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们把《浣天鉴》研习得不错。”顾长山赞许道，他周身展开一个结界，隔绝了所有的阴气，气定神闲的欣赏着对方的表演。
“要说玄竹门也真不错了，当年那么多的玄门修士，早就一一陨落了。那些个精精怪怪的，哪个不是夹着尾巴做人，修为十年如一日的原地踏步。倒是你们玄竹门，不但门徒甚众，还能继续修行。说起来，也是羡煞旁人。”
“崔浩”发出一声非人类的啸叫：“我们人不人鬼不鬼，躲在这个灵穴里不得超生数百年！每一百年还要承受九重天雷，这些都是拜你顾长山所赐！”
阴气随着他的指控不断的聚集，几乎在顾长山周围形成了一道铜墙铁壁。“崔浩”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摆脱了。在那之前，顾长山，你要为你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夜空中不知何时开始阴云密布，隐隐有闷雷声和电光闪现。
“崔浩”抬头看看天空，得意的笑起来：“你以为你顾长山能够算无遗策么？待会九重天雷劈下来，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顾长山还能不能再完好无恙！”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凌远坐在房间里，忽然觉得这就是取经四人组的翻版故事，猴子和黑龙马追妖怪去了，只留唐僧和八戒。屋子外的结界就像猴子临走前在地上画的圈，只要不走出去，就是安全的。
而原版和翻版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自己不会对着顾长山念紧箍咒。
猫妖从柜子底下爬出来，无声的跳上了柜子，难得坐得笔直，一本正经的看着凌远。
凌远注视着它琥珀色的眼睛，由于光线的关系此刻瞳孔很大，配上猫妖圆滚滚的身形显得非常的萌。云吸猫一族看到了，大概又会高喊：“给你给你，命都给你！”
“我刚才在想通常这种时候，想吃唐僧肉的妖怪就要出现了。”
猫妖围在身前的尾巴尖动了动：“还不到时候，现在只要一破坏结界，顾长山立刻就会感应到。”
凌远的记忆中，猫妖几乎不曾开口说过话，大多数时候它都很安静，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如果不是特意去找它，有时甚至一天都能见不到它。而此刻它注视着自己，不见一点退缩，完全不是平时谨小慎微的样子。
凌远看向窗外，从卧室的窗户并看不到月亮，但天空很晴朗，对面那栋楼里的灯光很亮，凌远甚至能看到对面屋子里的人在清洗水池。
凌远静静看着那个人一点点把水池周围的水擦干，把垃圾归拢到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然后离开了厨房，暖黄色的光灭了。
“时间到了。”猫妖突然开口，凌远感觉到屋外的结界震了一下，随即结界仿佛变成了一个脆弱的鸡蛋壳，裂纹蔓延开来，顷刻间付之一炬。
猫妖从柜子上跳下，用尾巴勾着凌远的腿：“跟我来吧。”
凌远和猫妖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路边居民楼里的等一盏盏灭掉，谁也没有注意到街上的一人一猫。走了许久，他才渐渐认出了这条路，是通往咖啡店的。
果不其然，接近凌晨的咖啡店即使是商业街的一角也不见人影，猫妖突然站起来两脚搭在玻璃门上，门锁应声而落，凌远自觉的走了进去。
自从凌远恢复了记忆，便开始能些微的感受到灵力的波动。以往咖啡店中的灵力充沛而平顺，如今却显得有些稀薄，仿佛一夜间就被什么吸走了一般。
大堂里暗下来，落地窗外的街景显得有些隐隐绰绰，凌远明白，那是有人布下了结界。厨房门打开，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猫一跃而出，坐在吧台上静静的看着凌远。
“好久不见了。”
凌远想了想：“无论是前世，还是转世，我都不记得我见过你。”
“我叫凌安。”白猫上前一步悬空而走，来到凌远眼前时凭空浮在空中与他对视。
凌安有一双非常漂亮的蓝色的双眸，漂亮而顺滑的皮毛，凌远想了许久终于还是放弃的摇了摇头：“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印象。”
凌安眨了眨眼：“恩，是我自己奢望了。”
“所以？”
凌安三瓣嘴咧开，似乎是笑了起来：“虽然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脾气还是一样的。”它伸出爪子点了点凌远，“凡人都以为修仙可以飞升，与天同寿，却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个笑话。天道根本不会让人类长生不死。顾长山一个人类，即使修为再高也该限于天运，在他这个年纪，早就该陨落了。”
“但他却是个例外，你知道为什么么？”
凌远心底有些异样的感觉，这一点自然不用对方说，修仙界关于飞升的传说从来不少，但却根本没人真正的亲眼看到有大能飞升。隐隐的，关于凡人无法与天同寿的说法便止不住的传了出来。也正是从那时候起，用妖兽炼丹可以增进修为早日飞升的做法才渐渐的风行了起来。
但自从凌远在玄竹门脚下遇到顾长山时，他便已经是那个样子了。他在玄竹门里找过老人打听，但即使是门主，也不知道顾长山在那座竹林里待了多久。他仿佛就是那片竹林化身，竹林在了多久，他便在了多久。
凌远有一阵子几乎以为顾长山是不是山神的化身，然而他又偏偏的确是个人。
“凌远，这一切，都是你给他的。”
“我？”
“凌远，你根本不该是个凡人，你应该是猫妖一族的族长。”
“……”
“当年你把内丹给了作为鬼修的顾长山，让他超脱于三界存在，自己却不得不转世投胎去做了凡人！凌远，你本该领着猫妖一族强大，而顾长山他根本不应该站在太阳底下，暗无天日的地底才是他的归宿！”
凌远看着凌安，感觉这是自己听到的最大的一个笑话。他脸上的表情太过于直白，凌安明白自己的话凌远根本不信，她想将手放在凌远的眉心，却被凌远敏捷的躲过去。
“不，不用了。”
“为什么？”
“无论当年是怎么回事，我已经忘了，何苦再想起来？”凌远边说边又往后走了几步，“更何况，你给我看的，也未必就是事实。”
“凌远！”凌安身上的毛微微炸起，“你还不明白吗，我是你的姐姐！我不会骗你！”
凌远两世为人，记忆还都刻在脑子里，即使对方是只猫妖能口吐人言，一时半刻他也不能接受要管一只猫叫姐姐的事实。
凌远默默的咽了口口水，面对着一只炸毛的猫：“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是一个好机会，顾长山被鬼修抓住了，等他被九重天雷劈过，趁着他最脆弱的时候，你去把你的内丹找回来！”
“……然后呢？”
“凌远，猫妖一族需要你。”凌安说道，“族人越来越少，修行越来越难，我们再担不起任何损失了。”
凌安眼中的焦灼与期望不是假的，淡蓝色的眼眸一错不错的看着凌远，希望对方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凌远叹了口气：“我虽然想不起来为什么我从一只猫妖变成了人，但既然当初我那么做了，就肯定不会后悔，也不会想着什么把内丹找回来。”
凌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记得我前世，天地间灵气充沛，灵穴不说随处可见，但是要找一个也绝非难事。这咖啡店里的灵气放在以前，恐怕不见得有妖族看得上眼，如今呢？”
“即使，猫妖一族真的壮大了，又如何呢？凌安，你刚刚不是一直说天道么？这就是天道，大势已去啊。”
凌安背微微拱起，它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弟弟：“顾长山到底给你下了什么咒术！你竟然连族人也不顾了！”
凌远想摸摸它又怕对方挠自己，只好放弃了动手的念头安抚道：“如果，如果你们真的需要帮助，只要我可以帮的上的，我就一定会出手，不用一定要拿回什么内丹。再说，长山根本不会出事。”
“不要天真了，那帮鬼修一定会将九重天雷引到他身上，顾长山即使能躲过去，也一定会元气大伤。凌远，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凌远笑起来：“你们难道都不会觉得奇怪么，为什么他会带走了尖牙，却留下了猫妖？”
猫妖一直安静的坐在地上，凌远蹲下身在它头上揉了几下：“还不知道你名字，从来也没想起来问过。”他见猫妖不开口，只好自己接下去，“如果，他真的对你毫无怀疑，那么他带走的就一定是你了。”
厚厚的云层中天雷滚滚，闷雷轰鸣声中一道天雷毫无预警的直冲顾长山劈下。顾长山原地站立不动，硬生生的扛了下来，电光四溅冒出一股尘烟，生生盖住了阴气中间的顾长山。
“崔浩”已经不见了，方圆百里之内再没有比顾长山阴气更甚的物体，雷鸣声也一直在他头顶打转。几乎就在眨眼间，一连九道闪电呼啸而至，毫不给他喘息的时间，等天雷劈完，顾长山原本站的地方已经成了一个凹洞，中间寸草不生，只一块人形大的焦炭。
乌云终于渐渐散去，圆月重又出现在空中。森冷的树林中没有一点声音，万籁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