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母亲去世之后,父亲的一系列行为都让她失望至极,那一天将她像货物一般扔给别的男人,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其实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质问他,也有无法压抑的怒火想要发泄,可是她知道,自己除了逞口舌之快以外没有任何方法对付这个父亲,他们的力量对比太悬殊了。
所以她只能忍下,只能假装不在意,只能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私底下再见,她或许能对这个父亲发通火,然而这是行业峰会,即便不为了自己想,她也得为赫胥猗以及精琢考虑一下。
她忍了!
“在和表姐的合作中,我们确实都获得了不小的进步,不过在我看来,她原本就很有能力,只是您没有看见而已。”
听着赫胥猗为自己说的话,宋锦绣一时觉得眼眶发热。两人小时候的感情并不差,可她因为顾及父亲,因为妒忌赫胥猗和祝惜辞的关系,也因为心虚,生生把姐妹情谊给斩断了。
向来没心没肺的她,此刻品尝到真实的懊悔。
宋文泽终于收回了在宋锦绣身上的目光,看向面前毫无惧意的赫胥猗,呵呵一笑。
“你说得很对,我不仅没看清自己的女儿,也没看清外甥女的能力。最近你和妹夫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真是让人唏嘘。怎么样?有什么需要舅舅帮忙的,你只管开口,不必不好意思。”
在场的人再怎么腹诽,至少都放在心里,可宋文泽就这样不顾体面地把这些不适宜的话题扔了出来,可见半点没有为赫胥猗留面子的打算。
“我们家的事就不必舅舅挂心了。”
“啊,是这样吗?舅舅也只是担心而已,毕竟不止是你爸爸的事,张家的案子也要重启。那些流言蜚语传得那么难听,我是怕你这尹家的媳妇不好当,家里有没有靠山,受了委屈。”
这可就是□□裸的羞辱了。
宋锦绣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下去,一步上前就想为赫胥猗出头。赫胥猗却伸手轻轻一挡,淡淡地道:“流言蜚语终究只是流言蜚语而已。”
在宋文泽的挑衅羞辱面前,赫胥猗仍然保持淡定矜持,这样的情况与其说是软弱,不如说是有魄力。
围观的人之中终于有渐渐意识到这一点的,再一想近期赫胥猗所做的那些事,似乎一件都和温柔、温顺挂不上勾。
这些人意识到这点后竟隐隐生出几分期待,想要看看这场闹剧究竟会以什么样的形式结局。
宋文泽居高临下地看着神情淡然的赫胥猗以及愤怒的宋锦绣,目光与表情之中有一丝轻蔑。
“可无风不起浪,谁都知道你和张家公子青梅竹马,尹总就算表面不说,心里一定也忌惮着这些,毕竟,传出去可不好听。”
他似乎打定了主意今天要让赫胥猗下不来台,作为一个长辈以及商界巨擘,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一个晚辈过不去。
赫胥猗咬着牙正思考着要如何应对,从人群后却突然传出了一道她无比熟悉的声音。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宋总这么关心我的家事,又这么了解我的内心。”
第94章
这个声音一响, 围观人员纷纷让开路来, 尹如琢面带笑容站在不远处, 身边还站着神色不悦的祝惜辞。
“如琢。”
赫胥猗并不怕宋文泽, 但也明白自己目前这种情况下在他这里讨不着好。尹如琢出现的那一刻,她重重松了一口气。
过往她或许会因为自己这样依赖对方而心态失衡, 但现在, 她只觉得安心。
有一个人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很好,她需要的并不是去拒绝,而是接受和回报。
尹如琢看了宋文泽一眼,而后径直走到赫胥猗, 笑道:“对不起, 我来晚了。”
“不晚, 刚刚好。”
所有人都没料到尹如琢会来, 毕竟景润作为综合性集团, 就算来行业峰会也是旗下专门的负责人。就连赫胥猗这一回也不知道尹如琢会来,听到她的声音时惊喜而不敢置信。但她很好地把自己的惊讶压了下去, 表现出的是全然的喜悦。
两人短暂对视,而后共同看向了宋文泽。
“宋总好久不见。”尹如琢轻轻环住赫胥猗的肩背,笑容未达眼底, “没想到你对精琢的产品也有兴趣, 今天亲自到峰会来了。”
按辈分, 她本也应该叫宋文泽一声舅舅,但以她的身份只用宋总称呼,任何人都说不出毛病来。
宋文泽轻视的神色已经一变, 目光晦暗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又扫了一眼已经走到宋锦绣身边的祝惜辞。
“我也没想到尹总会来。”
更没想到侯爵家的小姐会一起。
过去他倒是希望自家女儿能结交上这个朋友,现在只是多了一个难缠的对手而已。
“猗猗第一次出席这种会议,我自然希望能看到她的风采,可惜有些事情耽搁了,还是没有赶上。”
尹如琢对赫胥猗的维护,以及两人展现出的默契和自然而然的亲密,怎么看都不像是感情出现问题的样子。众人此时也看出来了,不管是赫胥复的事情有什么内情,起码张景宣根本没有影响到两人。
是感情深厚也好,是同盟关系坚不可摧也好,总而言之,尹如琢展现出了她坚定的态度,那就是无条件地支持赫胥猗。
只要有这一点,赫胥猗差不多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宋锦绣见到祝惜辞,心中的那点委屈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她可没赫胥猗的隐忍,一边特别特别特别娇气地抱住了祝惜辞的手臂,一边狠狠地瞪向了宋文泽。
“惜辞……”
尹如琢比她爸有钱,祝惜辞比他爸有身份,两人都来了,她还怕什么?
宋锦绣十分“小人得志”,根本不怕被人说什么“胳膊肘往外拐”“吃里扒外”,摆明了就是要抱大腿和老爹对着干。
她爹都能把她卖给别的男人了,她还留什么情面!
“你没事吗?”
平日里祝惜辞总表现得对宋锦绣不假辞色,但关键时刻,她的关心也溢于言表。宋锦绣第一次见她如此毫不掩饰地关怀自己,心里头想的明明是自己很有事,嘴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否认了。
“我没事。”
面对祝惜辞,她向来是要把一分委屈说出十二分来的,谁让对方总是表现得那么不在乎。但其实她心底里也知道,祝惜辞在乎自己,否则不可能违背父亲的意愿,和自己在一起那么久。
祝惜辞松了口气,主动握住她的手,像是在告诉宋锦绣,自己就在这里。
“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接到宋文泽也来参加会议的时候就心道不好,赶紧给尹如琢打了电话,让她带自己一块儿来。
就是因为去接她,两人才会晚到了一段时间。
“没事啦,反正我没做演讲,你又看不到我的风采。”
宋锦绣有祝惜辞在身边,一点儿没有刚才咬牙忍耐、气恼却束手无策的模样。她的注意力似乎已经完全放到了祝惜辞身上,像是忘记对面还站着自己的父亲。
对同行婚姻、同性情侣,现在社会上仍然有着泾渭分明的两种态度,只不过得益于法律以及科技的进步,把这种事视为平常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在场的人不能说都抱着这样的观念,但会大惊小怪的确实已经是少数。
而且都是商人,生意比一切都重要,没人会在这时自找没趣。
宋锦绣在后面和祝惜辞说悄悄话,前面则是尹如琢和赫胥猗在应对宋文泽。
宋文泽敢当面羞辱赫胥猗,却不敢真的拿那些话冒犯尹如琢——起码现在不是时候。
“看来是我多虑,尹总对猗猗这么上心,我这个当舅舅的也就放心了。”
他没讨着好,这时也不准备继续浪费口舌,只在最后看向宋锦绣。
“锦绣,有时间就回家看看吧,别在外面玩太久,就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宋锦绣气得差点破口大骂,祝惜辞及时拉住了她。
“宋总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锦绣的,改日有时间和她一起拜访。”
宋文泽没答话,只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这场不愉快的对话之后,围着赫胥猗的人群气氛一时有些冷。不过很快,尹如琢开始招呼人群,大家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正是难得的好机会,可以和尹如琢套套关系。
精琢这边一下更热闹了,不止是赫胥猗身边,尹如琢身边,就连祝惜辞身边也围满了人。至于宋家的大小姐,这些人之前是不认识她,现在则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她打交道,一时看起来有些冷清。
宋锦绣郁闷无比地度过了这艰难的一个小时,还好祝惜辞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中途找了机会带着她开溜。但赫胥猗和尹如琢没有这样的好运,待足了三个小时才走。
这种和专业人士之间的交流比起一般的寒暄,强度要高很多,必须保持敏捷的思维和清晰的思路。赫胥猗出来后觉得有些疲惫,尹如琢则以保护者的姿态一路拥着她。
等到两人独处的时候,赫胥猗才有机会问上一句。
“你怎么来了?我记得你有其他重要的事。”
“提前完成了,惜辞火急火燎来找我,让我带她进场,说是宋文泽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