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来一看,又是熟悉的兔子头,后面跟了一句话:给你的情书,你看了吗?
我放下书本,余光瞥见玉兔低着头一动不动,看似很专心地在看一本春宫图册。
他上一封信我看了,他不知从哪儿抄了几句酸诗,拼凑了一下当做情信。十分不专心且不专业,我有点不满意,一忙起来便忘了回他。
其实比起古人的诗,我更喜欢他平日里聒噪的那些话:你为什么不亲亲我,你认为抱兔子睡比较舒服还是抱人比较舒服,今天晚上你可以带兔子去礼部吗?一叠声地喊我的名字。
另外是以前在书上撕下的他的旁批:谢樨好像很忙,我很想念他。
我也不看他,提笔在纸上慢慢地写。边写着,我边觉得我用的句子不大对——古人写天各一方,竟夕起相思时,同赏一方月色。此情此景不太适合我和玉兔,我和他明明坐在一起,只隔了半尺远。
只隔半尺,我想抬头瞧一瞧玉兔,但他一直低着头没看我,我便也鬼使神差地没去看他,满眼都是黄腾纸上的字,墨迹慢慢地在温暖的灯火中晾干,如同将明的天色那样,将暗沉慢慢地收敛去,云层还会带上细小的褶皱。
我写:天涯共此时。
天涯共此时。
我和玉兔,共此时。
我伸手将那张纸推过去,玉兔拿春宫图挡着脸,时刻关注着我的动作,急急忙忙地伸手过来拿,我和他的手指碰在了一块儿。
我感到我的心猛地一跳。
玉兔也像过了一盆凉水一样,猛地抬起了头,手里的书往地上砸了下去。我的手在我想过来之前,已经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指尖,再往前握住,同他十指相扣。
我和他都没有开口。烛火一跳一跳的,偶尔炸起一团碎火,不多时就消失了。外面的烟花爆竹仍然放着,噼里啪啦的如同擂鼓,照进窗来,照见两个人的影子。
年关便是这样,一切人事都缓了下去。往常的日子一旦被朝堂借去,便久假不归,陈明礼越来越忙,他拦着我往深里查,我便越来越闲。
但这个时段,的确没什么幺蛾子,连要抄写的奏章也少了很多。大家都不愿在过年前惹上嘴仗,文臣吵起来与市井夫人争议不是一个档次的,不把人骂死不罢休。
大家更愿听的是喜事,比如天下大赦,圣上不再只上个朝了事,而是重新亲政,将往日堆积的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天下也开始传言,林氏这一辈的孤鸾命终于得破,是好兆头,当朝天子要大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糖的时候都要被拍一脸狗粮。
☆、天命姻缘
林裕后宫的嫔妃寥寥可数, 皇后的位置暂时还空着。前些年有几个嫔妃有孕, 却皆出事端。不是小产便是生出来的孩子不足月即夭折, 这件事一直被神神鬼鬼的人诟病。今番陡然穿来天子将要再次大婚的消息,免不了还有人拿这个事嘴碎:“不知道哪家权贵的好女儿家要遭殃,嫁了凶煞皇帝, 往后这辈子大约都要往苦里去了。”
这天我从礼部出来,天色昏暗,像是要下雨。
风里飘来旁人的几句闲话:“听说新娘子不止一位。只知道其中一份嫁礼送去了一户平民人家, 圣上微服私访时遇上的,这种身份定然封不了太高的位分,只能当另一家的陪嫁,一位封后, 另一位封妃呢。”
“那另一户是谁?”又有人发问。
我停下脚步, 听那几人继续谈论,但话题到这里就终止了。我在脑海里将京中的权贵人家都过了一遍,有那么几家的女儿正值婚龄,但感觉都不太对。林裕这次公布婚讯,事先没有选秀, 也不存在别人赶着将自己家姑娘送进去的情况。
那会是谁呢?
我隐约觉得这个问题十分重要,到了散衙时间便没有同往常一样,直接回尚书府。我出了贡院, 照直走过三拱门,立在入朝衡门前远远望了几眼,但什么都没望到。
那立在门前的侍卫问我:“进去么?拿牌罢。”
我没有通关令牌, 对他道了声叨扰,告诉他我只逗留片刻等陈尚书出来。正在此刻,我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不必在这等罢,郑公子同我来便可。”
我回过头,许久不见的无眉小少年一脸镇静地望着我,手里抛着一个古旧的腰牌。
那侍卫一见他便让开了,无眉将腰牌收进荷包,拽着我一同往里走。
我道:“少侠,偷皇家腰牌是要被抓起来砍头的。”
无眉白了我一眼:“不是偷的,是那姓林的皇帝给的。”说着,他将腰牌塞进了我手中。我刚要准备询问他这几天去哪儿了的时候,就见前面涌来几个太监,急哄哄地将无眉迎去了一边。
无眉神色冷峻,先喝令那些人站开些,再回头对我道:“我只测算了凡人命数,倒是没想到你过来了。不过也正好。”
我看他这样子,也觉得有趣:“你干嘛来了?”
“找媳妇儿。”他说话放肆无礼,但周围的太监都一动不动,很服帖地听着他指示。他手指在自己胸前点了点:“帮皇帝找,你若是想看,便早些过去。”
说罢,他让一个老太监过来引路,又交代了他几句,随后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我看他离去的背影,由那老太监带着我,心知此刻还是不说话的好。等我走到了地方时,那老太监拦住我不让接着走了:“您既是无眉道人的朋友,本该列上座。但您来得晚了,那边不让进呢。”
我谢过了老太监,让他将我留在这儿。抬眼看去,我已经晓得这是什么地方——紫薇台,国师测星象、为帝王炼丹的地方。
无眉小少年这回又赶在了我和玉兔前头,我还要等几个月的春闱,他却已经打入了皇宫内部,还正中红心,投得了林裕的喜好。果然技多不压身,他当初说指望林裕封他当国师的话,竟然不全算是玩笑话。
我瞧见群臣列场,悉数垂手等候在一边。远远能看见星台处密密麻麻挤着人,漏出一个明黄色的点儿,大约就是林裕了。
我吹散身后这片台阶上的灰,坐了下来,准备好好看戏。戏还未开场,我身后穿来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在我这儿停住了。那人走到我身后,双手伸过来蒙住我的眼睛,粗声粗气地道:“私闯皇家禁地,当立罪关入后宫!”
我:“……”
我将那双白净的手拉下来,将身后这个人也一并拉下来,让他同我一起坐着:“闯入皇宫的罪罚是充入后宫?”
玉兔弯起眼睛对我笑:“昨天看来的,讲皇帝与一个平民女子的戏本子。”
他的手有些凉,我将他的手揣在怀里暖着,问道:“你怎么找过来了?”
玉兔瞧了我一眼,一本正经地道:“丈夫没有按时回家,当妻子的都是要出去找的。”
我腾出一只手刮他的鼻子,严肃道:“不对,该直接冲出街头骂人,骂哪家狐狸精不知好歹,勾走了自家官郎。”
玉兔楞了一下,声音有点闷:“……狐狸精?”
我“嗯”了一声。
他朝我挪近了一些,慢慢靠在我身上,情真意切地道:“我……怕狐狸。狐狸吃兔子。我们兔子看到了都要跑的。”
我憋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了:“谁给你灌输的这么多做兔经验,又是出洞又是躲狐狸的,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在月宫过得很凄惨。”
玉兔叹息了一声:“是啊,做兔很不容易,我们兔子经常都是很凄惨的。”他的叹息声软软的,轻缓地从我耳边扫过,我偏头一看,他眨巴着乌黑的眼睛瞧我:“见到你之前,我都——”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警告道:“表白么,一天三次就够了,最好不要套用戏本子的台词,明白了吗?”
他点头表示明白。
另一边,三声巨响如同炸雷滚过,群臣整齐地俯首一拜。皇家祭天时先走三声炮响,一声敬天,一声敬地,另一声唤醒众鬼神。他们用的是边营常用的、改造过的火铳,表面焊一层黄铜,便看不出它来自何处,只当是与苍天对话的神器。
无眉从祭台正中走出,已然换了一身官居玄衣,赤黑色无文,一身傲气。林裕也披了一件类似的袍子,从皇辇旁站起身。
我同玉兔讨论道:“无眉这孩子气场很足啊,是个干大事的。”
玉兔望着少年的身影,有些寂寞地道:“我要向他澄清,我不是兔子精,我也很厉害的。”
我摸摸他的头:“好,很厉害的。”他方弯起眼睛笑了。
另一边,林裕有些嘶哑、但格外沉稳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敢问国师,朕孤寡多年,皇后之位空缺,该当如何?”
无眉神情如寒冰筑成,声线也异常冷冽:“道合天数,陛下红鸾星动,今年必有贤后。诸位良臣在列,贫道当为皇帝问天,测定新娘八字,若有相合,国丈当出位接花翎,以示上天恩典。”
台下一片寂然。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老觉得无眉走上紫薇台前,往我这边看了看。他停下脚步,举起手中的柱杖,小叶紫檀泛着黑透的光泽。
他沉声喝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道法无垠,拟我为尊——听我姓名,五帝司迎!”
相似小说推荐
-
[全息]粉丝都在抢剧本 (菜和柴) 晋江2018-01-11完结当由粉丝来为爱豆编写剧本,会发生什么?当全息网游和演戏结合,又会发生……吴镇...
-
朕是宫里一只喵 (鉴天) 晋江金牌推荐VIP2017-12-26完结朕世居皇宫,长生不死。某日,宫里难产死了个娘娘,朕去送别却把死娘娘肚子里的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