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从来没听说过,杀又杀不死,还特吓人,把我手下的那些小兵给吓得哟,瑟瑟发抖。是南梁那边找高人放过来的?太恶心人了……”杨姓将军边打边抱怨,“我觉得咱们也得去找个会妖法的高人,将这些东西都弄到他们那边去。”
元遥斩杀着走尸,对杨将军的话并不理会。
“哎,元遥将军,你还想着辞官吗?”杨将军边打边问,“这正是咱大魏缺人手的时候,你又身怀异能,是难得的人才,难道你入军不是为了报效国家?再不济……也想过加官进爵吧?等这事儿完了,我给上面写封信,给你说道说道……”
过了半晌,元遥道:“不想。”
“哈哈,崔大夫可是写了亲笔信不许你辞官的啊,你怎么说也是元氏的人,命里就该效忠皇室,你几个族叔我都见过,他们可还都等着你给家里长脸呢,尤其是你那小叔,他听说这事,还特意让我劝劝你……”
“与我无关。”
杨将军只觉得此人泥古不化,固执得不可思议,只好哈哈一笑,就此作罢。
“元遥将军,你不觉得,这走尸有点太多了么?今日来的走尸,像是有上百个啊,哪来这么多怪东西?这东西是有人控制的吧,控制这么堆东西得耗费不少力气啊……”
杨将军等了许久不见元遥回答,回头一看,元遥已经走远了。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摇摇头,重新投入厮杀中。
他正奋力斩杀走尸,忽然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由远到近,近了方听得像是在念什么咒语。
“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九幽诸罪魂身随香云幡,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
咒语念了一遍又一遍。忽的头顶上又落了什么东西,他伸手去抓,放到鼻间嗅了嗅,是米。
就在此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些走尸仿佛受了净化一般,忽然从状若癫狂变得懵懵懂懂,重回同手同脚的状态,又过了一会儿,彻底不动了,尽数趴在地上。一眼望去,全是死尸,甚至有些烂了,烂得露出森森白骨。
有意思。杨将军往天上望去,一个人影御剑而来,飞的不高,正沿途撒米念咒。他抽出腰间长鞭,几下跳到树顶,长鞭一卷,将那人带了下来。
“什么人?”
陶惜年重重摔在地上,那人压在他身上,一手将他双手擒住,另一手则扼住了他的脖子。
他方才在河边遇到一具走尸,怕这些走尸胡乱伤人,抱着积善的想法沿路追到这里,用米和破地狱咒破除加在走尸身上的妖法,没料到林子里居然藏着人。
“这些死尸是你在操控?”说的是北魏官话。
冤枉啊,他分明是在做好事。他唔唔两声表示被掐着脖子说不出话,那人放开一只手,他终于能大口呼吸了。鲜卑语他听不懂,但北语他是懂的,晋氏南渡之前也有许多人说这种语言,南渡后依旧有不少人说。他师傅青云道长便说不惯金陵雅言,一贯与他说的,便是这北语,因此他听得懂,也会说。
他喘了几下,说:“放开我,这些东西不是我在操控,我是来救人的!”
走尸都不动了,杨将军颇感无趣,对眼前这人是越发来了兴致,想要细细拷问一番。他将此人双手绑住,捆在树上,找到来时带的灯笼和火石,点了,照着那人的脸。
“哟,是个俊俏的小道。南边人?说,你是怎么把这些走尸给制服的?”
陶惜年被这人看着,颇不自在。此人浓眉大眼双目有神,三十岁上下,看装束,是北魏军服,且级别不低。能用一根鞭子将他卷下来,武功可以说是相当了得了。他想他还是好好同他解释解释,不要莽撞脱逃为好。
“在下不过略懂些道术。用米可以驱邪,念咒可以清神,如此而已。请问,能将我放开么?我要回去休息了。”
“这不行,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能驱邪的,你得帮我把别的……哎,元遥将军,你过来了?瞧瞧,抓到个道人,他能对付这帮怪物……”
元遥从身后走来,地上的树叶沙沙作响。陶惜年抬头看他,他同样穿着黑色的盔甲,头发已经长了起来,短短地覆盖在额边,看上去毛茸茸的。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长·枪也是和谐词,见识到了……
☆、第017章 躁动
元遥将龙牙握住,丹田微微运气,那薄薄的刀刃化作蓝色的光,消失在他右手手心。
陶惜年瞥见,他的右手心,有一个符咒似的诡异图案,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元遥便缠住绷带,将左手上的佛珠,再次缠回右手手腕。
陶惜年想起青龙山山腰上那些被拦腰砍断断肢遍地的黑衣人,那些可怕的伤口,恐怕正是这把刀促成的杰作。这奇异的刀,竟然能藏在人的身体里,当真是妙。
元遥蹲下,将缠绕在陶惜年手上的绳索解开。陶惜年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对他道了声谢。
“哎?小元将军,你怎么把他解了?”
元遥对杨将军说:“杨将军,这是陶道长,我在南边认识的朋友。”又指了杨将军,对陶惜年道,“这是杨将军,你应该听说过。”
杨将军不好意思道:“哟,这位道长,方才实在是失敬啊,呵呵……”
陶惜年想了想,北边姓杨的名将,最有名的,自然就是那什么……
“你就是杨大眼杨将军?”陶惜年双目圆睁。
被人叫了大名,杨大眼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正是不才区区在下我了,我可是南边小孩听了便会停止啼哭的大魔头,道长在南边没少听见我的大名吧?”
陶惜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摸着下巴说:“听说杨将军眼大如轮,今日一见,眼睛也不过比常人稍大了那么一丁点罢了,可见说事的人多半道听途说……”
杨大眼:“……”
“荒郊野岭,你在何处落脚,是要去魏国?”元遥问。
“我在河边搭了个帐篷……听说北边天师道要开道场,想过来凑个热闹。”
“河边风大,不能住。你拿上行李,随我走。”
杨大眼双手背在身后,说:“哟,看来你们两位还挺熟啊,我可从来没听说小元将军有朋友……”
陶惜年盛情难却,便跟着去了。再怎么地,也比住在河边强不是?但凡有好一点的住处,他是不会住在河边上的。
“对了,这些走尸不能胡乱处理。”
陶惜年转身对满地尸骸查看了一番,没有活着的,全是死尸。看长相是都是南人。
“挖个坑,将他们火葬了吧。”
杨大眼颔首道:“甚好甚好,就该一把火烧了。道长放心,出了这山头,我从手下里找几个胆大的,将这里收拾干净。”
陶惜年跟着元遥走出紫阳山,去河边收拾了行李,拉着花花一路前行,到了魏军在寿阳的驻扎地。
整个寿阳县有大半淹在水里,城中已经几乎无人居住,都往北迁了。魏军驻扎在高处,住简易房和帐篷。将领住的地方好些,住在一间寺庙中。
陶惜年左看右看,这寺庙是个小庙,总共只有几间住房,不算太旧,像是不久之前还有人在打理,可能是水淹寿阳之后庙里的和尚才搬到别处去。
元遥将他领到一间房内,点了灯,说:“我还有些事情,晚些回来,你先休息。”便转身走了。
陶惜年放下竹箱,在床边坐下。这地方简陋了些,除了床就只有个小矮桌,还有个放行李的箱子,别的就什么也没有了,但打理得挺干净。
阿柏从箱子里钻出来,说:“他是魏国人,还是个将军?那他去咱们那儿,是去当细作的吧?你怎么能跟他再交往呢,太危险了……”
阿柏叽叽咕咕说了一通,当时元遥突然走了陶惜年没给他交代原因,不交代他这会儿也猜出来了。
“当心隔墙有耳。”
陶惜年走出门去,庙里静悄悄的,其余的住客都未曾回来。他提着油灯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惊喜地发现厨房里有热水,后院还有个澡间,实在是太好了。
当然,这对于阿柏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因为他要洗衣服。
“死妖道,穷讲究,大晚上还让我帮你洗衣服……”阿柏蹲在地上,奋力搓着衣裳。
陶惜年提着油灯在一旁催促:“快点洗,不能等到明日,明日天亮了,你就不能出来了……”
“你就不能自己洗嘛!”
陶惜年打了个呵欠,双手叉腰,道:“不能!”
待阿柏洗好了,陶惜年便去晾衣裳。阿柏缩得小小的趴在他肩膀上,有点委屈。陶惜年拍了拍他的头,说:“好啦好啦,到下一个镇上,请你吃顿好的。”
夜间风大,陶惜年站在小小的院中,四周无人,只有风声呜呜作响。他打了个呵欠,回房睡觉。
阿柏坐在床前,小声抱怨陶惜年与元遥交往,陶惜年眯着眼赏了他一个爆栗,把阿柏赶去睡觉,留出一半床位,靠着墙壁渐渐闭上了眼睛。陶惜年从来没跟人同睡过,不过他自觉睡相还行,应该不会吵到元遥的。
“弃智,为师感到不久之后将会尸解为仙,怕你独自修炼不能自行结丹,先行渡些修为与你,将内丹先结出来,今后你再修炼,当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