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纯熙放下碗,扶额哀叹:“你是想逼死你妹子吗?那得多痛苦啊!我可是生生受过那种罪的人!笨蛋想考高等学院,那就是生不如死!”
贺承乾知道孩子说得没错,当初贺纯熙也想考高等学院,但是实力差距太大,最后只好两个家长加上江欢一起来帮他,给他设计学习时间表,替他准备复习材料,免费当他的家庭教师,同时三个人全方位督促他的学习……
他还记得最后半年,贺纯熙天天哭,说他受不了了,还把一根麻绳扔在客厅,说,谁要再提高等学院半个字,他就不活了,就吊死在客厅正中央……
江昶吓得不轻,以为孩子真的要寻死,赶紧给他到处联系不错的技术院校。后来也不知怎么,贺纯熙自己想通了,最后,还是踩着分数线进了高等学院。
那段日子,贺纯熙过得无比凄惨,江欢每天睡八个小时,他只能睡四个小时,因为他太笨,基础又差,所需的努力要比哥哥多好几倍。
贺承乾在心疼之余,也开始反省,他不该在家里营造那种“考上高等学院才配当我和你阿昶爸爸的儿子”的氛围——贺纯熙是真的不适合走高学历这条路。
现在又来了一个贺小芙,贺承乾心里哀叹,早知道就不让贺纯熙考高等学院了,这样贺小芙好歹还有个伴儿,不至于觉得“全家都很优秀,连同胞哥哥都努力考上了高等学院,看来这不是遗传的问题,是我自己太差劲了”……
压力这么大,怎么可能考得上?到时候真考砸了,小姑娘就算不得精神失常也会得抑郁症。
“那该怎么办?”贺承乾不知不觉问出来。
桌上三个孩子互相看看。
“很简单,把我这四年的考试成绩给她看看。”贺纯熙气鼓鼓地说,“这样一来她就明白了,未来等着她的不光是死去活来的一年,还有更加死去活来的七年!”
江欢笑起来:“我看,咱们应该尽量淡化高等学院的光环,让小芙觉得不上高等学院,一样有出路。”
“这很难。”江蓉摇了摇头,“阿昶爸爸和承乾爸爸交往的朋友,几乎都是高等学院毕业的。家里来往的客人也是如此,这么说吧,你们谁,有不是高等学院毕业的熟人吗?”
那爷仨都呆了,贺纯熙低头想了好半天:“初等学院的时候我倒是认识好几个,但是这三四年都不来往了……”
江欢叹了口气:“我就认识一个,是阿昶爸爸的司机。”
贺承乾不知为何很得意:“我认识两个:卫湘和他大儿子。”
卫湘是蔡炯的魂奴。
“所以你们要小芙如何设想‘不上高等学院’的人生呢?她甚至都见不到没上过高等学院的人。”江蓉摊了摊手,“就拿今下午那个客人来说吧,小芙一个劲儿跟我说人家‘好帅好帅’,又问我,是不是高等学院里都是这样的大帅哥……”
贺承乾一听,顿时把脸色一沉!
“往后,不许沈霆这种人进咱家的门!”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仨孩子都呆住了。
江欢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皱眉道:“为什么?沈霆是我的朋友,爸爸你也未免太……”
“他是你的朋友?”贺承乾一脸讥讽,“他好好的为什么要找你做朋友?你一介学生,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家大臣秘书和你交朋友的?”
江欢也有点火了,他冷冷道:“做朋友难道还得讲究门当户对吗?就算非要讲门第,沈霆的生父是您的好友,养父和阿昶爸爸是同寝,我和沈霆交朋友,这有什么不对了?”
贺承乾脸色更难看:“有什么不对?我来告诉你有什么不对:此人的人品低下,行为令人不齿,如果连这样的人都成了我家的座上宾,我会怀疑自己这个家长失职!”
江欢脸色铁青,他一下子站起身来:“沈霆和谁系魂,是他的自由!他和蓝沛没有血缘关系!爸爸你怎么能这样歧视人家!”
“歧视?”贺承乾冷笑连连,“这个社会自有公序良俗,挑战它的人,活该被歧视!”
“他们的感情是真挚的!和深爱的人系魂有什么不对!你凭什么歧视人家的感情!”
“把自己的养父变成了自己的魂奴,这种扭曲的感情你还想夸赞它?小欢,我真替你的是非观担忧,还是说,你也想做出一点儿挑战大家眼球的事情来?”
江欢气得差点把筷子掰成两截,然而,他突然又冷笑了两声。
“奇怪,你不是个魂奴吗?魂奴不是应该更富有人情味,更容易同情他人的吗?为什么在你身上看不到这些?”
贺承乾这下是真的火了,他抬手就想打江欢,贺纯熙赶紧一把抱住他!
“爸!别动手别动手!你们别吵了!哥哥你就少说两句吧!”
江蓉也站起身来,她无措地看着大吵的哥哥和爸爸,不知道该去拦住谁。
江昶刚好进屋来,他眼见这一幕,气得大吼!
“都他妈给我闭嘴!”
屋里,安静下来。
贺小芙像条黄花鱼似的,小心翼翼溜到姐姐身边,她拉了拉江蓉的衣角,小声问:“他们怎么了?又是为什么吵?”
“就为了下午的那个帅哥。”
“啊?为什么啊?”
“他把自己的养父变成了自己的魂奴……”
贺纯熙“嘘”了妹妹一声,他瞪了江蓉一眼:“你们两个!赶紧上楼去!别这儿火上添油了!”
江蓉低头牵着妹妹,俩小丫头快步上楼去了。
江欢冷冷看了贺承乾一眼,转身要走,贺承乾还不甘心:“给我站住!”
江欢站住,他没回头,却扬起脖子,满不在乎地看着天花板。
“我再说一遍,往后,不许沈霆进咱家门。”贺承乾突然心平气和下来,“如果你执意要和这种人结交,那么,不要打着我和江昶的旗号。”
江欢冷笑了一声,回头不屑地看着贺承乾:“你们两个的旗号能拿来做什么?在外头吃饭打折吗?”
“谁知道呢。”贺承乾皮笑肉不笑道,“当然,也不排除人家成功的社会人士真心愿意和一个无知的学生进行纯友谊的交往。”
江欢被他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但是最终,他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贺纯熙无可奈何看着贺承乾:“我说爹呀,我自打懂事起,就听你们两个吵吵,这也有十五六年了吧,你们怎么就一点进步都没有呢?”
贺承乾没好气地推开他:“少这儿说风凉话!贺纯熙我警告你,往后不许和那个沈霆来往!”
贺纯熙眨了眨眼睛:“就为了人家和自己的养父系魂?这不违法呀!又不是亲父子。还是说您真的歧视人家?这可是您不对了!人家和谁系魂,好像不关您的事儿吧?”
他顺手把贺承乾往江昶面前一推:“赶紧管管你的魂奴吧!都是你平时惯得!太不像话了!”
贺承乾恨恨拍了一下儿子的脑门:“我看你小子是欠揍!”
贺纯熙吐了吐舌头,跑掉了。
江昶看着一桌狼藉,又看看仍旧在骂骂咧咧的贺承乾,他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了。
他索性端起已经凉了的菜,往自己的碗里一扣。
贺承乾乌眉灶眼在他身边坐下来:“你干嘛啊?怎么把剩菜都倒碗里?”
“你们都不吃了,还不许我兜个底吗?”江昶白了他一眼,“饿了一天,回家大的闹小的哭,吃顿饭都不让人安生!”
“这能怪我吗?”贺承乾拿了双干净筷子,一面替江昶剥着一盘鱼的鱼骨,一面又悻悻道,“你听听江欢这小子,说的是人话吗?”
江昶默不作声吃着饭,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你真的就为了沈霆和蓝沛系魂,觉得人家变态?”
贺承乾低头看着盘子里的鱼:“我不是因为有人和自己的养父系魂,而是因为他是沈枞的儿子,而那个人是蓝沛。”
江昶轻轻叹了口气:“承乾,阿枞死了有二十年了。”
“那又怎么样?!阿枞死了,我们这些熟人都还活着!”
“你的意思是,逼着沈霆和蓝沛避世,去见不着人的地方苟且偷生?”
“我没那么坏!”贺承乾恶狠狠道,“但是他们也休想从我这儿得到一分钱的同情和认可!”
江昶摇摇头:“他们收获的恶意已经足够多了,不缺你这一份。”
贺承乾冷笑:“活该!”
沈霆和蓝沛系魂的事,被普遍认为是一桩“丑闻”,林襄在信息端暴跳如雷,把沈霆大骂了一番,说他脑子糊涂,猪油蒙了心。
“你有没有想过往后该怎么办啊!你知不知道这对你的仕途非常有害!媒体也会大肆讲难听的话,沈霆,你这么久的努力可能在一次笑谈里就全泡汤了!”
相比起上司发疯的状态,沈霆却显得冷静从容许多。
“给大臣您添了麻烦,这是我的不对。如果有办法补偿,我会拼尽一切努力去填补这个窟窿,可是大臣,和蓝沛系魂是我多年的渴望,我必须这么做。这是我生命唯一的意义。”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林襄反而不好再说什么了,后来他和江昶抱怨,说没想到沈霆这么听话聪明的孩子,竟然不声不响爆了这么大一颗炸/弹,他简直怀疑起当初自己用人的眼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