”
  于盛溪把人塞进捷豹,没管伏羲,直接开着车走了。
  伏羲慢悠悠从草莓园里晃出来,点了根烟,站在门口跟放他进去的小警察聊了几句,没多久太昊就开着车过来,伏羲掐了烟头,坐到副驾驶席。车子开得快,草莓园不多久就被抛远了,伏羲瞧着后视镜里仅剩的一道翠绿的线,唇抿着,整个人放空了似的,直到那道绿线都瞧不见了,才收了视线,瞪着前方越发开阔的道路。
  太昊见他回神,问:“怎么让他走了?”
  “不让他走怎么办?”伏羲摇摇头,“他一门心思挂在于叔叔上,早不要我这爸爸了。”
  太昊笑笑,“你就不该把应龙神元从十万大山里捡回来,耗了这么多神力不说,还净添堵。”
  “是我打错算盘了……”伏羲幽幽开口,瞧着太昊露出的半条手臂,伸手捏了捏,“你……恢复得不错?”
  太昊点点头,叹气,“跟从前是没法比了。”
  “哪儿还有什么从前,”伏羲说,“只有往后了。”
  “只有往后。”太昊从后视镜里瞥他,伏羲轻轻冲他笑。
  车里里沉默了好一阵,伏羲才开口:“青帝呢?”
  “跟着雨师。”太昊拉下车窗,他们没往家开,仍在S市近郊,天空阴沉,像要下雨,“雨师别的能耐没有,找人倒是真厉害。”
  “于溜行杀了他老相好,他恨得咬牙切齿。”伏羲说,“让青帝别跟得太近,于溜行属狗的,闻得出来。”
  于溜行开着车,白泽坐在副驾驶上,膝盖上放着盒吃了大半的士力架。从诸神围堵碧水华庭起他就知道那儿待不得了。他趁着乱子溜走,从地下车库里摸了辆车,刚离开S市市中心,身后就被人黏上了。
  他分辨不出这人是谁,白泽探头探脑望天,说是雨师来了。
  于溜行笑了,这一回倒是不冤,他确实杀了风伯,雨师要寻仇,天经地义。
  捡了个空旷地方,于溜行车子一停,挺大方地下了车。他出来得匆忙,大衣都没来得及穿,身上只有一件衬衫,还是于盛溪的,松垮垮套着,北风一吹,他装模作样抽抽鼻子,觉得自己特别凄凉。
  白泽跟着他下车,抱着手臂挨车站着,骂了一句神经病。
  雨师就这时候来的,从路的尽头晃出来,穿着件黑长外套,带着副银丝眼镜,就跟地铁上时常能碰见的上班族一个模样。他直直走上前,在离于溜行五米来远的地方停下,眯着眼,仔细看他,看得久了,于溜行忍不住,问他看完没。
  雨师嘴角一扯,干巴巴的一个笑,说:“看完了,可看不够。”
  于溜行站直,脸上难得严肃,“看完了,就动手吧。但有一点要说清楚,风伯是我杀的,其他人我没动。”


第71章
  雨师仔仔细细打量于溜行,三十来岁的人,随随意意站着,手插在兜里,摸了半天,摸出条士力架,就着包装袋的齿口撕了半天,悉悉索索的,老半天撕不开。
  搁车门边站着的白泽都看不下去,跑过来替他撕开,往人嘴里一塞,还挺抱歉地对雨师笑,说你们慢慢聊。
  聊个屁,于溜行想,杀人的架势还用得着磨什么嘴皮子。
  雨师倒冲白泽点点头,一本正经的,摘下眼镜收进大衣口袋里,“其实你没烧干净。”
  于溜行笑了,“哦?我自认下手挺利索的。”
  “这眼镜是风伯的。”雨师说,“我在树林外的树枝上找到的,挂得很高,镜片给烧裂了,框子也变了形,我找人修了,花了我不少钱。”
  于溜行好脾气地听,“留你做念想,不用谢。”
  这么欠的一张嘴,这么轻佻的一副样子,雨师企图从他身上寻摸出一星半点旱神女魃的样子。时隔这么多年,他居然记不得女魃的脸,只记得她一身青衣,身上总缭绕着人类烧灼香草的气味。她对神疏离,对人倒有十足兴趣,一年里头大半时间在大地蹓跶,跟人一块儿叉小鱼儿逮毛兔子,支根棍子用火烤熟,教人在肉上揉盐巴糊蜂蜜,吃一嘴的油,哪有点女神样子,招得伏羲特别烦。
  于溜行昂着头挺着身板儿任他看,临了朝白泽招手,从他裤兜里摸走一盒寿百年,说这小子是看上他了,舍不得动手呢。
  雨师不紧不慢的脸上终于透出一丝扭曲,稍纵即逝,“我其实不在意祝融和燧人,一个火神一个火祖,说白了和旱神是牵在一根线上的。我还怕你扛不住,先被太子长琴或者其他神弄死了,再或者你一个趔趄,没掌握好力度,把自己作死了。好在,你有点能耐,活到我面前。”
  他这一席话絮絮叨叨说完,一根绿薄荷烟都烧到了尾,于溜行的耐心也跟着一并烧光。他扔了烟屁股,“你想一个人把我收拾了?”
  雨师说:“绰绰有余。”
  于溜行说:“风伯有青帝加持,还不是一样死成了一撮灰。”
  雨师皱眉,像是没听懂。
  于溜行料到了,“你那老相好有能耐让人皮开肉绽,有能耐让风刃沿着伤口继续往皮肉里钻?”他看着风伯锐利的眼睛,“哎,真不知道啊?伏羲没告诉你啊?没告诉你跟风伯亲亲我我二人世界的时候其实是三人行?”
  雨师闭闭眼睛,长长舒气。
  于溜行乐得他这样,还要再开口,天上忽地飘下滴雨水,快得几乎没法察觉,从他脸颊上划过去,刀片似的,又硬又冷,皮肤上就多出了细细一道伤口。
  雨师睁开眼,平心静气给他解释:“我知道。”
  于溜行抬起眼睛。
  雨师怕他没听清,“我都知道。青帝以风伯为皮囊。”
  于溜行难得料错,嘴都不自觉张开了。
  “别吓着。”雨师说,“我与风伯是不同的,自古如此。”
  于溜行叹气,还摇头,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塞巴塞巴把白泽塞进去,关门落锁。
  白泽从窗缝里眼巴巴望,问他要做什么。
  于溜行没回答,转头看看雨师,“哪不同啊?我看着,都一样蠢。”
  这人实在太碍眼,嘴里蹦不出一句人话。雨师挥挥手,阴云跟着就压下来了,雨滴拉长,银针似的布了一天。
  雨师问:“你准备好了?”
  于溜行反问:“准备什么?”
  雨师说:“死。”
  于溜行装模作样,“没。我死不着,有人舍不得呢。”
  雨师点点头,头还没点完呢,雨针就落下来了,嗖嗖地响,还带着凉气,扎进泥地里,扎进于溜行的车顶,哐哐直响。白泽猫着腰躲,哎呀哎呀直叫,雨针一触着东西就化成无形的水,没多久车里就没块干的下脚地,白泽虎着张脸,淋淋漓漓一身水。
  于溜行露了本相,红袍跟火焰似的一跳,他没躲,直直站着,雨针浇在他身上,擦着一身炙热的旱神神威,嘶嘶地化成水汽。
  倒真不是这小子虚张声势,于溜行想,他真跟风伯不是一个级别的。
  双方的神威碾压铺展,泥地松散,几乎被掀起一层地皮,车子震动,白泽扒着车窗,狼狈得几乎要哭。
  于溜行手上没兵器,好在他本人几乎就是柄凶悍的武器。周身热气蒸腾,一掌劈过去。尽管雨师能靠着漫天大雨抵消对方身上的灼热,不至于被活活蒸发成人干,可身手反应上仍有差别,于溜行打起来不管不顾,一招连着一招,雨师一个没跟上,肩膀上就硬生生挨了一记,大衣划破了,连着皮肉,溅出一蓬血花,混着雨水被于溜行蒸干,连点血腥气都没留下。
  于溜行笑盈盈问:“怎么?不肯露出本相?”
  雨师扔了大衣,“不用。”
  “那就好。”于溜行说,“我小时候被鸡啄过,见不得你变成只杂毛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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