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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智道长 完结+番外 (梅弄影)


  那人抬起头来,道:“修缘。”
  “修缘……”陶惜年喃喃念了声,这可比他的道号好听多了。
  他觉得修缘似乎并不想提起青龙山山腰上的那场杀戮。他笑了笑,也罢,他只管救人一命,积攒一件善事,别的事情也轮不到他管。
  窗外风雪怒号,陶惜年抱着卷道经随意看看,在等头发变干。修缘放下碗,看着他,过了半晌,问:“你叫什么?”
  陶惜年微微一笑,道:“陶岁,字惜年,是这青龙道观的道长,你就叫我……陶道长罢。”
  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报上道号的,呵呵。
  “陶……道长?”他仿佛有些诧异。此时的陶惜年,没有哪一处看上去像个道士。而这间卧房,虽称不上华贵,也绝不像清修之人的住所。
  陶惜年知道他的疑惑,不过他困了,打了个呵欠,说:“修缘小师父,早些歇息,你的伤恐怕要养一阵子了。对了,你的右手……”
  修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上面缠着许多绷带,他道:“无事,小伤,快好了。”
  “那便歇了吧。”
  修缘沉默地盖好被子,陶惜年吹熄了灯。窗外的风雪呼呼吹着,不停地敲打着门窗。
  冬夜是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第三更。今后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尽量每天晚上21:13左右更新。某人偶尔会捉虫,造成伪更现象请各位亲见谅~_(:з」∠)_

  ☆、第004章 胡僧(三)

  陶惜年醒来时早已是日上三竿的时辰,他伸了个懒腰,撑起身来,往床下看去。修缘已经不见了,盖被叠得整整齐齐。
  他翻身下床,开窗,远处白茫茫一片,积雪能有一丈多高。他换了一件竹青色夹衣两裆,简单地束了发,走到炉边,轻轻踹了坛子一脚。
  坛口伸出一只绿豆眼,阿柏道:“怎么?我能出来啦。”
  “去把东西收拾一下。”陶惜年指的自然是昨日没收拾的洗澡水和换下来的衣裳。
  不过当目光转向屏风时,他稍稍楞了一下。屏风上挂的衣裳不见了。他走到屏风后,昨日里没倒的洗澡水也倒了,收拾得挺干净。
  阿柏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说:“我是不是又不用出来啦。”
  陶惜年摆摆手,说:“不用了。”说罢,从箱子里拿了一件厚重的墨色披风,穿上夹棉短靴,走出门去。
  雪已经停了,院子里干干净净,雪被扫作两堆,堆在两旁,留出一条宽敞的路来。
  陶惜年不疾不徐往前院走,经过元始宝殿,来到道观大门前。修缘穿着昨日为他备的那件深灰长袍,正在慢慢地扫雪,高处风口上的晾衣杆晒着他和修缘的衣裳。
  陶惜年靠在门边,咳了一声。修缘转过身来,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你醒了。”
  “回去。你穿的太少,又受了重伤,感染风寒死掉怎么办?”
  修缘浅褐色的眼睛眨了眨,扫了几下便放下扫帚,慢慢往回走。
  陶惜年仰头去看主殿中的元始天尊像,点了几支香,默念一阵,也往回走。忽觉腹中饥饿,便朝厨房走去。
  炉子上热着鸡汤和修缘的汤药,锅里热着米饭,旁边摆着两个清炒小菜,正冒着热气。
  他想大约是阿柏刚刚做的,怕他饿着了。
  他将饭菜端进房中,又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递给修缘,道:“先喝药。”
  修缘喝完了药,陶惜年伸手搭在他手腕上,修缘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却停住,任陶惜年握着。
  陶惜年把了一阵不仅啧啧称奇。这人的身体也太好了些,昨夜受了重伤,今日竟好像并无大碍了,只是身体失血过多,有些虚弱之相。
  兴许是阿柏的叶子和灵芝仙草起了作用吧。
  陶惜年微微笑道:“你的身体好得很快,坐下吃饭吧,这几日大雪封山,只有萝卜和窖藏的白菜,招呼不周了。”
  “陶道长,多谢。”
  陶惜年用鸡汤泡饭,吃了两口,见修缘只吃素,问道:“修缘,北僧也不食肉吗?梁帝几年前颁了《断酒肉*文》,南僧是不能食肉了。我还以为北僧并无此忌。”
  修缘抬头看了一眼锅里的鸡肉,似乎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陶惜年懂了,他只是不想跟自己抢食罢了。于是乎笑嘻嘻地往他碗里扔了一只鸡腿。修缘也不说话,继续沉默地吃饭。
  尽管修缘不怎么说话,陶惜年的心情依旧相当愉悦。自从年前半月下山采买后,他就再也没下过山,平日里也是一两个月才下山一次。如今大雪封山,又该有好几日无法下山,修缘是这段时日他唯一能接触到的正常人类了。他话虽少,但长得好看人又勤快,还是很不错的,比阿柏赏心悦目多了。
  仿佛是感受到了陶惜年的嫌弃,炉子旁的坛子微微动了动。陶惜年一激灵,道:“对了,得给炉子添火了。”
  他放下碗,笨手笨脚地刨了几下火,生硬地往里面扔了几截碳,一看就是个四体不勤的模样。
  刚巧扔下去的几截碳里,有一个烟头子,呛人的烟味立马冒了出来。陶惜年咳嗽几声,学着阿柏平日里的样子俯身去吹,力道太大了些,没把火吹起来,反而弄了一脸的灰。真是太久没干活了,火都吹不起来。
  他闭着眼睛咳嗽,背后伸出一双有力的手,将他往后带了一步。
  “我来吧。” 修缘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说罢俯身摆弄几下,轻轻吹了几口气,火腾的一下便起来了。
  陶惜年用巾帕擦了擦被熏出来的眼泪,尴尬地笑了几声,说:“修缘,你真能干。”
  修缘解决了炭火,将二人的碗筷收了。陶惜年跟着过去看,他果然又开始洗碗了,那娴熟的动作,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修缘,碗放着我来洗吧,你是客人。”
  “无妨。”
  陶惜年也不会洗碗,这么冷的天,他是不可能去洗碗的。既然修缘要洗,就让他去吧。
  他回到屋内,踢了一脚炉边的坛子,说:“快点起来,跟我去师父房中打扫打扫。”
  阿柏瞬间从坛子里跳了出来,抖了抖叶子,是个精神抖擞的模样。
  “你还想让他长住啊?”
  “嘘,给我小声点!大雪封山他又受了伤,至少得住个三五日。”
  阿柏的绿豆眼向窗外望去,一边哼哼一边说:“我看啊……他好的差不多了,还能洗衣服扫地做饭呢,今天就能下山了吧。”
  “闭嘴,赶紧去!”
  阿柏闷闷不乐地从窗户跳了出去,迅速打开青云道长的房门。自从青云道长尸解而去后,这里已经空置了两年,地上落满了灰尘。
  陶惜年拿了扫帚跟过来,刚扫了两下就被灰尘给呛到了。阿柏跳起来拍了拍他的背,说:“给我给我,真是个金贵的命,你去把桌上的灰尘擦一擦,抹布在那里。”
  陶惜年擦着桌上的灰尘,看到房间里师父的挂像,有几分感慨。师父尸解而去已经两年,他来这青龙山也有六年了。
  六年间,他跟金陵城里的狐朋狗友们差不多断了干净,即使下山碰见,也不过点头问好而已,只有庾远道还偶尔上山探望。除此之外,就只有阿柏了。
  他想修个地仙,修成了可以在红尘里来来去去,享受荣华,但他这天煞孤星的命,就算修成了也还是孤身一人。难不成真要和妖怪去双修?
  想着想着,手里的动作就慢了,也没注意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阿柏的耳朵很尖,知道是那和尚来了,立马在墙角处缩成一团,仿佛是年久失修墙角长草的模样。
  修缘进来的时候,陶惜年正慢慢地擦着桌子,扫帚倒在一旁,活只干了一半。他瞧见墙边长了一丛草,只道房间许久不住,也没多想,上前两步,一手将那株草给拽了出来。
  “疼疼疼疼……夭寿啦夭寿啦,根都露出来了,快放手,下流!下流!”
  阿柏从修缘手里挣脱出来,顾不上掉的几片叶子,连忙顺了顺身上的叶子将根须遮住,骂骂咧咧道:“无耻!无耻!太下流啦!……”
  陶惜年吓了一跳,去看修缘,只见他青着一张脸,是个很震惊的模样。
  “妖怪?”
  陶惜年连忙将阿柏搂了过来,解释说:“他是我朋友,名叫阿柏,是个好妖怪,你不要见怪,哈哈哈哈……”
  修缘震惊了半晌,道:“无事,是我见识太少。此处是道观,有精怪一类也不稀奇。”
  陶惜年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把人给吓着。阿柏就生气了:“大和尚,你那么勤快作甚!多手多脚……害我露底……”
  陶惜年在他头上敲了一记,道:“你那几根须有什么好看的!没事儿就快点帮忙干活。”
  阿柏委委屈屈地跳下地,背对着二人,开始扫地。修缘道歉说:“阿柏小兄弟,对不住,初来乍到,惊扰你了……”
  阿柏“哼”了一声,不理他。陶惜年轻轻踹了他一脚,说:“越来越放肆无礼了。”
  修缘拿了陶惜年的抹布去擦床。陶惜年在一旁看着二人,无事可做,便拿了个坐垫坐在刚擦好的矮桌旁,吃起了花生。待到桌上堆了一堆花生壳,才猛然道:“修缘,我去给你找身厚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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