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进反退,往前一步,抬手迎上长剑。
无双与鸿雁相撞,火星四溅,尖锐的声音震得天地都似乎晃了几晃。
好些人心神不稳,相互搀扶。
“疯了吧,这不是刚开始吗?一开场就出绝招?”
“我看了好多年大选,从未有一次开场能有这样的气势!”
盛济双目充血,大喝一声,握刀的手背青筋迸起,鸿雁却被这么轻轻一拦,再也动弹不得。
无双如山横于前。
碎裂之声入耳,鸿雁上出现数道裂缝,再这样下去,剑会碎裂。
佩玉手微微一动,盛济后退数步,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长痕迹,火星如萤,摩擦声令人发抖。
不能输得太惨,叫姑奶奶笑话!
盛济将剑横于身前,火光迅速收缩,笼在他一人身上。
鸿雁如一团深红的火焰,在灼灼燃烧。
佩玉执刀未动。
盛济比初见时强了许多,但在她看来,还是太弱了。
天地都无声,唯有一把火红的剑,还有台下一个鲜活的人。
她想起前世。
那时的自己竭尽全力,却在开场没多久输掉,甚至连与盛济交手的机会也没有。
可今生站在台上,却没有多少欢喜,只有一种独孤求败的寂寥。
她偏头看了眼怀柏。
想与师尊并肩作战,也想好好同她打上一场。
鸿雁进在眼前,佩玉抬手,刀剑再次相撞,火星跃起数丈。
剑身上裂痕越来越多,密密麻麻交织如蛛网。
盛济眸光微沉,身形旋转一圈,剑尖转向由下往上挑起。
佩玉往后一仰,躲开这一剑。
盛济越战越猛,剑势如狂风骤雨,剑风似野火燎原。
火灵气覆盖在他周身,一招一式皆掀起惊涛骇浪,赛场周围空气灼热,不少人纷纷抬手揩汗。
而他自己的眉发升起淡淡青烟。
怀柏微微皱眉,佩玉执刀的身影,不禁又让她想起鸣鸾。
她们之间太像了,执着又坚忍的眼神,对敌时不动如山的气势,一举一动犹如双生,有时怀柏忍不住想,自己待佩玉这般好,是否因为她像鸣鸾?
不是像时陵最底层歇斯底里的魔,而是像初见时清风明月,风骨如诗的恋人。
“万夫莫开!”
随着这一声巨吼,盛济气势突然拔高,眉发开始燃烧起来,人与剑融为一体,像炽烈的火焰,朝佩玉刺来。
佩玉心中有些惊讶,刀剑相撞,玉台之上燃起深红大火。
一股巨力从刀身传到她的手上,她眉头轻蹙,往后退了——
半步。
盛济长舒一口气,笑道:“总算……”
能击退半步。
好歹没那么丢脸。
他的身子晃了晃,突然倒在台上,鸿雁掉在地上,裂成碎片。
几位灵素峰弟子忙上场灭火,然后替盛济疗伤。第一日的黄衫女子也上来,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经过一番治疗后,他的伤势稳定下来,因为灵力枯竭昏迷不醒,只是头发眉毛全被烧掉,脑袋光秃秃的像个鸡蛋。
“噗嗤。”怀柏掩唇笑出声。
余尺素道:“秦姐,盛济都这样了你还笑,太没良心了吧。”
怀柏憋笑憋得辛苦,咳了几下,道:“虽败犹荣、虽败犹荣。”
佩玉收回刀,朝她们走来。
人群自觉让开一条道,“这什么变态啊,居然能把盛济打成这样!鸿雁都裂了啊!”
“孤山希望!仙门希望!”
“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天命之子?”
佩玉不理会众人惊讶追捧,站在怀柏身前,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笑。
怀柏揽住她的肩,头往她的脸上蹭,“方才你可真棒!我的玉姐真是太厉害了!”
佩玉微微扬唇,马上恢复正色,“马马虎虎,我还没用全力。”
“为了庆祝,我们下山吃一顿吧,反正他俩都欠我饭,让盛济请客。”
余尺素在后面无奈地喊:“盛济还昏着呢!你们也太没良心了吧。”
第69章 年少
三日后,山脚薛记饭馆。
“哈哈哈哈哈。”笑声从包间传出,怀柏笑倒在佩玉怀中,手抱着她的腰。
盛济面色涨得通红,敢怒不敢言,低声道:“你别笑。”
他的脑袋上光溜溜的,剑眉长发皆在比试中被烧掉,原本俊朗的相貌此刻看来有些不伦不类。
怀柏捂着肚子,扔过去一个小玉匣。
盛济接住,问:“这是什么?”
怀柏道:“生发剂,也能生眉毛,早给你准备好啦。”
盛济心中涌过一股暖流,果然是亲姑奶奶,“谢谢。”
这家饭馆老板炒得一手好菜,听说他们比试胜利,特意亲自下厨为他们上一桌子好菜,还拿出了珍藏许多年的美酒。一般的弟子没这待遇,佩玉总结原因,觉得还是因为师尊笑得太过人畜无害让人亲近。
余尺素倒好四杯酒,“以后咱们可不能常见面了,今日要纵兴一点。”
她举起酒杯,“我敬你们。”
怀柏笑着一饮而尽。余尺素叹口气,“秦姐,你是不是故意让我们赢,才不去参加比试的?”
盛济心弦一颤,想,姑奶奶不去参加,多半是想让他稳入前三吧。
念及此,他的眼眶有些湿润,姑奶奶对晚辈的照拂之心,让他十分感动。
怀柏摆摆手,“哪有?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不想参加这些比赛。”她击箸轻哼,“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
佩玉垂着头,唇角往上扬起。
“以后我就要进黄钟峰,专心修炼了,”余尺素放下酒杯,面上有些惆怅,“不知道试剑大比能不能进前十。”
怀柏笑道:“当然可以,我说你们都能进前十。”
余尺素“唉”了一声“希望我们都能进前十吧。对了秦姐,你以后要去哪峰修习?”
怀柏愣了下,“我?飞羽峰吧。”
“跟着道尊啊,真好,”余尺素道:“道尊修为高深,禀性高洁,你跟他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怀柏赞同地点头。
余尺素又倒上一杯酒,“我过几天回一趟千寒宫,好久没回去了,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继承千寒宫,一回去都头疼。”
盛济也皱眉,“我也不想要太初天。”
怀柏笑着倒在佩玉身上,“你们两个仙二代这么有理想吗?”
余尺素摇摇头,“不是有理想,只是我从小就喜欢花草,想做个花农,平日栽栽花种种草,在我看来,长生大道还不如一颗葱郁草木。”
怀柏道:“那你一定会很喜欢你师尊。”
叶云心可以算是天地之间最厉害的树木。
喝完酒,天光已暮。
今日正逢人世节庆,灯市上鱼龙共舞,热闹喧嚣。
四人一手提着一个花灯,走到河边,河面上明灯千盏,乌篷船从星河划来,柔美歌声在夜里飘荡。
“放花灯许愿。”怀柏弯腰放下手中的莲花灯,笑着看它随水流走。
余尺素张开手,喊:“我许愿我们的交谊能天长地久!”
盛济抱着手,眉目舒展。
怀柏凑过去,小声问:“崽崽,你许了什么愿?”
佩玉面上带着微红,揽住她的脖子,在怀柏耳畔轻声道:“想永永远远和师尊在一起。”
怀柏脑中轰隆一声,还没品出心底情绪,天边爆出一声巨响,五彩烟花在空中炸开。
十里繁花在夜空绽开。
长夜未尽,人间繁华。
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烟火下,笑容灿烂。
散后,佩玉与怀柏回到小院中,二人同卧于一张塌上,怀柏侧过身,手揽着少女的腰。
寄余生的新话本还放在床头,怀柏拿起话本,翻几页,看到最新刊载的勇士屠龙记,轻笑出声。
“师尊?”佩玉抬起头来,少女柔美的轮廓被灯火晕出几分朦胧,凤眸迷蒙,美不胜收。
怀柏看得有几分移不开眼。
佩玉面上飞红如霞,羞得垂下头,眼波潋滟如醉,轻声道:“师尊,你在看什么?”
怀柏柔声道:“佩玉,你长得真是好看。”
佩玉心狂跳不已,身子微微发颤,半是羞赧半是欢喜,手拉着她的衣袖,软软地说:“师尊,你不要再看啦……”
少女身娇体柔,怀柏臂上稍一用力,佩玉便轻呼一声倒在她的怀里,头枕着温软,面上红得要滴出血来,“师尊……”声音也又轻又软,话尾软绵绵的,勾人得很。
怀柏勾起她的下巴。
经过方才一番推拉,佩玉的衣衫松松垮垮挂着,露出雪白的肩膀,乌发如丝,缠在怀柏身上。
“佩玉,我有一事想问你。”
佩玉美目微张,热流从心底流至各处,浑身血脉贲张,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悸动。她双颊早已通红,不敢与怀柏直视,直视轻声道:“师尊不必相问,我自然是愿意的。”
怀柏点头笑道:“那好,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佩玉呆若木鸡,“啊?”
怀柏放开手,扬了扬话本,“看到这个就想起以前经常同徒弟们说睡前故事,你想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