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烟摇头轻笑,“有小北在,什么天罗地网也困不住我,这点你可以放心。”略微一顿,她压低了声音,附耳交代了几句,对着云舟点头一笑。
云舟重重点头,刚欲说什么,谢南烟比了一个“嘘”的动作,酥声道:“夫君还不快去剥石榴?”
云舟轻叹,往后退了一步。
“小北,我们走!”
“是,南烟姐姐!”
明寄北扬鞭一抽,马车便朝着京城南门驰去。
云舟不敢多做迟疑,刚转身,木阿便将马车备好,远远地对着云舟道:“大人,马车在这儿!”
“牛大哥,我们不进宫了,你把马车赶回后巷。”说着,云舟对着不远处的墨儿道,“墨儿姐姐,你来帮我个忙。”
墨儿点头,对骑兵长交代了一句,命他们继续值守卫尉府外,便跟着云舟一起走回了卫尉府。
墨儿与云舟一起转入后院后,云舟小声开了口,“墨儿姐姐,一会儿……”
“舟表哥。”桑娘终于觅到一个机会接近云舟。
云舟愕了一下,看见桑娘委屈红润的双眸,她惑声问道:“桑娘,你怎么了?”
桑娘看了一眼墨儿,不敢说话。
云舟蹙了蹙眉,她急道:“桑娘,我这儿有急事,一会儿等我处理完了,我再来看你。”说完,便要唤着墨儿继续往住的小院行去。
“舟表哥,就容我说一句话,可好?”桑娘往前追了一步,紧紧地揪住了云舟的衣袖。
她神情恳切,眼泪便沿着脸侧滑了下来。
云舟惊声问道:“桑娘,是谁欺负你了?”
墨儿看她这般反常,哪里肯离开一步?
桑娘将云舟扯到了一旁,极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哑声道:“昨日不离叔叔来过,他求我救救你,不能再让谢南烟迷惑你,让你一错再错。”
“你说什么?”云舟不敢相信听见的话。
桑娘哽咽道:“我们的小渔村被屠……与燕翎军有关……你若不信……可去廷尉府查探……”
“……”云舟木立当地。
桑娘从不说谎,既然言之凿凿,廷尉府必定有了铁证。
可不是亲眼所见,一句话都不能信。
即便是燕翎军做的,烟烟那日背上还中了毒蒺藜,她不可能从一开始就在演戏。
“大人?”墨儿瞧她怔愣良久,忍不住提醒道,“究竟要我做什么?”
第85章 白发萧别
事有轻重缓急, 即便真是燕翎军所为,云舟也相信谢南烟绝对没有动过手。一念及此,云舟对墨儿点了下头, “这儿不方便说,墨儿姐姐, 你随我入房细说。”
墨儿怔了怔,“入房?”她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天色, 这大白天的,云舟与她孤女寡女的跑去房里?
云舟急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墨儿姐姐, 我向来规矩, 不会做什么孟浪之举的。”
她不说还好, 说了之后, 墨儿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了今日看见的狼藉喜床。
昨夜……她怕是一点也不规矩。
“桑娘, 我考科举, 也是为了查明谁是屠杀渔村的真凶。廷尉大人那里我是一定会去看卷宗的,你放心, 我绝不包庇一人, 也绝不错怪一人。”云舟坚定地说完,看见墨儿还在迟疑, 哪里顾得那么多, 便扯起了墨儿的衣袖,往谢南烟的小院行去。
墨儿满心慌乱,之前还不觉脸烫, 可越是靠近小院,她就越是不安。
分明知道云舟是姑娘家,可这莫名的羞意又是从何而来?
桑娘欲言又止,木立在地远望云舟走远,沉沉一叹。
是从何时开始的?她与舟姐姐之间,竟有了这道谁也跨不过去的隔阂,再也不能如当初一样地亲昵。
终究是走远了么?
“大人快放手……我自己会走……”墨儿踏入小院,连忙拂袖。
云舟哪里肯依她,她紧紧揪着衣袖,不容墨儿拂开,扯着她踏入房间后,松手将房门给关上了。
云舟头也不回地往衣柜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脱自己的衣裳。
本来这突然关门就已经让墨儿不安了,哪知云舟又来了这么一句——“墨儿姐姐,快解衣裳……”
墨儿又羞又怒,不等云舟说完,便喝道:“大人,你这样不觉过分么?”
“啊?”云舟愕然回头,看她双颊通红,知她定是想多了,她急声解释道,“墨儿姐姐,不是的,你想多了,我只是让你换上我的衣裳。”说完,她将解下的外袍搁在了衣架之上,从衣柜中又拿了一件月白色的常服出来,“你在这儿装作我,给烟烟剥石榴,我要离开卫尉府半日。”
墨儿尴尬地咳了两声,“你……早些说的话……我也不至于误会你……”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几个字云舟一个也没听清楚。
云舟苦笑道:“墨儿姐姐你别误会我就好。”
墨儿哪里还敢提这些事,她走了过来,从衣架上拿下了云舟的衣裳,问道:“你要去哪儿?”
“去守着萧小满。”云舟满眼忧色,“烟烟说,这是我们最大的筹码,她若傍晚不归,便让我把萧小满押到南城门的城头上去。”说完,云舟快速穿好了常服,“烟烟还说了,她赴约后,定有人会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所以,我不能把那些人引到关萧小满的地方去,正中他们的下怀。”
墨儿点头,“可是大人,你只要一踏出府门,一样会被人跟上。”
“我走密道,不怕。”云舟轻轻一笑,“有劳墨儿姐姐了。”说完,她走到了桌边,拿了一个石榴起来,抛给了墨儿,“改日我给你剥个!”
墨儿接住石榴后,云舟蓦地钻到了床下,拉动床板上的机杼——石板突然一分为二,云舟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跌入了密道之中。
“大人?你没事吧?”墨儿弯腰探头问道。
云舟伸出一只手来挥了挥,另一只手揉着被撞到的痛处,“没事,我没事。”说完,她沿着密道走下,转身将石板掩上了。
墨儿忍笑不语,抱着云舟的衣裳,长叹了一声。
“驾!”
明寄北一扬马鞭,本想赶马儿跑得更快些,哪知谢南烟中途截住了他的马鞭,摇头道:“小北,不急的。”
明寄北问道:“南烟姐姐,陛下落在他们手里,如若真有个闪失,你可脱不了干系的。”
谢南烟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笑道:“你还没看出来么?”
明寄北摇头,“看出什么?”
谢南烟斜靠在了车壁上,缓缓道:“阿舟请休前一日,我陪着她把皇城的守卫据点都巡了一回,除非他们是鬼,否则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陛下给掳走了?”
明寄北恍然,“也就是说,要么是陛下故意躲起来了,要么就是有人把陛下给骗出宫了?”
谢南烟莞尔点头,“小北聪明。”
事情如此明朗,明寄北即便是用脚指头想,也能很快想明白了。
天子痴恋皇后娘娘,平日是一刻都不愿与皇后娘娘分开的,定不会突然跟百官们玩躲猫猫。那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把陛下给骗出来,今日在百官面前演一出“贼喊捉贼”。
如此拙劣的戏,一点也不像魏王府平日的作风。
“不对啊,南烟姐姐,这未免太明显了吧?”明寄北觉得事情定没有那么简单。
谢南烟按剑笑道:“是啊,实在是太明显了。这十里亭之约,极有可能是出空城计。”谢南烟抬眼望着远处的树隙,已经可以隐约看见十里亭的一角飞檐,“我们是空城计,他们也是空城计,你说他们图个什么呢?”
马车车厢空空,明寄北根本没把人带上马车。
明寄北故意放慢了速度,惑声问道:“会不会是抛砖引玉之计?”
“我也想到这一招了,所以我让阿舟来了一出李代桃僵。”谢南烟胸有成竹地开口,“他们喜欢耍把戏,我也陪他们玩一回,就当找点乐子吧。”
明寄北大笑道:“南烟姐姐,我也许久没跟你一起玩乐了。”
谢南烟转眸看她,笑道:“那今日你我就好好乐一乐!”
“踏踏踏踏……”
马车缓缓驶入了亭中人的视线——他约莫五十上下,一人一壶独坐亭中,须发垂下,是雪一样的银白。
明寄北勒停了马车,警惕地扫了一眼十里亭内外,低声道:“南烟姐姐,还是小心些。”
谢南烟点头,跳下了马车,提剑径直朝着十里亭中走去。
“谢南烟。”白发男子突然开口唤她,他提壶站起,将谢南烟上下打量了一番,“我本以为,镇南将军谢南烟是敢孤身闯虎穴的女子,呵,原来也不过如此。”说着,他瞥了一眼亭外的明寄北。
谢南烟在男子三步外停了下来,“先生等候许久,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一句,那我也没必要留下了。”
男子忽然笑了起来,“谢南烟,你就不想把陛下接回去么?”
谢南烟背过身去,凉声道:“我想你们会把陛下完好无损地送回来的,这个把戏实在是太过无趣,本将军不想玩了。”
“慢。”男子突然拍响三声。
十里亭后,便有两名汉子扛着一个麻袋走了出来,把麻袋往亭中一扔,便又退回了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