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梧宁作为女主,出生好天资好,是一等一的美人,连声音也冷然清越。
但现在这声音,实在难听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太过惊讶蓝飞儿都没有注意她说了什么,便又说道:“师姐和我回去吧。”
手放在温梧宁的背上,感受到明显突出的骨骼,蓝飞儿心中不是滋味,人死不能复生,何苦再折磨自己呢。
将这个冰冷湿透的身体揽入自己同样湿透却尚有温度的怀里,蓝飞儿轻声道:“你还有你父亲,有温家,有我们。”
黑暗中温梧宁闭上眼,泪水与雨水一同自脸上流下。
温然在温梧宁心中的地位,除了她自己无人能知。
她自小丧母,父亲疼爱她,但陪伴她实在太少,儿时又没有玩伴,她身边一直最亲近的只有一个温然,温然是她兄长,也是亦父亦母一样的存在,孤独时的陪伴,失落时的安慰勉励,得意时教她勿忘形骸……
“我兄长还在。”温梧宁哽咽道。
虽然亲眼见着兄长在她面前被黑火吞噬,但她不愿承认兄长已经不在,她不愿参与和兄长丧事有关的一切事物,她不要任何人提醒她,她兄长不在了。
这个自欺欺人的哽咽声让蓝飞儿垂下眼眸。
书中温梧宁哭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要让这样一个人哭,那真是伤心到了极致。
不知该违心地应和她还是残忍地让她认清事实,所以蓝飞儿只能沉默。
浩渺天迹孤峰顶上,四面八方而来的狂风夹着寒雨向她们灌来。
与天地比,她们太渺小,太不堪一击。
“师姐,我那清净,你不嫌弃去我那歇一夜也行。”她们不可能在这上面待一夜。
既然温梧宁不想看到和温然丧事有关,她那边少有人去,也没有挂白。
大概是不想自己陪她淋一夜雨,温梧宁和她一起从峭壁下来,只是夜太晚雨太大她们没有回温家,而是就近找了个山洞过夜。
因为山中经常有弟子静修,所以洞中常备有干草与柴火。
蓝飞儿添了把柴火,将架起来烘烤的湿衣翻了一面,靠着干燥的石壁坐下,温梧宁只穿了白色的里衣侧身躺在干草堆上,已经睡着了。
她肌肤几乎透明,通红的火光印在脸上才让面色好看些,她微微蜷起身双手放在身前,看着温软无害,蓝飞儿睡觉一向喜欢四平八仰,她以为以温梧宁的个性应该也是平躺着,或许会比她更规矩些,至少不是这么个可怜兮兮容易勾起人怜惜之情的姿势。
洞外黑漆漆雨声沥沥,偶尔有风灌入洞中,蓝飞儿把柴火拨拢,起身看衣服烤得怎么样,烤干的衣服很暖和,蓝飞儿拿来给温梧宁盖上。
顺便在温梧宁身上摸了摸,她的身体已经不像之前一样冰冷,是温热柔软的,蓝飞儿把衣服给她盖好,此时的温梧宁毫无防备,悲伤的神色,像是露出自己伤口的幼兽,是一种求人抚摸怜爱和疼惜的姿态。
蓝飞儿蹲着盯了这张脸好久。
起身回到刚坐的位置。
盛白鹤一定占了温梧宁的便宜。
若之前只是恶意揣测,那现在蓝飞儿可以笃定。
高傲的人脆弱的模样实在让人无法抵抗。
而且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如果她是盛白鹤,她也一定会做点什么。
第18章
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天明才停下。
洞外一片潮湿泥泞,洞里却始终保持着干燥温暖。
蓝飞儿吃了个人参娃娃找来的果子,用力把果核往洞外一扔,回头看了眼还在睡的温梧宁,真能睡。
她起身走过去,步子还没迈开脸色先一变,猛地望向洞外,来不及让她多想,将自己在洞里的痕迹胡乱抹去,人就扭头冲出山洞,钻进林子没了踪影。
蓝飞儿离开后大约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洞口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找了一夜,这时见到洞里安然无恙的温梧宁,盛白鹤终于能松口气,他拍了拍一身的雨水,放轻步子走进山洞,在温梧宁身旁坐下,侧身看着这张宁静的睡脸,心中的烦躁渐渐归于宁静。
真可怜。
本来以为能顺便救下温家,但看来或许书里事件可以不发生,结果却没有办法避免,想起这半个月来温父的反应,似乎是也预测到了什么。
他不想伤害温梧宁。
这个人此时脆弱惹人怜惜,盛白鹤忍不住伸出手,而就在这时温梧宁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睁开眼,因为刚醒她眼底一片空白,盛白鹤怜惜地碰了碰她的脸。
温梧宁的目光向他移去,原本毫无一物的眼中立刻充满憎恶,盛白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往后躲,温和却又强硬道:“师姐,我不想伤害你。”
“在你眼中我或许不是好人,但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这是盛白鹤的真心话,他或许不是个好人,他或许会害人,却绝对不会害温梧宁。
他紧盯着温梧宁,说道:“师姐,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有事,我会保护你。”
这点盛白鹤已经证明了他能做到,他们是唯二从林家的古画中逃出来的两个人,如果不是盛白鹤,温梧宁必定也栽在里面。
或许是想到盛白鹤与她有救命之恩,温梧宁冷静下来,自由的这只手拉起本来盖在身上的衣裳,她看向洞外,平静道:“放开。”
温梧宁坐在干草堆上,身上只有身白色的里衣,黑发蓬乱,外裳半遮半掩盖在身上。
“下流!”感觉到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温梧宁回头冷冷骂道。
被骂了盛白鹤也不气,他笑道:“我心里有师姐,此情此景若不心猿意马才不正常。”
“无耻!”温梧宁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道貌岸然!”
这种辱骂简直不痛不痒,盛白鹤心里就像化开的一池春水般,甘之如饴。
温梧宁衣衫不整,不能大动作,无法挣脱,忽然她想起一物。
只见一团青光咋然从温梧宁手心飞出,在洞中飞行一圈然后直冲盛白鹤,盛白鹤识趣,知道分寸,再逗下去温梧宁可能真要怒了,他松开温梧宁起身躲开青光。
再扭头只见白衣一飞,温梧宁已经穿好衣裳站在几米之外,青光回到她手中变成青剑。
手拿青剑,温梧宁盯着它发愣。
见温梧宁又要胡思乱想,盛白鹤走过去:“温伯父似乎有事找我们,我们尽快回去。”
闻言温梧宁抬头,反手拿剑不着痕迹地在山洞中扫了眼,向洞口走去。
昨夜的事她还记得,只是不知那人哪去了。
“师姐,世间这么大,或许以后我们能找到让人起死回生的法子呢。”盛白鹤跟上温梧宁,走到洞口,洞外一片绿色生机,他轻声对温梧宁道。
温梧宁一愣,扭头看向盛白鹤。
想起兄长死前的一幕,眼眶迅速泛红。
兄长和那副画一起被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起死回生,她知道这个可能太小了。
蓝飞儿躲得远远地,望见两人相安无事地从山洞出来,意外的和谐,不得不说两人的样貌确实是绝配,站在一起赏心悦目。
待两人走远后,蓝飞儿也从树上下来径直下山。
回到自己的屋子,蓝飞儿关上门好好休息,人参娃娃识趣地守在屋外,不敢进去惹她。
这一觉蓝飞儿睡得天昏地暗,她是被敲门声吵醒的,睁开眼入目一室的昏黄,窗外晚霞染红半边天,至少明天会是个晴天,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往门口走,拉开门,恭敬地称呼来人:“师姐。”
温梧宁点了点头进来,她看了眼床,又见蓝飞儿睡眼惺忪的模样,她随便找一把椅子坐下:“昨夜多谢照顾。”
蓝飞儿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精神好了很多,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但跟昨晚比好了很多,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昨夜休息得好,还是因为和盛白鹤聊了些什么。
“师姐有事吗?”
蓝飞儿走到她跟前,尊卑有别,她只是站着。
“父亲想让我去灵云山,这两天就会动身。”
蓝飞儿眼皮一跳,她抬起眼看着温梧宁,不知道她说这是什么意思。
“我希望你和我一道去。”
温梧宁说出她这趟来的目的:“虽然灵云山只收已经筑基的弟子,天资万里挑一的也会破例,我们虽不再之列,但我曾祖父在灵云山能说得上半句话,能破例先留下我们,父亲已经去信告知曾祖父。”
进入这样的大宗门对于蓝飞儿这样普通的弟子来说是一次或许能改变命运的巨大机遇。
至于温梧宁,进入灵云山只是时间问题,她只是希望,或许那里可以找到让温然起死回生的方法,虽然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还有谁?”蓝飞儿冷静问道:“还有谁会去?”
温梧宁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才淡淡道:“盛白鹤会和我一起去。”
蓝飞儿点了点头,她发现温梧宁再提到这个人时,脸上没有之前会有的愤怒憎恨这类情绪,孤男寡女这一路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机,要她一个电灯泡跟上去做什么。
“你不必立刻做决定,我还有两日才出发,明晚之前告诉我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