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影身子明显怔了一怔,动容道:“公主殿下何出此言,你这样说真是折煞微臣了。”
若兰公主眼神变得空灵,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寂寂后宫中,不缺便是猜忌与阴谋,母妃殁时候我虽然只有六岁,但不是不明白事理,三千宠爱一身,三千怨恨亦集一身。”眼光中闪过一丝凌厉寒光,继续道:“待我长大后,便一点点设计除去了所有曾伤害过我母妃人。后宫中,不仅仅是后妃争宠,皇子夺娣,我这个闲散公主也卷入争斗,过着如履薄冰生活。”
章影心中一痛,怜惜唤了一声“公主”
若兰公主抬起眼眸,“许是深宫里住太久了,总觉得所有人心思都不纯,而我如今……”,执起章影手,一字一字道:“愿意相信你”
章影好似不敢相信一样,手中温度却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一时百感交集,动情唤了一声“兰儿”,情不自禁拥住了眼前丽人。
章影本就是女子,又不像江待一自幼练武身高与寻常男子无异,他只是平常女子身长,与若兰公主相差无几,两人相拥齐高,章影耳际碰触到若兰公主滑若凝脂侧脸,耳根子刷红了起来。
温情脉脉两个人根本没有发现窗纸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三个洞。
“二哥,不错呀!还学会把握机会吃豆腐了!”李靓透过纸窗上戳破小洞看着面红耳赤章影,笑着赞道。
江待一她身边,道:“二弟终于守云开见月明了”
文惠羽握了握江待一手,道:“兰姐姐终于觅得良人了。”
“你们干什么?”瑶儿大声问道,本来说好一起帮忙,那三个人居然同时去解手,丢她一个人厨房,一回来就看到鬼鬼祟祟趴耳门上三人。
三个人尴尬转过身来,看到横眉竖眼瑶儿,一时无语凝噎……
☆、42下扬州
瑶儿这一嗓子着实不小,惊动不仅是屋外鬼鬼祟祟三个人,还有屋内相拥两个人,若兰公主一听外面响动,松开了环章影身上手,向后退了一步,章影也恋恋不舍放下了抱着她双臂。
若兰公主整理了一下情绪,用平静语气问道:“瑶儿,外面何事?”
“嘿嘿……兰姐姐,是我”李靓笑着推开门,“我刚才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盘子,不是什么打紧事。”
虽然是个蹩脚借口,但若兰公主也只一笑置之,道:“饺子煮好了,我们可以吃年夜饭了。”
众人不□份尊卑,一起围坐餐桌前,其乐融融吃了一顿年夜饭。若兰公主年年除夕夜宫里吃道道精致,盘盘万金菜肴也不及这一顿吃称心痛。
年夜饭后,子时已过,一年伴着爆竹声悄然来临。
若兰公主起身告辞道:“夜深了,本宫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章影紧接着说道。
若兰公主颔首应允,款步出了屋,瑶儿和章影紧随其后。
身后还传来李靓爽朗声音“兰姐姐有空常来玩呀!”这话怎么这么像某个地方招揽客人常说,还真是近朱赤近墨黑。
街道上被家家门前高挂红灯笼照亮彤彤,袭来阵阵寒风夹杂着爆竹硝烟气味,这便是年气息吧,若兰公主心里暗道。
越向皇城方向走,人越少,路越黑,到处透着一种肃穆萧索之意,脚下之路头仿佛是一个无极黑洞,吞噬人心,侵蚀青春。若兰公主不愿再前进,停下脚步,出神望着前方。
章影走到她身边,扭头看着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瑶儿识趣躬身道:“奴婢前面等公主殿下”说罢,独自向前走去。
若兰公主把头轻轻放章影并不宽阔肩上,道:“影,我好累。”
章影揽过她纤细腰肢,柔声道:“兰儿可是不愿回宫?”
“不愿又如何?那是母妃生养我地方,我根那,我又能逃到哪去?那终究也是我……我……”若兰公主到底还是没有把“家”这个字说出口,那里如何能称之为家呢?皇城中,从一个天真烂漫女孩蜕变成一个攻于心计公主,这万千宠爱背后也有数不清算计与心机。若说那不是家,可那有她和母妃间珍贵回忆,曾经也真以为那是家,所以时至今日仍守着思兰苑,不让别女人鸠占鹊巢。
章影握着她冰冷手,道:“若你真不喜欢住皇城里,大可求皇上宫外建一个公主府,历朝公主成年嫁人之后都是住外面公主府。”
“嫁人?”若兰公主嗤笑一声,“我都是个十八岁老姑娘了,不对,年过了我已经十九岁了,再者说,想娶我大都是居心叵测之人,不是为了荣华便是垂涎美色,何况男子凉薄我早已见识过。”
章影把玩着手中白玉一样手指,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什么?”
“你既知我是女子,为何今日还肯来与我表明心意?”
若兰公主把头从章影肩上移开,清冽眸子直视他眼睛道:“本来我对你心意不明,知道了你是女子,一颗心方定了下来。”
章影一听很欢喜,笑道:“兰儿想法倒是与众不同”
若兰公主施施然道:“宫里,宫女与宫女之间,甚至妃子与妃子之间事我也不是没见过,欢行白日心,朝东暮还西,男子一向薄情,而女子却重情义。”
“兰儿可是因男子皆薄幸而失了嫁人心思?”
若兰公主沉吟片刻,道:“也不然,这世间或许也有痴情男儿。喜欢上男子与喜欢上女子于我来说一般无二。有人说女子相恋有悖人伦,我却不以为然,人活一世,若太过意别人想法而失了本心,岂不是得不偿失,人呐!终究是活给自己看。”
章影拍着手赞道:“兰儿想法果然是超凡脱俗,凌驾于那些迂腐礼教之上。”
“你可愿入宫当驸马?”若兰公主突然发问道。
“啊?”章影一愣,随即狠狠点了点头,“我愿接你出那深宫,从此再无纷扰,天地人间,我有你相伴足矣。”
若兰公主轻抚上章影认真坚毅面庞,眼眸中水波般盈动,恰如冰雪初融,春光明媚,道:“我愿意与你相伴终生,可是思兰苑是我与母妃所有记忆地方,我不忍离开,怕以后那里被别女人糟蹋了。”
“天下间母亲无一不是希望自己孩儿过安逸活,哪一个愿意自己儿女整天带着假面具劳心劳力过活。记忆是放心里珍藏,何拘一座宫殿,只要心中有就够了。”
若兰公主沉吟道:“话虽如此,但……”
章影伸出食指,抵她薄唇上,“不要说但是,我求你答应我,让我给你四时明媚,为你遮风挡雨。”
若兰公主心漏了一拍,情真如此,不忍再拒绝,头抵他额上,轻声说了声“好”
这一声好,胜过千言万语,心中如一阵春风吹过,这春风吹绿了章影原本干涸心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用肢体来表达内心激动,紧紧搂住了她。
若兰公主细长双臂也攀上了他脖颈,柔声道:“影,你虽然是科探花郎,但父皇恐怕还是不肯把我嫁给你。前几日,父皇曾说过年过后要去扬州,还问我去不去。”
章影轻嗅着她身上好闻兰花香气,问道:“皇上要下扬州?”
“嗯,重臣们也会随父皇同去,处理政务,你也要寻机会去,争取父皇面前露个脸,让父皇对你刮目相看,我才好替你说话。”
章影抬起头问:“兰儿,你不去吗?”
若兰公主摇了摇头,脸色绯红道:“你不是说要娶我,带我出宫吗?我就思兰苑住上后一段日子,等父皇从扬州回来我便,便求父皇答允我们婚事。”说到后已经把头埋到胸前,声如细蚊。
章影欢天喜地满口应道:“好!好!”
若兰公主紧了紧鹤氅上流苏球,道:“我该回去了”
章影眼神流露出不舍之情,随着清辉月光洒了一地。若兰公主看她样子,轻笑一声,哄着说:“好了,我等你从扬州回来,你回来之后你我便可朝夕相伴了。”
章影想到回来可以迎娶心上人,嘴角就不自觉上扬,突然唇上一热。
若兰公主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只是突然看到他嘴角笑容,就情不自禁亲了亲他嘴角,只是蜻蜓点水一下,旋即便离开了他唇,红着脸转过身来,“我走了”说罢,就要抬腿离开。
可是腰上突然一紧,拦住了她脚步,温热气息喷脸上,“兰儿,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若兰公主“嗯”了一声,静静任他拥着。
前面侯着瑶儿,等急了,手脚都冻僵了,呵气暖着手,自语道:“公主怎么还没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瑶儿沿着来时路返回,行了几步,就看见街边亲昵两个人,急忙转过身,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过了十五,朝堂之上礼部侍郎又向皇帝以进言请皇上下扬州,这次皇帝没有再含糊不理,而是超堂上说“准奏”,于是命礼部人备好龙舟,拟好同巡官员名单,扬州刺史也备好了行宫,十日后启程。
朝堂之上,纵有官员直言进谏反对出巡,却都被皇帝一句“不愿同去卿家们可留京城”给挡了回去。
将军府后院练武场内,江家父子正各执长剑,切磋武艺,招招凌厉,电光火石之际,江武突然被江待一一记侧踢,踢翻地,江待一大惊,连忙跑过去蹲下,急道:“父亲,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