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烟皱眉坐到了桌边,将小白放了下来,她给杨嬷嬷递了个眼色,瞄了云舟一眼,“有些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办成的,嬷嬷,你说,是不是?”
“这个自然!”杨嬷嬷点头,她郑重地看着云舟,“侯爷的那份,从明日开始,每天都要喝。”
“我忽然想起……我还有幅画没有画完!”云舟连忙转身欲走。
“嗯?”
这次是谢南烟与杨嬷嬷统一战线了,谢南烟冷声道:“你敢走,今晚就一个人抱着枕头睡!”
云舟连忙赔笑走了进来,“我不走,烟烟,你看我不是回来了么?”
杨嬷嬷很是满意,她点头道:“侯爷这几日就该多陪陪郡主……”后面的话她忽然忍住了,可云舟怎么看都觉得杨嬷嬷好像是脸红了?
谢南烟窃笑着道:“嬷嬷,我觉得还是从现在开始,就让阿舟喝上吧。”
杨嬷嬷大喜,“老婆子我就等着郡主这句话啊!其实已经熬好了,我这就去端来!”
“去吧。”谢南烟笑着点头。
杨嬷嬷激动地搓了搓手,对着云舟神秘地笑了笑,“放心,侯爷,这汤药喝下去,一定补身!”
“呵……呵……”云舟的笑都僵在了脸上。
等杨嬷嬷一走,云舟急呼道:“完了!完了!烟烟,嬷嬷怕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谢南烟轻描淡写地回道:“还能怎么办?你努力些呀。”
“我再努力也不能放个小娃娃到你肚子里面啊!”云舟是真的愁了,“这可怎么办啊?”
“阿舟,来。”谢南烟对着她勾了勾手指。
云舟凑了过去,“烟烟你说!”
“反正又不是你怀,我想法子便是了。”谢南烟忍笑,凑近了云舟的耳畔,说得酥然,“大不了找个生得好看的小倌……”
“啊?”云舟大急,“不准!”
谢南烟勾住了她的颈子,笑道:“天下最好看的小倌就在眼前,我还找谁呢?”
云舟严肃地道:“我不是小倌,我是烟烟的阿舟!”
“是,是,是,是我的阿舟。”谢南烟抵住了云舟的额头,轻声细语,“我也只是你一个人的烟烟……”
“那……”云舟不知杨嬷嬷一会儿会端来鹿血羹还是鸡蛋粥,“一会儿怎么办啊?”
“自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谢南烟说完,便拉着云舟站了起来,对着脚边的阿黄与小白道:“阿黄,小白,我们走!”
“汪!”
“嗷呜……”
就在谢南烟与云舟带着两只狗子走后不久,杨嬷嬷喜滋滋地端着鹿血鸡蛋羹回到了房中,可这里哪里还有个人影在?
她搁下鹿血鸡蛋羹,急得跺脚,“侯爷,郡主,这汤跟羹都要趁热喝才有用啊!你们跑哪里去了?”
谢南烟在这府中待得腻了,自然是带着云舟逍遥京外去了。
马车悠悠,穿过京师最热闹的街市,穿过巍峨的城门,踏上了零星开着小花的山道——
“烟烟,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西海。”
谢南烟眸光发亮,“你说过要教我泅水的!”
“好!”云舟重重点头。
马车之中,阿黄打了个哈欠,拥着小白一起睡着了。
京师离西海还远着,不如先做个狗子的白日梦吧。
三月的海龙集不算热闹,还没有到六月的龙王祭,晚上只有几个小摊贩推着摊子出来,在街边摆下,赚个几文钱过过小日子。
从京师走到这儿,沿途已不见一点冬色。
入夜后的海龙集格外地静谧,马车的轱辘碾在青石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每一声都让云舟感到久违的亲切。
此时的阿黄与小白正在酣睡。
云舟枕在谢南烟的膝上,她微笑着自语:“我好像闻到海风的味道了。”
“海风是什么味道?”谢南烟左手掀着帘角,望着窗外的海龙集街市,打趣道:“你倒是说说看?”
云舟没有说话,只是拉了谢南烟的右手过来,亲了一口。
谢南烟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俯身瞧她,“嗯?又馋了么?”
云舟面上一红,急道:“烟烟,我是馋了,可不是馋这个……”
“哦?那是哪一个?”谢南烟坏笑着,“胆儿肥了啊,你除我之外,还敢馋其他人?”
云舟连忙坐起:“我是馋海龙集的点心了!”微微一顿,云舟试探地问道,“烟烟不馋么?”
“你突然提这一嘴,我……”谢南烟的话还没说完,她脸上的笑意忽地一僵,“停车!”
车夫勒停了马儿,“郡……”
“嘘……”谢南烟掀帘示意车夫莫要说话,她循声朝着巷子深处瞧去——
一盏昏黄的灯笼下,一角小蓬探出檐下,半掩住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她虽是农妇打扮,可容颜依旧,谢南烟记得清楚,那是“姐姐”谢绮云,此时正打了一勺热汤淋在了羊肉上。她笑吟吟地将羊肉汤放在了客人面前,撒上了一把葱花,“客官请慢用!”
“老板娘你这羊肉汤可是海龙集的一绝啊!”客人先喝了一口鲜美的热汤,忍不住赞道。
谢绮云将垂落的发丝捋到了耳后,笑道:“客官喜欢就好!”说完,她侧过身去,对着一旁静默不语的白发小丫头道,“若是困了,就先回去歇着吧。楠儿这会儿只怕已经睡熟了,我一会儿能自己收摊的。”
白发小丫头摇了摇头,露出了白白的牙儿,“我不!我就要陪着姐姐!就要陪着姐姐!”她说话有些发痴,不是别人,正是萧小满。
谢绮云拗不过她,只好笑道:“好好,你乖乖坐着,别闹。”
“嗯,我乖!”萧小满痴痴笑笑,顺从地坐在一旁。
客官叹声道:“老板娘,你这妹妹怎的年纪轻轻就头发全白了?”
谢绮云摇头涩然笑笑,“她生了场大病,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不易,她能这样,已经算是上天可怜了。”
客官再叹了一口气,“我认识一个厉害的郎中……”
“算了,她这样也好。”谢绮云不等客官说完,就先谢绝了,“就让她少受些罪吧。”
“也是,也是。”客官自忖多嘴了,他匆匆笑笑,吃了几块羊肉,就搁了筷子,放下三个铜板走了。
谢绮云沉沉一叹,或许,谢绝了今日的好意,这生意只怕要更清冷了。
曾经的大家闺秀,如今也沾染了市井的烟火之气。
能逃过燕翎军的缉拿,能好好在海龙集活着,这样的平静,还是不要过去打破得好。
谢南烟心头微微发酸,云舟远远看了几眼,便拿了一锭银子出来,递给了车夫,“劳烦大哥跑个腿,帮我把那摊子上的羊肉都买了。然后,明日拿我的印信往西海县衙跑一趟,让县令大人以后多多照拂她们。”
“是,侯爷客气了,小的这就去!”车夫连连点头,拿了银子就往谢绮云的摊子上跑去。
谢南烟涩声道:“阿舟,谢谢。”
“我也该谢谢你才是。”云舟慨声一叹,将她拢入了怀中,“本该是我做的,你帮我都做了,傻烟烟。”
谢南烟故作不解,“何事?”
“拂儿的事。”云舟也不与她打哈哈,“谢谢你。”
她竟知道?!
云舟轻抚她的脸颊,柔声道:“我好歹是个侯爷,又不是过去的渔村野丫头,这些事瞒不了我的。”
“啧啧,长能耐了啊。”谢南烟挑了挑眉,“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云舟笑容更浓了些,“还知道……这一辈子都要对你好。”
“突然嘴巴抹了蜜,有问题。”谢南烟刮了下云舟的鼻尖,笑得得意,“我总觉你还有事藏着……”
“我没有什么瞒着你了!我发誓!”云舟说得认真,“绝对没有!”
“嗯?”谢南烟的手指沿着云舟的颈边一路划下,最后捏住了云舟领口处冒出的一角信笺,“这是什么?”
“啊!”云舟大慌,连忙去按。
可谢南烟比她还快,将信笺抽了出来。
“我瞧瞧,这是写给哪个小妖精的情书?”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信笺打开,匆匆一读,她的双颊就烧了起来,“你这都写的什么?”
字是云舟的字,可内容嘛,写的都是孕妇的一些反应。
“回去……回去若没有……杨嬷嬷那儿……不好交代啊……”云舟很是心虚,“我就想着……先学一下……然后再教你……”
“嗯?”谢南烟欺身逼近,“要我学啊……可以……”
“当真?”云舟眸光一亮。
谢南烟笑中带邪,“我要辛苦演十个月,你是不是该先给我点甜头?”
“你……要什么甜头?”云舟看着她那灼热的眸光,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小白兔,落入了一只狐狸的洞穴中,大大不妙。
谢南烟笑而不语,正好车夫也买了一大包羊肉回来。
云舟伸手接了进来,肉香味瞬间把酣睡的阿黄与小白都刺激醒了。
“要让烟烟先吃。”云舟知道它们馋了,可好东西要给谢南烟先享用了。
阿黄与小白乖乖坐好,欢快地摇着尾巴,不断地舔着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