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算她有点良心。
云舟小声嘀咕。
“这个自然。”捏针的妇人开了口,哪里是普通妇人的声音,分明是中年男子的声音。
云舟被吓了一跳,“你……你不是女人?”
还没等捏针妇人回答,云舟就觉得后脑被谁弹了一下。
“臭丫头!闻笙先生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你好大的胆子!”说完,身后的黑衣妇人走到了捏针妇人身边,介绍道,“她可变嗓发声,还可模仿林中鸟兽声音,你若能学到她的一成,便可在外间开堂教人了。”
“是……是我唐突了……”云舟赶紧认错,“还请先生恕罪。”
闻笙先生浅浅一笑,换了种娇媚女子之声,“无妨,本姑娘不与你计较。”
云舟听得惊奇,一边暗暗地舒了一口气,一边又来了兴致。
“所以先生你方才刺我那下,就是为了教我变嗓发声?”
“还好,不是蠢材。”黑衣妇人打趣地看着云舟,“方才瞧你那寻死觅活的样子,还真以为是个教不了的。”
云舟连忙拱手对着黑衣妇人一拜,“是我莽撞,先生对不起。不知日后,如何称呼先生?”
这黑衣妇人点头道:“日后你的举止言行,皆由我来教,你可以称我闻道先生。”
“那……科举的内容又是谁来教?”云舟想到了关键的地方。
闻道先生看了一眼闻笙先生,慢条斯理地道:“读书之事,自该你自己来。”
“什么?!”
闻笙先生猛地敲了一下云舟的脑门,“你先说话不像个太监再说!”
云舟捂着自己的脑门,小声问道:“那……我该怎么练?”
“把这个读熟了。”闻笙先生把一本书递了过去。
云舟接了过来,打开之后,便怔愣在了原处,为难地问道:“真……真要念这个?”
闻笙先生点头,问道先生也点头。
云舟试图把第一句念出来,“桃儿的桃儿的桃儿,涛儿的涛儿的涛儿,萄儿的萄儿的萄儿……”念到最后,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念什么了?
“样子不对!”
闻道先生不知从那儿寻来了一个柳条,在云舟捧书的手背上打了一下。
火辣辣的疼意让云舟停下了念书,“什么样子不对?”
“继续念!”闻笙先生捻起了一颗花生,对准了云舟的脑门,又弹了她一下。
云舟苦涩地笑了笑,只好继续念那几句话。
闻道先生拿着柳条绕着云舟走了一圈,忽地又敲了一下云舟的腰,“挺胸抬头,书生念书之时,当是神采飞扬的。”
可这不是念书啊,再这样念下去,只怕她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还有,她被裹胸布勒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还挺胸,这不折腾人么?
云舟实在是想哭,这里死又死不掉,想想还有三个月那么久,她突然后悔答应女魔头考科举了。
是!
她必须毁诺!今晚定要寻个机会,悄悄地溜出去。
第7章 墙上明月光
两只黄鹂从烟柳深处飞出,飞上了离省心楼不远处的望远楼檐角。
听着鸟儿在檐角上欢快地鸣叫着,谢南烟悠闲地坐在楼上,一边饮茶,一边远望着省心楼。
这儿是绝佳的望远之地,从这儿可以俯瞰整个千里山庄。
木阿抓了抓脑袋,小声道:“这儿有我跟墨儿看着,不会有事的。”
“不知怎的?自从看她顺眼了,我不想旁人欺负她,自己又忍不住想欺负她。”谢南烟淡淡开口,想到有趣的地方,忍不住笑道,“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像女魔头了?”
木阿不敢答话。
这世上还真没有谁敢这样称呼谢南烟,偏偏谢南烟就容着那丫头了。
“仔细想想,她也怪可怜的。”谢南烟想到方才云舟脸上的泪水,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我是不是该稍微待她好一些?”
木阿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谢南烟,他欲言又止。
“说。”谢南烟突然侧脸,非要他把话说出来。
木阿只好沉声道:“将军平日可不是……这样……温柔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听不见了。
“你想我待你温柔么?”谢南烟的眸光一沉,突然脸若冰霜。
木阿噤声不敢说话,站了个笔直。
谢南烟挥手示意木阿退下,“你继续巡防吧,以那些人的能耐,这千里山庄也藏了不了多久的。”
木阿领命退了下去。
谢南烟再次望向省心楼,嘴角悄悄地翘了起来,她却没有发现。
云舟生得清秀,害怕起来,就像是一只被夜枭抓住的松鼠,水灵灵的双眸紧紧盯着对方,让人不忍心真吃了她,却又想小小地咬上一口,吓吓她。
谢南烟见过很多求死之人,也见过很多求饶之人,没有哪个能像云舟一样,不论求死还是求饶,都让人莫名地想笑出来。
“师父,大事成后,能否给她一条生路?”
谢南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飞鸽传书问年大将军。
世事无常,风雨也无常。
原以为这场雨会延绵下个好几日,哪知在日暮时分,天空便开始放晴了。
待夜色降临,整个天幕宛若清洗过似的,满天的繁星比往日要亮了许多。
月光洒满千里山庄,蛙声在池塘中此起彼伏。
云舟吃完晚饭,便开始揉自己的双颊,实在是酸得厉害。这才第一日就这样了,整整念三个月,是真的下巴都要念掉了的。
“墨儿,我想岁了……是想睡了。”云舟说话都不利索了。
墨儿点了下头,便退出了房间。
云舟起身在房间中走了一圈,佯作透气的样子,把小窗打开了,伸了个懒腰,便朝着床的方向走去。
舅舅说,任何时候保命要紧。
云舟知道谢南烟不会真的杀了她,可她也不想被那两个先生给折腾废了,她早点溜走。
她小心翼翼地弓着腰,蹿到了小窗边。就算有人从窗口窥伺她,这会儿也定会以为她在床上睡着了。
她坐在窗下,耐心地等待着。
今夜的月光那么亮,料想女魔头也想不到她会溜走吧。
再等等,等到半夜,她便从窗口爬出去,想办法翻墙溜出庄外。
若是中途被人抓住了,就说自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反正她确实不熟这座庄园,迷路走错了路,也怪不得她,
时光如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对云舟而言,是绝对的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等到了半夜,她警惕地探出了半个脑袋,快速地瞄了一眼外面。
巡庄的牛头怪大约半个时辰巡过这里一回,她可是算清楚了的,这会儿若是外面没人,那便有了半个时辰逃命的机会。
想到这里,云舟麻溜地爬上了窗台,小心地沿着瓦片走到了檐角。她深吸一口气,知道檐角下面是柱子,她抱着柱子滑下去,便能安全落地。
她小心地探出半个身子,双腿勾到了柱子后,便放开了双手,往下滑了一截,拼命用双手双脚稳住了下降的势子,低头一看,只差两步自己便差点屁股开花了。
万幸,万幸。
云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屏息蹑手蹑脚地快步闪到了柱子后面。
在院中值夜的墨儿似乎听到了异响,提着灯笼往这边照了照,却没有走过来查看的意思。
云舟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听见脚步声,就是她成功了一半!
心,在胸臆之间疯狂地跳动着,云舟缓了好一会儿,当四周又安静下来后,她快速地探头往墨儿的方向扫了一眼,又马上缩了回来。
墨儿不在那儿。
云舟窃喜,垫着脚尖,碎步却很快地溜到了后院的矮墙下。
这儿有一排翠竹,刚好可以掩住她的身影。
她终是可以站直了身子,抬头看了看这堵墙的高度——可以一边踩竹子,一边踩墙,一点点地挪上去,先翻出这小院再说。
其实并非墨儿没看见她,只是木阿拦住了墨儿往前的脚步。
他指了指一边静默的谢南烟。
谢南烟对墨儿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她又用手给木阿比划了几下,木阿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头带着兄弟们执行谢南烟的命令去了。
墨儿跟了谢南烟很多年,这会儿也只能耸了耸肩,今夜可是小舟子自己撞将军剑锋上的,她也爱莫能助了。
就在云舟专心往上爬的时候,谢南烟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后。
好不容易云舟爬上了矮墙,她坐了下来,探头往矮墙下面看了一眼,不由得低声道:“这边怎的那么高啊?若是有根绳子就好了。”
正在这时,有人给她递了一根绳头。
云舟接了过来,下意识地想说一句谢,便反应了过来,惊瞪双眸看向了同样坐在墙头上的谢南烟,“你……你是鬼么?”
“我肯定不是鬼,但是你很快便要成鬼了。”谢南烟甩了甩手中的绳头,示意云舟再往下看看。
“嘶——”
矮墙这边,木阿带着兵士们搬了两筐毒蛇过来。
云舟连忙赔笑道:“谢将军,有话好说,你……你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