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兔的头颅在五人面前一晃,滴溜溜滚进草丛,脖颈朝下,笔直立着,好似随时可以从土里拔出手臂,扫开眼前的枯草,笑着和兄弟们打招呼。
尚且温热的血液,顺着张舵主脸颊,流入愤张的胡须。又沿着胡须滴落,滴答、滴答.....
他看着赵大兔,赵大兔双目微瞪,直笔笔盯着张舵主,嘴巴微张,似乎话到嘴边,下一瞬就要开口说出来。
“他奶奶的熊!”张舵主怒吼一声,震破死寂的夜空。 “噌”一声抽出腰间的金背大砍刀。银光一闪,霎时间刀气撕裂地皮,留下一道深深划痕。
张舵主后槽牙咬得咔咔作响,虎睛眼中杀气腾腾。他单手持刀指着洞口,吼道:“下面哪个龟孙子!有种上来领教爷爷的大刀!”
风声戚戚,无人回应。
张舵主一把夺过狗毛手里的风灯,弯腰探身往洞里照去。这洞又深又窄,哪里看得见底。倒是瞧见赵大兔带下去那盏灯,在底下隐隐发光。微黄发绿,好似萤火虫一般。
“老子下去看看,什么玩意敢害老子的兄弟!”张舵主说着左右看看,接着怒骂道,“石头你个怂包!梯子呢”
石汉握着精铁双斧站在一旁,支支吾吾不敢说话。刚刚赵大兔的头一出现,他就吓得手一松,软梯早掉下去了。
张舵主啐了一口唾沫,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骂道:“瞧你个怂包样!奶奶的!”
他怒火中烧,心中烦闷,恨不得杀人。来回踱步,手中风灯摇晃,他突然灵光一闪,指挥手下兄弟道:“他娘的,他还能遁地了不成!点火把,给我扔下去!把这王八烤了!扔柴火扔柴火!快扔柴火!”
狗毛上前接过灯笼,点头应道:“大伙把吃饭的家伙都拿出来,下面的王八敢露头,就把他剁了。王小明和石头,你们去捡柴。”
石汉如蒙大赦,将双斧子往腰后一插,拉着王小明就往崖壁边跑。
野山荒谷,绿荫连绵。别的不多,杂木枯树,那是数不胜数。然而也架不住百十号人一年多砍柴烧火,如今谷中杂草都不生一根。要砍柴,就要进林子。
王小明和石汉此刻又惊又慌,两人见最近的就是石壁缝隙中横出的松柏。干脆石汉架着王小明,两人叠起罗汉。王小明踩着石汉的肩膀,手里大刀一挥,树断木落。
“往左边去点,还有颗。慢点!慢点...”王小明扶着山壁,指挥石汉。
张舵主瞧着他俩颤颤巍巍,貂皮斗篷一甩,转过头对狗毛骂道:“你看着两怂货,就他娘知道偷懒,多走两步能死啊!”
“啊?怎么了?”狗毛正提着灯笼架在洞口,神情紧绷。闻言扭头去看,刹那脸色惊变,来不及说话,猛地冲过去!
事发突然,张舵主见状尚未反应过来。陡然间,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不觉地打了一个冷颤。耳边就听锐器破空之声,他心中一紧,接着身后一声惊呼,有重物摔倒的闷哼声。
王小明正垫脚伸手,去够那树枝。忽然只觉脚下一软,接着天翻地覆。眼看就要摔个,情急之下凌空一翻。双脚落地不稳,踉跄一步崴了脚踝...却未摔倒,抬头见着舵主扶着自己,满脸关切。王小明顿时心窝子暖洋洋的,正要开口说话——
“老...哎吆!”
张舵主见形势不对,闪身扶住王小明。见他无碍,心中石头落下,手上一松将他摔回地上。
“舵主,石头他......”狗毛死命按着石汉胸口,汹涌而出的鲜血片刻就浸湿他的手。他见张舵主双目通红,低声劝道,“ 大哥,别费力气,石头...他走了。”
张舵主瞪着眼睛不说话,只一个劲输内力。然而不过是石沉大海,丝毫不起用处。天寒夜凉,石汉片刻就身子发僵。
手下兄弟五人,眨眼死了二个。张舵主只觉乱箭攒心,悔恨交加。望着石汉无神的双眼,他胸腔中一股怒愤之气腾腾燃烧。
余下四人神情不一,廖浩面色戚戚,干裂苍白的嘴唇轻颤,低声絮语:“一定是...山魈来报仇了...它们...它们...”
“闭嘴!”狗毛低吼一声,对着张舵主说,“大哥,我明敌暗。咱们搜林子也不是一次两次,回回空手而归。”
狗毛的意思很明显,张舵主也不傻。他脾气直,但心里透亮,缓缓点头,沉声低语道:“把大兔的尸体弄上来,把洞填了,以后都不要来这儿。等吴老大那厮回来,你就说回寨子探亲,把东西带到南边,先铺铺路。”
狗毛呼出一口气,点点头。
张舵主起身走到洞边,只见洞底那盏风灯不知何时熄灭。漆黑幽深的隧洞里,仿佛一只猛兽匍匐其中,静静等候猎物到来。
张舵主的瞳孔猛然一缩,心中生出丝丝寒意。他皱眉踟蹰片刻,往后退了一步。死死盯着洞口,对余下几人道:“今晚连连出事,不是好兆头。先将大兔的头带回去,明天找机会再来。”
狗毛点点头。几人虽然不舍,但此刻也无人敢下去。谁知洞底有什么,这般狭窄,便有一身武艺也使不出来。赵大兔的尸体,只能先留在洞中。
张舵主收了刀,抬头见月下西沉,四野寂寂。想到这一夜诸多变故,他叹了口气:“兄弟们跟着我刀口舔血这么多年,也该过两天快活日子了。”
狗毛、廖浩、王小明,都不说话,心里黯然又生出希望。
张舵主一挥手,四人各自忙活。草草收拾一番,不敢久留。六人来,四人归。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秦孤桐躲在土堆后,听人语声停,脚步声起。又见灯火移动,不敢再待着。屏气凝神,蹑手蹑脚牵着萧清浅又回到帐篷里,卧床躺好。
脚步由远而近,秦孤桐屏气凝神,就听狗毛说:“老鼠,小明,你们去把绳子都解开,动静小点。”接着又听张舵主说道:“你们弄好就去睡,我来守夜。”
狗毛忙接口,想要劝:“舵主...”
“行了!”张舵主毫不犹豫打断,口气颇为生硬,“听我的!折腾一晚上,大家都累,别废话了。”
秦孤桐闻言心中诧异,暗道这几人折腾一番所为何事?而且听着,怎得感觉似乎少了几人?莫不是刚刚出了人命?
那时狗毛放迷烟,秦孤桐就等着他们进来,一举斩杀。哪知道这些人在外面絮絮叨叨几句就离开。她心中诧异,但也听明白几分。
既然宝藏已经被发现,天汉寨这些人又各怀鬼胎。只怕早晚要出事,不如早早离开,免得沾染一身腥臭。等狗毛他们走远,秦孤桐就立即起身,与萧清浅趁着夜色出了帐篷。
往龙女庙方向,定然不行。那里临江,没船插翅难飞。既然要往太和城,必定要继续往西,翻过此山。拿定主意,秦孤桐带着萧清浅往山里走,哪知还未出谷,就听惨叫惊起。
秦孤桐想起山魈之事,顿时迟疑不定。
张舵主他们与宝藏之事,虽然颇为复杂。但明显林子里更危险,毕竟张舵主这些人既不谋色也不害命。两害取其轻,秦孤桐便带着萧清浅折回来。
张舵主说完,狗毛知道他脾气,也不再劝。与王小明和廖浩两人,各往帐篷里去。外面脚步声匆匆响起,渐渐远去。秦孤桐心道:今夜真是波折,还好有惊无险。此地不宜久留,明日一早就离开。
她侧过身子,握住萧清浅的手,在她掌心写道:无事,睡。
她指尖贴着萧清浅的肌肤轻轻勾画,心神有些恍惚,隐隐生出怪异感。秦孤桐缓缓深吸一口,正要压下心头异样,就听外面传来惊慌失措的呼喊声。
这漫漫长夜,更显毛骨悚然,漫无尽头。
“老大,人死了!!!”
“舵主,人都死了!!!”
兵俑
三十出头的汉子,宽额方颚,两鬓留须。穿着领口发黄的中衣,套着垮裤。手脚捆着麻绳,姿势怪异,似乎极不舒服。若不是脖间那倒深深勒痕,大汉这会该做着美梦、打着呼噜。
张舵主腮边筋肉轻颤,怔楞许久。弯腰慢慢将棉被拉过头,理了理被角,声音暗哑低语:“...是我害了兄弟们。”
这是跟他多年的手下,只因宝藏一事隐秘。他不欲知晓的人太多,所以才让狗毛将他们迷晕。若非如此,这些人也不会无声无息地被杀。
帐门掀起,狗毛沉着脸走进来。咽了口唾沫,摇摇头,唉声叹气:“人都走了,一个没剩下。就那俩女的还活着,会不会?”
张舵主深吸一口气,提着金背大刀,虎行大步走出去。周身杀气腾腾,口中冷冷说道:“是不是,问问就知道。他娘的,这么多兄弟的命,我要把他活剐了!”
“哗”的一声,帘子掀开。
张舵主大步走进来,瞧着左右站着的廖浩和王小明,扬扬络腮胡下巴,说道:“你们去把兄弟们尸体抬我帐篷里放着。”
秦孤桐见他一双虎目湛湛发光,盯着自己不说话。她沉声说道:“张舵主,大家都是江湖上走的人。有话摊开讲,您这样,我心里打颤。”
张舵主上下打量她一番,没好气地说道:“乳臭未乾的小屁孩,也敢在老子面前装大人。我像你怎么大的时候,在前辈面前都不敢开口!”
秦孤桐见他居然开口训斥自己,不由一愣。不惊不怒,双手一合,抱拳行礼:“晚辈失礼,请张前辈赐教。”
狗毛扛着条凳进来,张舵主大马金刀坐下,对着秦孤桐说道:“赐教就算了。给我掰扯掰扯,师从哪家,为啥来着,要往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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