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能保护我们的孩子……”尉迟容兮抽出了手来,覆上隆起的小腹,“陛下,就容臣妾最后放肆这一次,待臣妾平安产下这个孩子,臣妾定会带着孩子回来的。”
殷东佑沉沉一叹,“朕,依你。”
尉迟容兮笑道:“谢陛下。”
“这儿,也是你的家。”殷东佑话中有话地说完,“朕以后下了朝,就去大将军府看你。”
尉迟容兮刚欲反驳,殷东佑便扶住了她的双肩,一字一句地道:“来的路上,朕会小心,不会再被歹人掳走了。”
尉迟容兮皱了皱眉。
天子日日驾临大将军府,百官们不知会如何中伤大将军。万一天子在路上真有个什么闪失,年宛娘便坐实了臣大欺君之罪,到时候将会引来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臣妾……”
“臣忘了一件事。”正当尉迟容兮准备开口说留下之时,年宛娘去而复返,“既然是迎皇后娘娘入府安养,自然该亲自逢迎。”说着,年宛娘走到了尉迟容兮身边,微微躬身,“皇后娘娘,请。”
尉迟容兮迟疑地看了看年宛娘,又看了看殷东佑,“年大将军,本宫还是……”
“陛下若是下朝之后想来看娘娘,臣也会一路护送。”年宛娘仰头看向天子,“反正臣也要回府,路上能与陛下说说话,也是乐事。”
殷东佑语塞,他铁青着脸,肃声道:“如此,朕就有劳大将军了。”
“臣,接旨。”年宛娘淡淡说完,再次对着尉迟容兮伸出了手去,“娘娘,请。”
尉迟容兮噙着眼泪微微点头,她颤然牵住了年宛娘的手,由着年宛娘牵着,一步一步朝着宫门的方向行去。
当年,也是年宛娘牵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入这座深宫,她原以为这一世都会困在这个地方。
“师父……”
“有些蛇,即便是打了草也不会乖乖出来。”
年宛娘没有让尉迟容兮说下去,“也不知是不是我老了,这心肠也没有年轻时候硬了。”
尉迟容兮含泪轻笑,“师父从来都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年宛娘停下了脚步,颇有些惊讶,她蹙眉看她,“我原以为只有南烟那丫头有胆子开师父的玩笑,却没想到竟小看了你。”
尉迟容兮的心微微一酸,“一个南烟就够了,我比她年长,就不要再让师父担心了。”
“呵,一个是傻丫头,另一个也是傻丫头。”年宛娘慨声说完,拍了拍尉迟容兮的手背,“南烟说,阿黄之事我若直接问陛下,陛下必定知道是你说的,往后的日子必不好过。”
尉迟容兮嘴角一勾,笑意暖暖,“她有心了。”
“我这样的年岁,放在民间也该颐养天年了。”年宛娘倦然轻笑,“我若有一日不在了,谁还能护你们周全?所以,趁着我还能做点什么,那便做点什么吧。”
尉迟容兮握紧了年宛娘的手,总觉忐忑,“师父,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你分明还康健……”
年宛娘笑而不语,继续牵着尉迟容兮前行,带着她一起跨出了宫门,上了马车一路往大将军府行去。
行到最热闹的街市上,年宛娘掀帘往外看了一眼,又放下了车帘,沉声道:“再过几日,南烟会有消息传来,未免你动了胎气,有些话师父就先在这儿说了。”
尉迟容兮扶腰,认真地看她。
年宛娘一脸凝重,“云舟身世成谜,南烟有她必须查的真相,所以我只能让她化明为暗,自己把真相查出来。从明日开始,不管传来她什么消息,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可明面上你又必须信。”
“嗯!”尉迟容兮重重点头。
年宛娘的眸光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她喃喃问道:“容兮,你喜欢女娃,还是男娃?”
尉迟容兮怔了怔,缓缓抚摸着小腹,“师父希望他是皇子,还是公主?”
“毕竟是殷家的血脉……”年宛娘眸光忽地变得悠远起来,她徐徐道:“多少都会有些像吧……”
像南烟么?
尉迟容兮心头微暖,低头不语,一遍一遍地轻抚着肚子——今生她与南烟无缘,这孩子就算她与她的唯一牵绊。
南烟流着殷家皇室之血,而尉迟容兮腹中怀的也是殷家皇室血脉。
尉迟容兮虽不知谢南烟何时回来,可她已忍不住悄悄幻想,会有那么一日谢南烟弯腰把这个孩子抱在怀中,对着她嫣然轻笑,唤她一声。
“容兮姐姐。”
第108章 妄念开始发芽
自从谢南烟领兵镇守边关后, 京中人隐隐觉得探花郎云舟似是变了一个人。她必是最后一个离开皇城的当值禁卫军,当值期间几乎将宫苑内外都查了个遍。一连十日过去,云舟写了奏表在今日早朝呈给了天子, 天子所问,悉数清楚对答,百官无一不震惊。开始只以为她是靠着谢南烟的裙带关系才爬到这个地位, 没想到竟还是个有“货”的。
天子当场嘉奖, 随后在早朝过后,单独留下了云舟。
殷东佑缓缓从龙椅上走了下来, 挥手示意内侍退出大殿。他一边走向云舟,一边从衣袖中拿出了今晨收到的军报,递给了云舟。
“朕想,谢将军也会给你家书吧。”殷东佑微微笑着,“朕这儿也该给你看些安心的。”
云舟惑然接过了军报,看完之后, 不禁大喜,“大车在边关集结,原来只是为了护送小王子来我们这儿请婚, 那烟烟岂不是可以回来了?”
殷东佑倦然轻叹, “朕一无皇妹,二无皇女, 你说朕从哪里找个皇族女子出来?”
云舟皱眉,“这……”
总不能从民间随便抓个,亦或是从宫中挑个好看的宫婢打发了啊。
殷东佑摆手道:“罢了, 到时就让小王子在诸位大臣的千金中挑一个,朕封为公主便是。”
云舟忍不住低声问道:“若是那个小姐不愿呢?”
殷东佑沉默不语,若求不到千金,小王子不乐意了,大车也不会安分。
“云爱卿可有什么良策?”
云舟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其他的好计策。可有一点是好的,烟烟若是回来了,以她的脑袋,或许能想到什么法子?
好在殷东佑并没有要她一定答复,只见他揉了揉太阳穴,轻咳了两声,“今日朕政务纷杂,皇后那儿就不去了。你出宫之时,帮朕与大将军说一句吧。”
云舟领旨,低头退出了大殿。
与往日一样,年宛娘会在早朝之后,在宫门前等上半个时辰——等天子换好常服,她便会亲自护送天子的车马一起回大将军府。
云舟走出宫门后,径直走向了年宛娘。
年宛娘端然坐在黑鬃骏马上,睨视问道:“何事?”
云舟每每看她,都觉迫然,她正色回道:“大将军,烟烟是不是快回来了?”
“她回来也要随本大将军天天巡营练兵,云卫尉,你莫要太沉溺儿女私情,做点有利于国家的实事,岂不更好?”年宛娘就没有给她好脸色。
云舟被说得惭愧,她刚欲对年宛娘道一句“受教”,身后便响起了一句轻唤。
“夫君。”
云舟转身,瞧见楚拂掀起车帘一角,远远望她,“今日还有家宴,莫要迟了。”
云舟点头,回身对着年宛娘拱手一拜,“陛下说,今日就不去看望皇后娘娘了。”
年宛娘冷冷地应了一声,勒马欲走,忽地又想到了什么,侧目道:“云卫尉,莫要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云舟恭敬地点头,“我怎会忘了烟烟?”
“记得就好。”年宛娘扬鞭策马,很快就一骑飞驰而去。
云舟快步走向了自家的马车,刚钻入车厢,眉梢的喜色就再也掩不住了。
楚拂好奇问道:“是何事让你这般欢喜?”
云舟激动地道:“烟烟要回来了!”
楚拂眉心微蹙,复又不动声色地舒展开,淡淡道:“的确值得欢喜。”
云舟没有觉察楚拂的异样,她继续笑道:“我明日先去白山楼备个桌,等烟烟回来,我就带她去白山楼吃她最喜欢的酒菜。”
楚拂淡淡笑笑,忽觉手被云舟暖暖地握住,她有些愕然,甚至还有一丝连她也不曾觉察的小惊喜,“嗯?”
云舟笑得温暖,“若不是你,我一定还在耍小孩子脾气,所以,到时候我一定要当着烟烟的面好好谢谢你。”
楚拂轻抿唇角,“不必。”
“这是一定要的!”云舟认真地看她,“若是烟烟高兴了,说不定能求年大将军把解药给你。”
楚拂眸光微亮,提醒道:“你就不怕你的烟烟醋坛子翻了?到时候求药不成,反被她一顿收拾?”
云舟倒吸了一口气,摇头道:“说不怕是假的,可用毒操控人,终究不是正道。若是逼急了人横了心一起死,毒又有什么用呢?”说着,她凝眸看着楚拂,“我也中过引魂散,我知道这滋味不好受。我相信拂儿是好人,不会伤害我与烟烟,所以这毒下你身上,其实……啊?”
只听云舟一声惊呼,却见楚拂反手将她的腕脉扣住。
楚拂紧张地问她:“你中过引魂散,又服过解药?”
云舟点头,“有哪里不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