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神的是你,我只弄鬼了。”蒋仪安捂住肚子,“动静太大,小鬼心中惴惴不安啊。”
“没出息”何岫敲着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日后你少不得要多跟郎君我学学。”他做了一个手势,笑道:“万两金啊,就要飞进我的腰包了。”
蒋仪安瞠目结舌,实在怀疑眼前这棍同从前那义正言辞坏他好事的是同一个人。忍不住又说:“岫郎真会炼丹?”
何岫又拿起一个梨子,一边生啃一边说:“当然会”
蒋仪安吃惊,“当真?”
何岫腆着脸道:“嘴上会,却没炼过。”说完,厚颜无耻的笑了。
蒋仪安撇了撇嘴巴,还是忍不住笑道:“看来,咱们当真发达了。”
何岫摆摆手,“不是咱们,是我,我要发达了。你个阴魂野鬼要阳世的金钱作甚?”
蒋仪安抱怨道:“我那日陪你演了一天的戏,又天天在人前装模作样的扮圣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你每日香火不断,吃穿不愁,功德修为日益增加,还要什么?”
蒋仪安眼巴巴的看着何岫,“小鬼如今受了百姓的爱戴,可惜什么实际功绩也没做。若是冥府知道了,再定我一个愚民得惠欺骗香火的罪过,只怕是飞仙不成,投胎不易,十八层地狱里的刀山油锅那可是现成的。我装这圣人可都是为了……,”又见何岫面色不善,蒋仪安忙改口道:“咱们俩!”他小心翼翼的又道:“你金银珠宝也收了,总不能不管我死活。”
何岫噗嗤一笑。好小子,在这等着我呢。他扔了梨核,好整以暇的看着蒋仪安。果然,蒋仪安谄媚的攀上何岫的膝盖,笑着又说道:“城东有一户人家的儿子被狐狸迷住了。”
城外七八十里处有一处墓地,乃是前翰林院大学士仇凤孙的祖坟。坟冢埋着仇家几代先祖。话说当年这仇家传到仇凤孙父亲那一辈之时曾是滩涂首富,显赫一时,就连那眼高于顶的云翳仙长都曾经是仇家的厚交密友。可惜子嗣不丰,只得了仇翰林一个男丁。仇凤孙过世后,圣上应国舅陆玉成的上表,追封仇凤孙为银青光禄大夫,着就近妥善厚葬。仇凤孙生前始终孑然一身,并无妻子儿女。因此,仇家这祖坟已经二三十年无人看管,早已经荒废。半年前,有一只狐狸在此居住,经常作祟戏弄过路的酒鬼。
滩涂城内有一户人家姓陈,家中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出生的时候陈家家境还好,便请了个夫子,取“子之茂兮”之意,为孩儿起名叫陈茂。待到二儿子出生的时候,陈家家境突然窘迫。陈家老父便在“陈茂”二字中间随口加了个“双”字,于是二儿子便叫陈双茂。到了三子出生的时候,便取名叫叫陈三茂。人称陈三郎。这个陈三郎出生时候父母年纪已大,兄姐也已经成年成婚,陈家家境好转,便对这个幼子分外的娇惯。养成了他好吃懒做的习性。年纪见长之后更是贪杯好色,经常出入勾栏酒肆。陈三郎听闻狐狸之说后愤愤道:“狐狸不过就是一只畜生,岂敢这般无礼。”于是,趁着酒劲儿到了墓地,一边数落坟冢的狐狸一边大骂。跟随而来的几个酒友看见陈三茂的父亲正站在他面前,纷纷过来斥责他:“陈三郎酒醉眼花了?怎么谩骂你老父?”
陈三茂定睛一看,果然是他父亲。吓的赶紧跪地磕头谢罪,解释说以为是坟前妖精。陈父面色铁青,拂袖而去。陈三茂急急忙忙的追上去,步伐踉跄,哪里追的到?走了一里多地老父亲就不见了踪影了。陈三茂又渴又累,头也昏昏沉沉。抬头突然见路边有一处房子,院墙内一棵大柳树茂盛浓密,树下一个窈窕的女子,正在攀附在树上折柳条玩儿。这女子面容美丽,眉眼弯弯,瞧着很是眼熟,却又想不起姓名。陈三茂本就是轻佻浪荡的人,见这女子独自在此,哪有不动心的道理。他上前略微施礼道:“小娘子看着甚眼熟,莫不是我家的亲眷?”
那女子被挑逗,却不躲不闪,反而勾唇一笑。这一笑,恍若勾魂的幡子,直把陈三茂的魂魄都勾走了。他哪里还顾得上旁的,老父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脚步不由自主的就冲着女子走了过去。眼看就要近身了,那女子嬉笑着往后退了一步,使手召唤陈三茂,陈三茂便再往前走一步;女子又退,还是召唤陈三茂,陈三茂又进……。退到一处,退无可退。女子面上娇红,指着前面小声说:“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郎君再往前走百步,那一处树林,终日无人往来。”
陈三茂跟着这女子又走了几百步,眼看着树林近在眼前,渐渐觉得脚下道路松软,没过了脚踝,正要抱怨,却见那女子已经钻入了树丛,只露出绿色的裙裾并一双纤瘦的小脚。陈三茂哪里还忍耐的住,猛的往树丛中一扑……。
跟随他出行的酒友,见他俯身叩拜之后,神情古怪,独自往前走了二三十里,任人在身后追赶,也不回答,只是自来自往自言自语。随行几人都没看见什么房子柳树少女,只看见陈三茂状若痴呆往河里走去。同行几人大喊大叫拉扯拽曳,陈三茂却无动于衷,挣脱了众人的手纵身一跃便跳进了河里。
冰冷的水瞬间灌进了耳鼻口中,陈三郎顿时清醒过来。好在他在水边长大,水性不错。挣扎着浮上水面一看,哪里有什么柳树,房子,美女,树林。岸边一片荒芜,自己正在江水之中。周围芦苇荡漾,野鸭乱叫,一片凄凉恐怖的景色。
陈三茂回家就大病不起。时不时的疯疯癫癫,胡言乱语。平日里定要指派一人看好了,否则就会将自己屙出的粪便塞满嘴,一边塞一边还骂道:“让你轻佻浪荡,让你污言秽语。”
所有人都说他是以邪招邪,被狐狸报复了。
何岫听到此处一瞪眼睛,一摔袖子,作势就要离开。蒋仪安急忙殷勤的奉上香茗,“郎君,郎君,小鬼知道您最厌恶人家说狐狸的不是。可是,那一家子爷娘兄弟一起拜在我脚下,哭的甚是凄惨。”见何岫面上不善,只得唯唯诺诺的小声跟在身后嘀咕,“这狐狸……仙,迷住了凡人也损自身的修为不是?还请郎君出马,替你这同族做些功绩。”又急急忙忙拉住何岫,指着自己的脑袋“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是管了这一桩。”
原来,蒋仪安早前受了陈家所托,前去捉妖。那知道才见面便被“陈三茂”劈头盖脸甩了一顿柳条。
何岫上上下下打量着蒋仪安,突然大笑起来,“难怪……。”
蒋仪安脸皱的跟核桃一样,“小鬼儿原本想同它理论一番,那知道那狐狸忒泼皮。”柳条打鬼矮三寸。蒋仪安被连着抽了几十下,不得已逃回了圣公堂,向何岫求救。
也不晓得能不能长回来了?他摸了摸脑袋,瞧上去可怜兮兮的,“先前不过是为了应那些凡人的请,现如今,”他指着自己的个头,往上提溜着自己的发髻,“您把那狐狸收拾了,便是全了咱们这些时日的情分了”
蒋仪安不现鬼身的时候,圆不过是寻常少年的摸样。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立显俩个深深的酒窝。当即,整个面容便鲜活明艳起来。若是摆出求人的姿态,那粉红的唇一张一合,那酒窝便时浅时深,令人心里不由的就软了。偏何岫早明白他的性子,只冷眼儿瞧着他,任他把好话说尽了,只装木钟一座,如何敲打都不响一声。蒋仪安没法,只得说了实话来,“都藏在圣公堂的后院了,郎君只管收了,只将那香火供奉留给我便罢。”
何岫等得便是他这一番话,问了确切地点,将那五贯钱收入囊中,“这些人间俗物你留着也无用,郎君我替你收着,只当是存在我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没更新了,实在是因为没有动力啊。心里时常惦记着,就这样看心情更吧,总不会弃了就是
第19章 第 19 章
何岫赶到陈家的时候,正看见陈三茂扒在茅茨的边上,用手捞粪……。
他的大哥陈茂和二哥陈双茂一左一右,一个扯胳膊,一个抱腰,死命的阻止他。陈三茂的手被扯的一抖,屎便糊了自己一脸。他咧开嘴巴笑起来,竟然还伸出舌头沿着嘴角舔了一圈。陈双茂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他老娘抱着陈三茂的媳妇双双哭倒在地,陈家老父跺着脚叫骂,“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陈三茂被陈茂按在地上,身子动弹不得,只眼睛灵活的四下转悠。又瞧见了陈双茂吐在地上的一摊秽物。陈双茂正在用衣袖擦嘴巴,眼看着陈三茂挣脱了陈茂冲着自己身侧扑了过来,下意识的一躲。大哥陈茂一把抱住陈三茂,一边往地上按,一边冲着他二弟大声吼着,“还愣着干什么?”
陈双茂看见自己兄弟一头扎在他吐过的地方,抚着胸口,又呕出一摊酸水。被大哥一嗓子吼回神来,这才恍然大悟般的拿了绳子,同大哥一起将陈三茂五花大绑了,连拉带扯带回了院子中。
陈三茂的两个嫂子都捂着鼻子不肯靠前,他媳妇不得已自己提了一桶水。可是,陈三茂浑身上下臭气熏天,陈三娘子绞着巾子一时竟然无从下手。最后还是陈茂拎起水桶冲着陈三茂兜头盖脸的一倾而下。好歹是去了些臭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