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浅瞥了一眼她袖肘的补丁,刚要开口,秦孤桐已经站起身,拿着换洗衣服走出去,嘴里说道:“不必等我。你乖乖的,早些睡。”
等秦孤桐沐浴完毕,窗外竟然微微透亮。好饿团成一毛球,睡得正香。她走到床边,见萧清浅靠里,蜷缩在锦被中,已然熟睡。
秦孤桐望着她,不禁扬起唇角,含笑无声。她伸手按在胸前,只觉其中欢喜满溢而出。人生至此,何其之幸。
蓦然,转念一想,自己尚未弱冠,还有大把年华。怎生出这般古怪念头,好似古稀之年的老人家感怀平生一般。
她站在床边胡思乱想一番,突然听见外头似有破空之声。习武之人对这声音极为敏感,她连忙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细缝。
只见一条碧带河静静流淌,缓若无波。
河对面是连片的屋舍,黑瓦青墙高门大院。此刻天际刚刚泛白,半个人影也不见。
秦孤桐心中疑惑,难不成听错了?
正在此刻,突然又是一声——
“啪!”
巷子里跌跌撞撞跑出一个青年。身穿景蓝绸袍,面如冠玉,鼻若悬胆。这锦衣华服,眉清目秀的富家公子,此刻却狼狈的很。
紧随其后,巷中走出一名劲装女子。手持长鞭,步步逼近。女子五官秀丽,只神情太过狰狞。
青年公子惊慌失措,脚下一绊摔着地上。挣扎要站起,那女子扬手一鞭——啪!
“啊!!!”
青年公子惨叫一声,全身痉挛般抽搐。他牙关一咬,将尾音咽下。
秦孤桐见那女子出手,便知是习武之人,腕力非凡。果然一鞭下去,景蓝绸袍完整无缺,那青年公子抽搐完却似断气一般躺着。
女子晃晃手中长鞭,娇笑一声:“哎吆,安公子这一声,叫得奴家心都碎了。”
她捧心皱眉,仿佛真的伤心欲绝,谁料接着又是一鞭!
秦孤桐扶着窗沿,伸手刚要拉开。心中猛地一顿,踟蹰不安的想:这青年公子长得油头粉面,说不定是个负心汉。那女子虽凶狠说不定是伤心过度。只这般打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
“...阿桐?”
秦孤桐闻声一惊,疾步走到床边。见萧清浅睡眼溟濛。恐惊了她,俯下身子,轻柔道:“无事,你睡。”
萧清浅虽困倦,对面一言一语却丝毫不落,听得清清楚楚。她伸手摸摸秦孤桐脸颊,浅笑缓道:“面有愤慨之色,必见不平之事。”
秦孤桐闻言失笑。
萧清浅乖乖阖上眼,推了推她:“他们太吵,你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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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一时半会回不完,幸福的哭晕。
虽然开着空调,但是膝盖和腿冷,不知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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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孤桐抓起横刀往腰间一挂,径直出门翻上围墙。见那女子抬手又是一鞭抽下, 地上的青年公子浑身一抖, 再也没有半点反应, 已是不知死活。
她眉头微敛,足下一蹬,飞身而下越过东城河。
长鞭一抖,如灵蛇缠绕女子手腕间。她冉冉转身, 上挑的眼角千娇百媚,樱唇开口:“哎呀呀, 姑娘好身手,长得更是娇俏。啧啧, 脸皱地跟苦瓜一般, 莫不是心疼安公子呢?”
秦孤桐听她说话轻浮,顿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她压下心头不悦, 拱手抱拳道:“在下与这位安公子素昧平生。不过偶然路过, 不知他哪里得罪姑娘?让姑娘如此动怒。”
女子掩唇咯咯而笑,皮鞭上的流苏随意晃动。她上下打量秦孤桐一眼,声音低媚:“我屠代柔抽人还需理由?何况是个一个不会武功的废物。我看上他,是瞧得起他。我打他, 更是瞧得起他。”
她此言一出,秦孤桐只觉诧异莫名。她上下打量屠代柔一眼,见她虽打扮妖媚了些, 却也不似脑瓜混沌的糊涂蛋。怎么说话这般没头没脸, 蛮横不讲道。
秦孤桐头回遇见屠代柔这样的人, 满嘴歪理还振振有词。她心知有理也说不清,微微一笑露出赞同之意,点头附和道:“屠姑娘所言,确有道理。弱肉强食,本该如此。”
屠代柔本以为她是个找麻烦的,哪晓得两句话便糊弄过去。心道这初入江湖的雏鸟,倒是识时务。她抬手挥了挥,凤仙花点染的指甲艳红如血,在薄雾晨曦中格外惹眼。
她瞧着秦孤桐顺眼许多,开口说:“正是这个道理。我大发慈悲再教教你。江湖就是个大池塘,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秦孤桐见她说得理所当然,不觉好笑,点点头。
屠代柔见她木桩一般不动,顿时拉下脸骂道:“知道就好,还不快滚!”
秦孤桐闻言哂笑一声,拍拍横刀,温和道:“滚不了。我这条小鱼,现在想宰了大鱼。”
屠代柔面露不解,嘴唇微动,似要说话。手中长鞭却如狂风,突然袭来!
秦孤桐好整以待,脚步不动。见长鞭袭来,身体微微一侧,皮鞭贴着她鼻尖劈下。
劲风掠过,将她衣摆荡起。
——啪!
一鞭落下,毫厘之差,秦孤桐安然无恙。
衣摆在空中一挥,缓缓落下。
屠代柔顿知不妙,连连挥臂抖腕。手中长鞭如灵蛇闹海,横飞竖打,势势相连。
秦孤桐长身玉立,负手从容。见长鞭上下翻飞,快而不乱。心道这女子为人狠毒,手上功夫倒是不差。她心中胡乱寻思,足下轻移闪避,顺势躲过一招白蛇缠身。
鞭长两丈,横刀三尺。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屠代柔依仗手中长鞭,不给秦孤桐近身机会。鞭子越挥越快,真真假假无数鞭影交织成一道天罗地网。秦孤桐如海上一叶孤舟,在狂风暴雨间颠簸,时刻都可能葬身其中。
三清登仙步,果然妙不可言——秦孤桐心中感慨,虽不该拘泥前人视界,然而他们一路披荆斩棘踏过的路,何处不是捷径。以其之终点,为己之起始,当可事半功倍。
又过一盏茶的功夫,屠代柔手腕逐渐酸楚,难以继续。秦孤桐才觉身子微热,周身通泰。她伸手拂过,横刀清越一声,跃入掌中。
屠代柔一招灵蛇吐舌,鞭梢探出,直刺秦孤桐眉心。银光一闪,横刀刀背挡开长鞭。秦孤桐气劲刚烈迅猛,来势汹汹的皮鞭如柳枝荡开。屠代柔顿时手掌一麻,险险松手。
待回过神,刀锋已然架在她脖颈上。
屠代柔脸上发白,勉强挤出一丝笑:“呵呵,女侠可不是小鱼,是螃蟹。”
秦孤桐听得耳中难受,手腕一转,刀柄一击将她拍开。屠代柔踉跄几步,跌跌撞撞靠在墙上。惊魂未定地看了秦孤桐一眼,匆忙离开。
望着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安公子,秦孤桐无奈走上前,问道:“阁下可还好?”
安公子趴在地上哼都不哼一声。秦孤桐恐他死去,连忙俯身碰了碰他肩膀。
“干嘛!”
秦孤桐猝然一惊,心道:居然中气十足,看来无事。
她刚想转身离开,那安公子翻过身。大抵是碰到背后伤口,疼得五官扭曲。他斜视秦孤桐一眼,英俊的脸上满是不屑,语气讥讽道:“怎么?还要本公子以身相许 ?”
秦孤桐闻言诧异:怎得今早这两人都莫名其妙?
纵然她脾气好,也不愿平白受气,又懒得与他计较。转身就要离开,就听安公子又道——
“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宠,收在身边也没面子。不过我瞧你这份穷酸样,啧啧,吃得饱吗?唉吆,那女屠夫都打不过你,你不会劫富济贫贴己些?哈哈哈!”
秦孤桐一脚收回,转身打量那青年一眼,学着他阴阳怪气道:“不缺胳膊不少腿,干甚么不行?尽想着做人男宠,不劳而获。啧啧,以身相许?恕我直言,阁下这模样,倒贴我都不要。”
安公子一愣,支起身子饶有兴趣地打量她。然后挣扎爬起来,嘴里哈哈大笑:“说的极是,我这样的人,倒贴也该嫌弃。哈哈哈,以身相许个屁,你不救我,我也死不了,谁敢在太和城里杀人!”
这位安公子生的眉峰秀挺,波眼桃花,是天生讨女孩家喜欢的薄幸檀郎。也不知受了甚么打击,满口疯言疯语,状若癫狂。
安公子见她眉头微蹙,眼中流出嫌憎。脸上猛然狰狞,恶狠狠瞪了秦孤桐一眼。蓦然,目光一涩。怔楞望着秦孤桐后石桥,步履蹒跚地走过去。
秦孤桐目送他走上石桥,见他坐在桥上久久不动。不似要需短见,这才放心,微微摇头离开。
她回到栖鹤居,在外面洗漱完毕。蹑手蹑脚走进里屋,却见萧清浅山枕斜欹,拥被靠床,正含笑望向她。
秦孤桐扬起唇角,快步走过去。坐着床边,向着萧清浅抱怨道:“早知不去了,一个蛮不讲理,一个疯疯癫癫。”
萧清浅怎会不知,她一言不发,静静听秦孤桐说完。伸手摸摸她紧绷的脸颊,抚平她眉间的褶皱,轻声宽慰道:“阿桐,世上少有早知,天下难得万一。”
秦孤桐一怔,霎时恍然大悟。她上前握住萧清浅的手腕,低声感慨:“清浅,你说得对,万一那人是好人,我若袖手旁观岂不是一条人命。纵然他说话讨人嫌,但到底不曾做过坏事,万一被那使鞭子的打死,纵非我的过错,到底是我袖手旁观。”
萧清浅见她眉眼乖顺的模样,心底餍足一叹。
她自是半点不在意那安公子死活。生死有命,事出有因。不管善果恶果,终究是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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