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霄笑道:“是。我传信巨子,你们也先回吧。”
待三位师妹远去,他回过身,漫步云端,往飞羽峰行去。
容长烛依旧坐在松下,为面前酒杯斟满酒。
宁霄不再婉转,只说:“天阶之事,替我隐瞒。”
佩玉的天赋太过惊人,引起各方注意不利于她的成长。
容长烛叹气道:“孤山人杰地灵,天才一个接着一个涌出,真是教我嫉妒。”
“墨门难道不是人才辈出?赵橫羽独秀鬼术,假以时日,未尝不会成为大能。”
容长烛笑了下,“放心,我既以好友的身份来此,自然会以好友之名为你保密。今日,这儿坐着的不是孤山道尊与墨门巨子,不过是宁霄和容长烛两人罢了。”
宁霄将酒一饮而尽,笑渐渐冷下,“长烛,过不了多少时日,我要闭关冲击化神了。”
容长烛执杯的手一顿,“嗯?”
“千寒宫主已是半步化神,圣人庄和墨门也有几位长老将要突破,为了孤山,我不得不早一步踏入化神。”他把酒杯放下,眸中添了几分认真,“我想求你一个承诺。”
容长烛道:“先不说这个,你成功的几率有几重?”
宁霄伸出手,“心魔未解,道心难得圆满,说三重也是多了。”
“何必如此?”
“不得不为。”
容长烛又叹口气,“罢了,我答应你,墨门不会对孤山之人出手,但是你也知道墨门中形势复杂,我不能保证那几个长老不会暗中动作。”
宁霄道:“足够了。”他轻拍巨石,“孤山不同墨门与圣人庄,元婴圆满只我一人,何况占据无华神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也只能这样了。”
容长烛感慨,“若是没有时陵,此刻你也不必如此为难。至少,还有怀柏。”
宁霄垂下眸,低头抿了口冷酒。
他想,可惜了小柏。
·
等小孩在潭中泡满半个时辰后,怀柏将她唤了出来。
她早准备好一身崭新云衣,让小孩换上。
佩玉穿着新衣服,脸上带着潮红,轻声道:“谢谢师尊。”
怀柏笑道:“以后不用这样客气。”
“师尊,我们去哪呀?”
怀柏思忖片刻,“今天你应是累了,我先带你回守闲峰吧。”
按理通过濯尘的弟子会被统一安排至飞羽峰学院住宿,但怀柏搞了这么多特殊,也不怕再多一样,直接将这个选项排除掉了。
守闲峰上草木葱翠,花枝招摇,几只凶悍的妖兽早早候在山道上。
白孔雀:“嘎!”
九尾猫:“喵~”
七头鲤:“咕噜咕噜。”
怀柏牵着佩玉的手,笑道:“不要怕,这是我养的小宠物。”她一一指了过去,“大白,九尾,阿丑。”
七头鲤不满地“咕噜咕噜”,气泡吐得更快,装着它的那个大水泡转着圈,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怀柏伸手将它推到一旁,“走走,你长得太丑,别吓到我徒弟。”
七头鲤:“咕噜咕噜!”
怀柏跟佩玉解释:“崽崽,别看它长得丑,但它可以转运呀。这么多个头,一条更比七条强!”
“转运?”
“就是你以后运气就会变好啦。”
佩玉心想,她的运气确实好了许多,不必受濯尘之苦,还能有这样好的师尊。
“师尊、师尊!”山道上跑来一红一蓝两道身影。
佩玉握紧怀柏的手,又想,要是没人来和自己抢师尊就更好了。
沧海与容寄白眉目有几分相似,皆是明眸皓齿、肤光胜雪的少女。
容寄白笑着牵过怀柏的另一只手,说:“师尊,大师兄刚刚回来啦。”
沧海默默跟在后面,手攥着容寄白的衣角,说:“还带回来了一头黄牛,他说是小师妹的!”
第42章 守闲峰(1)
老子!
佩玉不担心老子会被宰杀,那是一头几近成精的牛。她只是原想就此放它自由。
没想到老子会被赵简一带回来。
她心中颇为动容。赵简一应是回去找楚小棠的时候,得知黄牛之事。
千山万水,他还不忘将老子牵回来,着实有心。
“哎,崽崽还有一头牛吗?”
怀柏想,那敢情好,都可以开个动物园了。
以后守闲峰可以扩展一下业务,门票二块灵石一张,也叫那些孩子见见世面。
大白“嘎嘎嘎”叫着飞来,怀柏眼睛一亮,从大白背上揪出一个白花花的团子。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小白笑嘻嘻地变回小姑娘的模样,道:“我刚刚看见小姐姐在天上飞。”
她羞红着脸看着大白,手绞着衣角,“小姐姐真好看。”
大白:“嘎?”
“我家大白长得好看你就要骑它吗?”怀柏痛心疾首,“世风日下,妖心不古!你居然偷偷爬上它的背,欺负它不能化形吗!”
小白面上羞红,瞥了大白一眼,又飞快地垂下头,扭扭捏捏地说:“我待小姐姐是真心的。”
大白:“嘎嘎?”
怀柏挑眉,“沧海,你给翻译一下。”
蓝衣蓝裙的小姑娘认真听大白叫唤几声,道:“它说,物种不同是不能相爱的,它喜欢鸭子。”
怀柏扶额,“这……反正,大白不会接受你的,你死心吧。”
小白握拳,“我不会放弃的!”
她目光坚定,志在必得誓要抱得美人归。
大白:“嘎嘎嘎!”随后振羽而飞,白羽如雪落下。
怀柏道:“脱发这么严重,以后迟早要秃,你确定要它?”
小白痴心不改,“秃了我也要,我给它采雪山的首乌,水边的茯苓,为她找各式治脱发的灵药。”
怀柏颇为感动,毫不客气地泼了盆冷水,“可是它喜欢鸭子。”
小白想了想,忽地变成一只雪白的鸭,振翅追着大白飞去。
沧海眼神有些动容,说:“可惜大白天生慧眼,一眼就能看穿她的伪装。”
怀柏笑笑,“随他们去吧。”
沧海问:“要不要告诉她,大白喜欢吃喝澧泉的水,喜欢睡在梧桐枝上。”
怀柏勾唇,眼睫如羽,微微一颤,“追一个人,不用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不要澧泉水,不要梧桐枝,一颗真心就够了。”她稍稍一顿,又道:“追一只自以为是鸭子的孔雀也是同理。”
沧海瞥了眼容寄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佩玉看了眼怀柏,默默记住,“原来如此,师尊果然什么都明白,连怎么追妖精也这么清楚。”
老子被拴在后山。
它只听见几人的脚步声,就开始撅蹄子,一边仰起脖子,“哞哞哞!”
赵简一拿着颗白菜蹲在它身前,“祖宗,你又怎么啦?”
“徒弟!”
赵简一回头,笑着挥手:“师尊、师妹。”
佩玉见老子,面上也添几分笑。前世老子在这时早已去世,今生却依旧活生生的在她眼前。
命运果然是可以改变的。
她快步走到老子身前,抬手摸了摸它的头。
手触及牛头的瞬间,老子身子一抖,忽地往一侧倒下。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怀柏最早反应过来,摸摸它的颈,低声道:“断气了。”
沧海和容寄白走来,围着老子尸体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当场去世?”
“不会吧,刚刚看见还好好的。难道有隐疾不成?”
容寄白道:“师兄,你是不是让它生病了?”
赵简一欲哭无泪,“我真没,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白菜我都亲手洗给它吃的。”
趁着她们都在看老子时,佩玉退出来几步,偷偷从怀中取出那块转生石,扫了一眼。
最中心的一颗宝石已经亮了起来。
动物与人不同,人有三魂七魄,而动物只有命魂,没有天魂地魂和七魄。
老子身上有她娘的命魂。
佩玉愣在原地,眼角倏忽落下一行清泪。
老子在她娘死后不久出生,一生下来就不同凡牛,十分通人性。
在她最无助的那段时间,是这头小黄牛一直陪着她。
再后来,老子背着她跑了几千里路,跋涉千山万水,活活累死在孤山脚下。
她从来不敢奢求能得到娘亲的爱。自她有记忆来,那个美貌又痴傻的女人从不曾理会过她。
不会为她缝暖暖的冬衣,不会为她做香香的豆包,不会给受伤的手轻轻吹一口气。
娘亲,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她。
但她也不敢奢求。
她想,她生来既有罪,误了娘亲一生。别人家的孩子,是夫妻情投意合,因爱而生。而她正好相反。
她将自己放在尘埃里,卑微地、低贱地活在世上。
没有人会爱她。
原来并不是这样。
“崽崽,”怀柏怔了一瞬,而后弯下腰,轻轻为她揩去面上泪痕,柔声道:“别哭了。”
佩玉踮起脚尖,环住怀柏的脖子,一言不发地抵在她胸前。
温热的液体在胸前扩散,渗过轻薄青衫,在怀柏心中肆意流淌。
怀柏将小孩抱得更紧,眼底闪过怜惜,低低叹口气,“佩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