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非无意之间去的迷城,对吧?有人引着你去的。”
六月肉体凡胎,实在是难以想象他能独自与迷城中的妖厮打。六月也曾经告诉过他,迷城每隔一段时日,总会有炼妖的道人去那儿炼妖,许多道人因此丧生。有人成功过吗?他想一定是有的,若是没人成功过,就不会有人专程去迷城送死了。
“你跟他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六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道:“潘郎,我是有瞒着你的地方,可……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意都是真的!”
脚步声传来,有人抚掌道:“好啊,真是个聪明人,不用人说自己就领会了。”
陶惜年侧着头望去,只见唯心站在不远处,正笑着看他。
“沮渠氏的某位,让我想想……就连我前世潘郎是个煞星,还要继续转世都是你告诉六月的,对吧?这样六月就能为你所用,甚至能按照你的指示,跑去迷城将自己练成大妖,就为了你的北凉复仇大业,还顺便为了那个……间接被你们害死的潘郎。”
“没错,盖吴起义之时,我也在队伍当中。反对大魏的起义,我自然很乐意参与。让六月去引导你藏匿盖吴等人是权宜之计,谁让你年纪轻轻便做了副寺监?及后暴君无道灭佛,亦是我们未曾想到的,间接害了你的前世,算是我们欠你的一份人情。因此……”
“因此我在浮山堰与冀州坏你们好事,你们都能大度的原谅?”
唯心笑了,说:“我是看在六月的面子上放你一马,毕竟他为我做了不少事,而且为了能再次见你,他吃了不少苦。”
“你们将我绑来做什么,让元遥来救我?你们让他做什么了,他要做什么才可以换我?”
不会是让阿遥弑君犯上吧?若是如此,那就糟了。
见陶惜年面色铁青,六月道:“或许没你想的那般糟,我去给你弄点水来,你昏了两日了。”
“喂,究竟是什么条件?告诉我!”
唯心笑道:“不用担心,这是个他完全付得起的代价。若他不肯换,那他便不够爱你。”
陶惜年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但无奈撬不开他们二人的嘴。元遥身上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吗?还是说,他们想利用元遥去做什么事情?
☆、第109章 惊变(三)
元遥沿着小路一路前行, 很快到了胡太后的寝宫所在。而此时,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被一个小太监带着, 往西偏门方向走去。若是他没看错, 此人正是先帝的异母弟河清王元怿。
三更已过,他为何才从宫城出去?而且,附近宫殿都属于太后,难不成正他是从太后寝宫出来的?
元遥不敢多想, 往主殿行去。他方才走了小路, 那元怿走的也是小路, 若是把握好时机, 根本遇不上几个人。至于旁人疑惑他为何在宫中留至深夜, 完全可以拿陛下来做幌子。他知道元诩很喜欢元怿这个叔叔,常常缠着他玩闹, 有时深夜才让他出去。但陛下的住所并不在此处, 且相隔甚远。
夜深了,寝宫中胡太后卸下花钿, 散了头发在铜镜前细细梳理着。元遥进了寝宫, 站在帘幕后,猛地瞧见那铺满了绫罗绸缎的大床边,掉落了一个香囊, 那香囊的材质与颜色跟方才出去的广怀王身上所穿衣裳一模一样。
元遥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此二人莫非在背地里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原本来此,只是想碰碰运气, 却未曾料到,竟看到了这般有辱皇室之事。
胡后理好乱发,只觉室内有微风拂过,被人从身后扼住喉咙。她整个人一僵,只听得那人道:“别出声,我问你几句话。”
“你是刺客?你要问我什么,你可知道,私自闯入哀家的寝宫,是死罪!”胡后语气镇定,但她毕竟是个女人,身体因惧怕而微微发抖。
“你与元怿,究竟是何关系?”元遥微微变了声音,他想胡后应该不至于立马就认出他。
“我与元怿?”
“照实说。”
胡太后笑道:“河清王,他是先帝的弟弟,天下人皆知。”
“那这是何物?河清王又为何深夜从太后的寝宫中出来?”元遥伸手将那锦囊扔在地上,“这可是我从太后的床边捡到的。”
胡后的瞳孔倏地放大,她道:“那又如何,皇弟进宫看哀家也不行么?”
元遥犹豫了一瞬,问:“那我再问你,先帝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自然是是病死的,先帝去得急,哀家也很难过。你究竟是谁?”
“最后一个问题,唯心究竟是什么人?”
“唯心?”胡后似乎听见了佛珠轻微碰撞的声音,她猜道:“元遥!你是嫌禁足七日不够长么!你怎么进来的?”
至此,元遥也不再隐瞒,他早已打算七日之后无论胡后是否按照约定赐予他爵位,他都会走,与陶惜年走得远远的,兴许不会再回来。
他在魏国所拥有的,也不过一座京兆王府罢了,以及父亲留下来的些许田产和家财。而这些的大部分,他都该留给元太兴,尽管元太兴可能不需要。元太兴上回同他说,他准备离开洛阳往嵩山去修佛,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元遥微微扼紧了胡后的喉咙,说:“太后,微臣并不想与您开玩笑。您是先帝之妻,当今太后,我不该对您不敬。可没想到,您竟会干出这样的勾当。”
“你说什么?你空口无凭,就这样诬陷哀家!”胡后拼命抓住元遥的手,元遥的性子她从崔光那儿了解过,他只是表面上冷峻罢了,而且对先帝十分忠诚,她料想元遥不会杀她。
元遥看到她领口旁的红印,分明是刚留下不久的吻痕,他怒道:“太后,您既然与元怿并无关系,那这是什么?”
元遥将她的领口稍稍揭开了一些,胡后抓着他的手,阻止他,挣扎道:“大胆,你竟敢这样对哀家!”
“太后,您真以为我不敢下手?”
元遥扼紧了她的喉咙,胡后挣扎一阵,脸色由红转白,眼看着她喘不上气,元遥放开了她。
胡太后不再挣扎,脸色因激动和喘不上气而变得潮红,她虚弱地笑了两声,道:“你这么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好了。我跟元怿,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如何?就许他元恪三妻四妾,我玩玩他弟弟怎么了?”
“你!”
胡后大笑起来,寝宫外守夜的宫女芳桃听了,担忧道:“太后,您怎么了?”
元遥抽出匕首抵在她纤弱的脖子上,轻声道:“你该知道怎么说。”
胡后镇定道:“无事,退下。”
“可是……”她好像听到还有别人的声音,但广怀王已经回去了。
“退下!”
等宫人远了,胡后缓缓道:“我本是个无忧无虑在庙中修行的女尼,无奈被他看上,将我召进宫中。别的妃子都因惧怕立子杀母不肯生男孩,就是生了,也立马弄死,说是夭折,以免招来杀生之祸。我爱他,信他,给他生了诩儿,他念及旧情没有杀我废了规矩,我很感激,以为他不会再喜欢别人。他对谁不是真心的呢?最早的于氏,后来的高氏,他都是爱过的,还不是又爱上了我。哈,没过两年,果然又爱上了那什么司马显姿,可笑……”
胡后偏过头来,继续道:“还有你,也是可笑,他不过对你稍稍好了一些,你就对他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当皇帝的,若是对臣子太坏,谁会为他所用?”
元遥对面前的女人,曾经是很敬重的,直到现在也是如此。她敢冒着送命的危险为大魏诞下继承人,光凭这点,他就不能杀她。
知道胡后与元怿之间的事,他反而心如止水,放开了胡后。她与元怿如何,与他无关。
谁知胡后咯咯笑了几声,道:“你不是很敬重先帝,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么?他是病死的没错,不过,在他死的那日,恰巧看到我与元怿亲热,立马气得不打一处来,当晚就死掉了,哈哈哈……”
元遥双目赤红,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胡后,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是恨,是愤怒?好像都不是,只是觉得有些许悲哀。
胡后笑着笑着,落下了眼泪,她胡乱擦了擦,说:“他不动气说不得能好转呢,谁知道……”
“太后!太后您睡了么?圣上发噩梦,哭闹着要见您,奶娘哄不好,哭了小半个时辰了。”门外,方才的宫女芳桃又来话了。
胡后顿了顿,问:“当真?等哀家穿上外衣。”
“当真,陛下快到了。”
果然,不到一会儿,门外传来元诩的哭闹声。
“母后……娘娘,母后……呜呜……”
“好了陛下,别哭,太后立马就出来见您。”
胡后方才还以为是宫女芳桃想试探自己是否出了事,没想到诩儿当真夜里发噩梦不肯睡觉。
她看了元遥一眼,元遥道:“去吧,还请太后告知我最后一个问题。”
“你想知道唯心?唯心此人行踪不定,却很有些本事,好几次他都为哀家出了主意。”
元遥问:“包括派我去高昌送舍利子?”
胡后诧异道:“你如何得知?没错,正是他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