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他放了盐,立刻知道大事不好,玉兔在凡间时也帮我做过菜,结果一般都惨不忍睹。然而我奔过去看了一眼,却发现锅底没有同我想象的那样糊了一大层盐巴粒。
玉兔在我身后委委屈屈地说:“我有进步的,这次肯定刚刚好。”
我叹了口气,表扬他:“刚刚好。”
他又弯起眼睛来看我。
我被他那期待的小眼神看得受不住,仗着一张老脸在屋里进进出出,神态自若。到了晚间,我刚开始铺床,他就很自觉地宽衣上了床,给我留了一半的床位。
他耳朵有点红:“给你一点时间,这个时间里,我们可以培,培养一下感情。”
我长叹一声,灭了灯,躺在了床上。刚躺下来,玉兔就滚了滚,滚进了我怀里。
“兔子。”我道。
“嗯?”
黑暗中,他的尾音里都带着欢快,我似乎能瞧见他一脸喜滋滋的笑容。他答了我这一声后,我又有些犹豫,不怎么忍心将他这份小小的快乐打破了。
他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谢樨,你是不是想赶我走了。”他的声音闷了下去:“你才说好的不会赶我走的。”
我摸摸他的头,没想好措辞,便没有出声。
他又说:“我已经来投奔你了,你要对我负责的。”
兴许是听我一直不说话,他有点急,想了想没有办法,又化成了兔形,往我怀里拱:“我,我瞒着你,是做得很不对。我不用人身占你便宜了,可是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毕竟嫦娥姐姐她是真的不要我了。”
怀里的人陡然变成了兔子,手感非常差,我怒道:“说正事儿呢,给老子变回来。”
“哦。”
他乖乖地又变了回来。
我道:“小兔子,你跟着我半年时间——就是从现在起,到我们再去凡间调查那个皇帝后回来,这中间的时间。”
他动了一下,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听我说完。小兔子,下凡是我带着你瞎玩,你来我府上也是我早先没跟嫦娥解释清楚,事到如今有我的责任。你如果执意喜欢我,先跟着我半年,半年之后想清楚,再跟我认真谈一谈这件事情。”
我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
我自认为这个方案还不错。半年时间,够他看清楚了。只看这个被冲昏了头脑的家伙愿不愿意。
他动了动,道:“不用想清楚的,我,我喜欢你。”
即便是在黑暗中,我也瞧见他脸红了。
我再怒道:“态度端正一点,认真思考一下,老子是你随便就能泡的吗?”
玉兔愣了愣,往我怀里凑得更近了些:“那,那就,先半年。”
他的发丝擦着我的下巴尖,毛茸茸的,很温暖。他问我:“那是不是,我们从现在起就算在谈恋爱了啊?”
我和蔼地道:“你要不猜猜看。”
他没猜,他欢喜地动来动去,伸出手来紧紧抱着我的肩膀。
我听见玉兔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只有半年,不过也够啦。”心想这兔子还真想玩半年了拍拍屁股走人,实在是太不尊重老子我了,没忍住伸手掐了他一把。
他小声呼疼,瞪着我问:“你干嘛?”
我再和蔼地道:“手滑。”
他“哦”了一声,在我怀里轻轻地说:“我困了,谢樨。今天我比你先困。”
我道:“上仙,晚安。”
他道:“晚安。”接着我看见他半撑起身来,很快,一个柔软温润的东西在我面颊上轻轻一碰,然后马上缩了回去。
我仿佛又遭了个霹雳。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进了被子里,不敢探头出来。我掀他的被子,他牢牢地抓着:“谢樨!我要睡了!”
我摸了摸被他亲到的面颊,没跟他继续纠缠,连人带被子抱着睡了。
半年。
黑夜里,玉兔呼吸均匀,我瞧着眼前的人,静静地想。
这可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T▽T)二十多章才亲一口,我什么时候才能开个去幼儿园的车啊……
☆、磨人的磨合期
自从跟我达成了协议之后, 玉兔在忘川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 从只在家中对着那条胖头鱼唱歌发展到跑去冥府教一群鬼唱歌, 判官镇日被他唱得神思恍惚,过来找我。
我听完判官的控诉后,给玉兔敲了几次警钟, 未果。
判官上门来蹭饭时,哭丧着一张脸:“怎么他现在连你的话都不听了。”
我冲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刚谈恋爱呢,新鲜劲儿还没过, 由他闹腾。这档子事儿也不是要谁管着谁,他开心就好。”
判官紧了紧衣袍,幽幽地道:“我突然觉得有些冷,头皮有点麻。”
我泡了杯茶, 淡淡道:“多喝热水, 可以缓解。”判官以为是给他泡的,伸手要来接。我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示意道:“就像这样,茶里加些忍冬,另可以降火。”
判官:“……”
他默默收回了手。
我瞧着门外闪过一寸绛红的衣角, 是玉兔在给门边生的野花儿浇水,便对着门口招了招手:“过来。”
玉兔兴冲冲地过来了,顺便给判官道了声好。我将泡茶前攒起来的残茶罐子递给他:“最外面一圈儿玉翎管拿这个浇。”
玉兔眼巴巴地问:“我可以吃吗?”
我知道他对我养的那群花觊觎已久, 摆摆手让他去了。判官同我一起立在门前,看着玉兔浇一朵吃一朵,不甘地道:“你们两个太腻歪人了, 我下回不来了。”
近日地府收的鬼魂越来越多,孟婆煮汤的活计越做越长,连带着判官每日写生死簿都写得手抽抽,他们夫妻俩忙得顾不着头尾,一天下来话都说不了几句,判官很寂寞。
我想起他以往和孟婆在我眼前天天腻歪的样子,不由得感到有些欣慰。
兔子吃掉了我养的几盆花,过来偷偷地拉住我的手。我由他拉着,问判官道:“人间又出什么动荡了吗?为何冥府近来这么忙?”
判官愤愤不平地看了看我和玉兔牵在一起的手,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道:“战祸,又赶上荒年,自家江山的城池也要打,偏偏还没人造反。我看那个凡人皇帝是疯了。”
据他道,人间现在分外不太平,都是那皇帝作出来的。
林裕生性暴戾多疑,又恐自己死得早,请了一大批道士给自己炼丹,求的便是长生不老,想让他林家的江山世世代代延续下去。
本来炼丹信神也没什么,顶多磕多了硫石汞浆提前去见了阎王。这人却嗑(口口)药磕得疯魔了,坚信自己是全天下唯一一条名正言顺的真龙,唯恐有什么异端降世。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南边一处近水的地方,再有青天坠龙之象。
判官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下来望了我一眼。
我问:“哪里?”
“江陵。”
玉兔听我说过跟青龙的过往,此刻在一旁抬起眼睛看着我,神情有些紧张。
判官再道:“江陵地,群民开化,都是敬神的人,将这条龙放去了山里,每天供奉食物香火。人间大旱,还给那龙挑担取水。”
我松了一口气,暗暗想道,同是一个族类,只可惜青龙没这么好的命,这样也算很好了。玉兔见我神色松动,也跟着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表示他也放宽了心。
判官又递给我们俩一个幽怨的眼神,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人神融洽相处,本来是一件好事。可这种事总是会被人传出去的,林裕听见此地坠龙,命令那处的人将龙交出来。说来奇怪,那里的人说什么也不肯听旨,死活不交。那姓林的皇帝便直接派了兵,要将江陵夷为平地。”
这便有些奇怪。
敬神的凡人有,还挺多,不过能维护到这个份儿上的的确不多见,也算是一桩奇闻了。我们凡人讲究互敬——我给你奉香火,你护佑我平安。人是做不得亏本买卖的。
我瞧着判官一脸苦闷的样子,问道:“那么,我和玉兔再下凡,需要从此事上着手吗?那条龙可要我们去营救?”
判官摇头:“已经打起来了,我们神仙不插手。那条龙自有人护着,左右是死不了的。我前来告给你们,是让你们避过这段时间,别挑凡人生活最苦的那几日下了凡,省得遭罪。”
玉兔拽着我的手,问道:“那,多长时间呢?”
判官眯起眼睛笑:“我虽不司人命,只是个写簿子的闲官,但这次我可以担保,一年内可以打完。”
我瞧他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突发奇想:“你不会已经插手了罢?”
判官苦着一张脸,连连摆手:“我保证不是故意的,这事儿上我欠那条龙一个人情。过后再同你们讲。”
判官不死心地向我讨了忍冬花茶,然后飞也似的奔回了冥府。
玉兔同我在家中坐着,我喝茶,他嚼茶叶子,半晌无言。
一会儿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了:“谢樨,我们还要等一年才能下去。”
我道:“是这样的,上仙。”
他忸怩起来:“那,我们那个约定,是不是要加到一年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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