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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听闻先生缺内人 完结+番外 (讨酒的叫花子)


  “还成。”杨三水憨笑,他原本六月就要回来的,可三口滩实在缺人,东家出了双倍高价留他们,他左右衡量,最后还是多干了两个月。“这些日子倒多亏了你照顾我家志恒。”
  李五更摆手:“跟我客气甚么,你粮食银钱这些都是留够了的,算哪门子的照顾。”
  杨三水给他满上一杯,从床底勾了个纸包出来,放在桌子上:“这是从三口滩那边买的姜糖,好东西,你带回去吃。”
  “那多谢老哥了。”李五更收下。
  兄弟两个一壶酒喝到亥时,李五更头昏眼花,受不住便由杨志恒搀着回去。他头痛得很,脑子里乱成一团。
  何宝云拉开被子下床,过来牵他去睡。
  “小舅,你怎么去喝酒?”何宝云皱眉,一身酒臭熏得他难受。
  李五更艰难地支起身子,抱他起来:“就喝一回,下回不喝了。”
  何宝云从他怀里挣开,爬到另一张床去,被子蒙住自己,只露出个头,嫌弃道:“宝云不跟酒鬼睡,小舅你一个人睡罢。”
  “好。”李五更回道,头太沉,似是被甚往下拉,他再也撑不住,一头栽下去阖眼便睡,连被子也没来得及盖上。
  对床的何宝云怔怔地看着这方,愣神好久才过来用被角盖住他的肚子。
  “小舅,你是不是也想云先生了?”
  醉成烂泥的李五更没有回他。
  梦里,皎月疏星,静谧的竹林在刀子般割人的夜风下摇动。竹林深处一片明亮,近了看,才看清那是一盏盏长明灯,应有上千盏,风这么大,竟没一盏熄灭,连灯火都没动一下。
  长明灯的正中空了片地,中间有个墨发白袍的男子盘腿而坐。他在低念着甚,微微抖动着身子,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李五更踩着软土,沿着唯一的路进去。
  “云舒之。”他轻喊。
  可那人似是没有听到。
  夜半微冷,梦醒时分。李五更大汗淋漓,猛然惊起,痴痴抱着腿坐了大半个时辰,又迷迷糊糊地倒下去继续安睡。
  翌日村里来了演皮影戏的,孩子们高兴坏了,成群结队地疯跑,时间还没到就搬着凳子早早去等着。吃过晚饭李五更也带着何宝云去凑热闹。
  高三尺宽五尺的亮子早已架好,艺人正在后面侯着,他宝贝似的拿出行头,精心准备。
  待时间到,点上油灯,他隐在白色幕布后,一边操控皮影出场,一边随着乐声唱和。
  众人拍手叫好,巴掌打得手心发麻。白布后艺人心生愉悦,越发卖力,薄薄的纸人像是活了一样,惟妙惟肖。
  场地里热气、火气、喜气纠在一块儿,李五更思绪渐远,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待他有知觉时,众人已作鸟兽散去。何宝云问他皮影戏演得好不好看,他答好看。何宝云又问演得是什么,他答不出来,只搪塞说忘了名儿。
  看皮影戏时,他忽地记起小时候自己也带人去看过皮影戏,那人是个娇气的贵家少爷。贵少爷拿了好些瓜果来收买他们,想跟着一起去,他收了吃食便手一挥同意了。
  云舒之就是林舒,他知道。
  说起林舒时他气成那样,早已被人看穿,只是他不自知而已。李五更也未拆穿,佯作不晓。
  童年种种,不过是两个孩子的小打小闹,换成如今,就是借李五更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手打官家的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少爷。
  离中秋已过去十天,听说上边来了信,人不回来了,让另外招个教书先生。
  李五更抱着何宝云在新帖的告示前站了半天,酸涩冲了眼,看不清路。人们里三圈外三圈地围在外头,不知那个凑热闹的推了他一把,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何宝云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懵懂地问:“云先生不回来了吗?”
  有几根头发被他扯住,李五更拿开他的手,眸光散乱,思绪肆意远走:“嗯。”
  “可是宝云想他了。”
  “总会见的。”
  夏去秋来,而后寒冬至。泊在渡口的船只相较于平时多了三倍不止,此时热汤热面是最受欢迎的东西。
  冬日的冷意浸入骨子里,长时间沾水,手红肿不堪。面庄的生意格外好,食客不断,清早一来,得忙到晚上才能歇口气。
  腊月始,一场大雪突至。
  临州城鲜少有雪,孩子们不畏严寒,在雪地里奔跑玩耍。妇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谈,但都离不开背后聊别人家事。
  李五更从镇上买好年货回来,开门就看见何宝云在欺负混狞兽,这小子正骑在混狞兽身上,口里“驾驾驾”地喊着。他过去把人拧起来:“皮痒了是不是?”
  何宝云瘪嘴:“阿宝要和我玩儿的。”
  阿宝就是混狞兽,何宝云喜欢它得很,非得从自己名儿中找一个字给它。
  “玩儿归玩儿,但下回不能把它当马骑了。”李五更训道。
  “哎!”何宝云答得飞快。
  “铛铛!”
  铜锣声到,舞龙的人到他家来了。说是舞龙,其实就是木棒上套红绸再翻动几下而已。铜锣一打,舞龙的吆喝几句,李五更给了他一文钱。
  给了钱铜锣声便歇了,对方又给他说了些吉利的好话,便带着敲锣那人到下一家去。
  李五更一面将年货搬回屋,一面嘱咐何宝云不要出去乱跑。何宝云也听话,乖乖地呆在家里。
  晚些时候,雪渐渐小了。怕何宝云冷着,李五更又给他添了件衣裳。
  过完年孩子们又得去读书了,新找的教书先生不是别人,正是徐记酒家徐九容。李五更知道这个时,不免疑惑,放着酒馆的生意不管偏偏要来教书,何时教书先生这么吃香了?
  年三十晚上,李五更又去杨家喝了点酒。杨三水大着舌头跟他说杨志恒他小爹,他只听着。微醺时,他辞了父子俩回去照看何宝云。
  不知哪家在放烟花,何宝云听到响声飞叉叉地出来,惊喜得大叫。五彩绚烂的烟花没一会儿就淡在夜空里,李五更将光脚的何宝云抱回屋。
  除夕夜家家灯火通明,子时一到,家家户户点燃鞭炮,爆竹声中一岁除,又是一年。
  本该欢喜,李五更却压抑得难受,他想出去透透气。
  一开门,半年未见的云舒之错愕地站在那儿,手还保持着敲门状。他仆仆风尘,蓬头垢面,牵着匹累得直喘气的马儿。
  “来得有点晚,你还肯不肯留我?”
  见李五更抿唇不语,他再问:“我没去处了,你留不留?”
  “进来罢。”李五更没甚好说的。
  关上门,还未转身,却被身后之人揽入怀,那人轻柔地摩挲着他的肩头,脸与他紧贴,庆幸道:“还好……”
  还好回来了。
  李五更心陡然一跳,伸手搭上他的后背。
  你愿住几日,我便留几日。


第42章
  良久,云舒之放开他, 向灶屋走去, 怕扰了屋里熟睡的何宝云, 极轻微问道:“有吃的么?”
  月华在他身上镶了层淡淡的白光, 让李五更看得不真实。脑中有一霎的空白, 忽地有种恍若隔世感。
  “有饺子, 我马上给你煮。”
  李五更先他一步进灶屋里,点火, 烧开水,将包好的花边饺下锅,锅铲沿锅底走了一圈, 盖上锅。灶里火烧得旺, 暖着他冰冷的手, 直到肩上披了件袍子他才倏地回神――方才云舒之回屋里拿来的。
  “在想甚?”云舒之惬意地眯了眯眼, 手支在灶台上。
  “没, 只是有些困了。”李五更被他瞧得心虚, 垂下眸子,锅里腾腾地冒着热气,将锅盖揭开, 白胖的饺子一个挤一个地浮起。再烧了把火,将熟了的饺子舀起,加好料,给他。“在这儿吃罢,屋里宝云在睡觉。我跟你烧些热水, 擦擦身子。”
  大年初一不宜洗澡,会将一年的财气洗走,但云舒之身上实在太干净,都快跟街上要饭的有得一比了,还是擦一下得好。
  云舒之接碗,又放在灶台上,等冷了一些才狼吞虎咽地开吃。吃得有些急,被哽住,他大口大口地喝了半碗汤,日夜兼程地赶路,从京里到这儿就吃了两个硬饼子。
  看他活像饿死鬼投胎,便知路上艰辛,这人爱胡言乱语,做事却不含糊,怕是连夜赶路来的。李五更一言不发,从石板下取出一壶酒给他,这是他在徐记酒家打的。
  “喝两口,暖暖身子。”
  “嚯,徐家的,好酒啊!”云舒之一眼认出,拔开塞子直接灌两口。
  李五更往灶里添柴,水温热时,忽然问道:“这次留这么久是因为京里有事?”
  云舒之显然被问住,吞酒入喉,如实道:“家里出了事,父亲要我留下。”
  这是他的家事,本不应该多问,但李五更还是忍不住开口:“要你做甚?”
  一时沉默,云舒之把剩下的半壶酒放回石板下,烤了会儿火才道:“当帝师。”
  听此,李五更无话。过了一会儿,揭开锅盖试了试水温,又坐下继续添火。
  “帝师乃是高官,坐上这个位子便可前途无量。”
  云舒之吃完饺子放下碗,边舀水洗碗边说,“可我志不在此……且伴君如伴虎,父亲已位及人臣,圣上这么做,怕是另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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