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昕!”
“臻王殿下!”
“喵!”
听到肉肉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朕!
“臻王,为王者一诺千金,你当真愿意为了一只猫放弃王爵?”不等大家反应过来,皇后紧跟着就追问上来。
“儿臣……唔——”朕猛地一挣从肉肉怀里挣脱出来,一爪子堵向肉肉的嘴,因为动作太急竟在他唇上留下了几道浅浅血印,却是强行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朕不愿意!这事明摆着就是要以朕为名来坑肉肉,朕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要杀要剐朕自己担着,反正朕已经活了几百年,早活够本了,朕才不在乎!
“住口!皇后,尚昕只不过是个孩子,分封大夏王爵岂是儿戏,是他一个六岁孩童自己能够作主的?”老皇帝此刻再也顾不上与皇后演什么夫妻恩爱的戏码,当即便狠狠地瞪了皇后一眼,将她充满恶意的诱哄全部堵了回去。
“今天这事,确实是尚昕的过错,朕不能包庇,但是这里是太庙,上供的说得端正是我大夏历代帝皇灵位,说得亲近些也是我尚氏一族的列祖列宗,供的是尚昕的爷爷!太爷爷!和太祖爷爷!朕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他们,他们胸怀宽广,仁慈宽厚,尚昕既是朕的儿子,也是他们的血脉,他们是绝不会因为打碎了一盏灯就毁了子孙前程,断其生路!”
“昨晚尚昕跟朕住在郁春园,今天他带猫入太庙,朕是知道的,也是朕允许的,所以,这件事的责任主要在朕,子不教,父之过,诸位宗亲觉得应打还是应罚,还是要朕退位让贤,都说出来,朕先领受,绝无怨言。”
所有人都愣了,就连朕都愣了,皇帝这话说得可重了。
“不!父皇,这不是父皇的错。”肉肉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立刻膝行上前一把抱住了老皇帝的腿。
“尚昕,起来!”老皇帝一把拉起肉肉,顺手将他高高抱起,目光转而扫向那些咄咄逼人的皇室宗亲和一脸震惊愤怒的皇后。
谁敢打皇帝?谁又敢因为打碎了一盏灯就对皇帝说:你别干了,自己退位吧。这盏灯别说是太祖皇太后做的,就算是太祖皇帝亲手做的,它也值不了这个价。
就在朕以为这件事在老皇帝强势镇压下,真的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时候,超出朕意料之外的人突然蹦了出来,那位皇帝的叔父,快八十的老桓王被人搀着颤巍巍走到了大殿中央,他抖着手指着皇帝的鼻子说:“既然皇上说了,子不教,父之过,老臣身为皇上的叔父,就替列祖列宗打你这位不孝子孙十拐杖!”
说罢,就在所有人的惊呼声里,他就真的抽起拐杖朝着皇帝的大腿上打了下去——
“叔祖,不可!”有人惊叫要上前阻拦,却被皇帝挥手阻止,他硬是抱着肉肉直直地站在那里领受着老桓王的拐杖。
“皇上乃万金之躯!不可,不可啊!”当即便有人哭倒在地。
这是亘古未有之事,这是历朝历代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呼拉拉所有人全跪在了地上,包括皇后在内都趴伏在地深深地低下头,不敢抬头去看皇帝被打的样子。
朕跟着肉肉一起趴在老皇帝的肩膀上,眼睁睁看着老桓王的龙头拐一下一下沉沉地砸在老皇帝的身上,老皇帝身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肉肉咬着嘴唇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叭答叭答一颗颗掉在朕的头上,他突然哽咽着从喉咙里喃喃地唤了一声:“爹……”
这一声喊在老皇帝的耳边,除了朕大约没有别的人能听见,朕只感觉到老皇帝抱着肉肉的手瞬间一紧。
“皇上乃万金之躯,老臣罪该万死!”十拐打完,老桓王喘着粗气扔下手中的拐杖跪地大哭三声!
“皇叔不必如此,这是太庙,皇叔施的是家法,并无过错,请起!”老皇帝淡淡开声,抬手虚扶老桓王,朕看到老皇帝额头上隐隐冒着汗,可想而知,刚才那个死老头真的没有手下留情,那沉沉的龙头拐是真的结结实实地砸在老皇帝身上的。
“老臣无过,却有罪,犯大不敬当立死!”说罢,老桓王直直地就朝着太庙灵台石角上撞了过去。
“叔祖!”
“皇叔!”
“快宣太医!”
……
从被召进来验伤后再没离场的申老神医第一个冲上去了,可是看着老桓王额角上那个深深的血洞,半刻之后,他也只能无奈地放开了染满殷红的双手,摇了摇头。
“桓王——薨了。”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哭嚎。
桓王死了,因为他犯了大不敬,所以自尽而亡,老皇帝挺身而出替肉肉担责的效力也因此折损大半。
不过,老皇帝对肉肉极端维护的态度还是起了重要作用,最终,经过宗礼司的讨论,肉肉的处罚被确定:停亲王俸三年,享皇子俸,在长云观静心修行至十二岁方可回宫,每日必须亲自擦拭列祖列宗的牌位,供奉香果奠仪。
只是,他们的讨论中——居然完全没有再提到朕。后来躺在长云观硬梆梆的土坑上,朕反复想了好久,觉得大概是因为宗礼司管的是皇家宗室,压根儿管不到朕的头上,所以他们就选择性地把朕给忘了。
第35章
祭完了太庙,皇帝带着数百宗亲浩浩荡荡回了京城,长云观里只剩下冷清寂寥的课经声。
正月刚过,山里的夜格外冷寒,呼啸的山风仍旧裹挟着一些冰雪的气息,呜呜地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就算屋子里点着火盆,也谈不上暖和。
肉肉抱着朕裹着被子坐在床头发呆,朕往他脚底下探了探,两只小脚凉凉的。
“大仙,父皇被打了屁股,现在会不会疼?”
朕无法回答他的话,只能抬头舔舔他的小下巴,用耳根反复磨蹭着他,这次也是朕不够小心,着了别人的道,不但害得皇帝被打屁股,害得肉肉少了上万两俸银,还要守在这大山道观里待五年那么久。还有阿西,不幸中之万幸竟然也留了条命,只是被打了五十大棍,逐出永善宫,被调到杂役局当苦役去了。
但是听说他五十棍子之后还能跪下谢恩,朕知道一定有人在暗中保了他,就算调到杂役局去也不至于因为无医无药丢了性命,不然同样五十大棍,那几个内府司的太监,可没有一个从刑凳上爬下来。
“殿下,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啊?”听到肉肉跟朕说话的声音,福临披衣走进内室。
“嗯,我想父皇了。”肉肉小脑袋倚着手臂,眼圈有点泛红。
“殿下……”福临听到肉肉说这话,两只眼睛也不由得湿了,“殿下,莫要伤心了,皇上每年不都要出宫来太庙吗?总是能见到的。再说,左不过就几年时间,转眼就过去了,等到您十二岁的时候,便能回宫再见皇上。
再说,您也看到了,这几年宫里实在不太平,那些人胆子越来越大,留在里面指不定又要沾上什么祸事,咱们暂时在这长云观里避一避,也未尝不是件好事。”福临听着窗外呼啸的山风,微叹口气轻声说道。
朕从肉肉的怀里钻下去,趴在他冰凉的脚面上,这是生平第一次,朕突然很希望自己能变成一个人,哪怕只有一小会儿,也是好的!
皇帝寝宫兴德宫长阳殿——
在皇帝寝殿门外候着的见贵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安静地守在殿门口,原以为会等上许久,可是才不过一盏热茶的功夫就见端贵妃居然出来了,他急忙赶上前给她披上披风,同时悄声询问:“娘娘,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皇上刚用了药,精神不大好,嫌人多太吵了,就让我们都先回去。”一边说着,端贵妃一边拿眼角瞟了一下后面跟着出来的一溜宫妃美人,除了皇后,差不多所有得脸点的宫嫔们都赶来了。其中有人出来的时候还在拿帕子擦眼泪,端贵妃看着那几个眼睛红红的宫嫔不禁冷哼一声,甩袖便走,显然皇帝嫌弃太吵跟她们脱不了干系。
一路上端贵妃只是沉着脸并不说话,见贵也不敢多问,只是沉默地陪在身后慢慢走着。一直到回到清阳宫清辉殿,端贵妃才终于开口:“尚暄呢?”
“睡了吧,都这么晚了。”见贵小心翼翼地回答,却预感到贵妃娘娘的情绪不对。
“睡!睡!睡!他是猪么?就知道睡!去!把他给我拽起来。”端贵妃果然瞬间爆发,猛一挥袖便将桌上一套精致的宛窑瓷茶具全挥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娘娘,娘娘息怒,殿下年纪还小,今天从长云山一路回来,他实在是累了,是奴婢让晋富伺候他早点休息的。”见贵扑嗵一声就跪在了端贵妃面前,也顾不上膝下是不是还有瓷渣碎片。
端贵妃低头看着自己最忠心的内侍总管,半晌才轻吐一口气淡淡道:“二皇子那个痨病鬼,还知道去给皇上请个安再回去,尚暄回来连个脸都没去露,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惯着他。明天一早,早点把他给我弄起来,让他第一个去给皇上请安去。”
“是,是,这全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考虑不周,还请娘娘恕罪。”见贵深深地伏低身子,一个劲地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