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周绍成的尸体,肃然道:“郎君,愿你言而有信!”言罢抬起长剑一划,脖颈鲜血四溅,人重重倒下。
群侠见状,无不惊心动魄,皆道这人至情至性是条好汉!景家这锅老鼠屎里也有一颗夜明珠。
武道大会变故连连,群侠气极了景家和太和宗设局陷害,瞧着他们内讧恨不得鼓掌叫好,但对这些血性儿郎却是打心眼里佩服。
“够了。”
萧清浅突然开口,众人皆是抬眼望向她。后面的人只见背影,瞧那庶兽斗篷让风一吹,银白髦毛如万里卷潮,江水一线白浪划过。
“耍够脾气就别再闹,将人放了。”
群侠闻言心中好奇,不由想起《江湖侠女传》里面的说辞,难不成这萧清浅和景家有说不得的干系?
高台之上,景亭心中欣喜若狂。他死死攥紧拳头,任由指甲深掐掌心皮肉。疼痛如斯,方才让他稍稍稳住心绪。萧清浅既开口便是允诺担下日后种种,景亭顿觉浑身轻松,忍不住笑出声:“这群草莽若知晓你身份,你猜会如何?堂姐。”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萧清浅身边刹时空出硕大一块空地。她侧眸一瞥,几人让她冰凉的视线扫过,登时心底打了个寒颤,慌忙握紧刀剑兵器。
“你看啊,看看他们的嘴脸!如此可憎!”景亭于高台之上张狂讥笑,手举锣槌状若挥毫,“你我龙子凤孙,天命贵胄,忍将万里江山付与此辈草莽匪寇?”
他苍白脸颊升起红润,似蓦然之间康愈,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阿姐,何不与我一起。杀光这群废物,踏平四海重建家国。”
此言甚是嚣张,群侠气得不轻,人群炸了锅:“不行,不能放她过去!”
“萧清浅一过去,那王八蛋还不如虎添翼!”
“大家伙别让那小子挑拨了!”
“先将萧清浅杀了再说!”
“萧女侠你给个话啊。”
不等萧清浅开口,景亭道:“在江湖,便按江湖规矩,我拿人跟你们换。”
达西长老拿不准主意:“要让她过来?”
景亭哄他:“达西长老,神让她来,便是旨意。你迎她,如教主迎天神降临迦南之地。你眼前阻扰,皆是考验。”
群侠远眺,但见有两人被拖到高台前。不少人认得邵灵,叫开她的身份。
景亭道:“奉劝诸位让开,否则白白葬送两条性命。”
万归涯没好气的嘲讽:“萧清浅,你弟是不是太瞧不起你了。要我说,就冲他这样你也别过去了。让他杀,邵修诚那儿我担着。”
依附万亩田的北方豪侠武士哄笑起来,一个大汉跳到桌上大叫:“让他杀!让他...厄......”
大汉手捂脖颈,指缝间鲜血横流,双瞳爆出死不瞑目的栽倒下来。周遭众人猝不及防,吓得慌忙后退。倏地一道黑影从众人头顶飘过,翩翩然落在桌上,抬脚将尸体踢下去。
此人脸戴面具不知什么来路,万归涯眉头一皱正要上前,就见那人开口:“好狗不挡道,都给我滚。”
“臭娘们你什么意思!”
月听筠心道不好,刚想开口阻扰。面具人已经化作一道黑影闪出,说话之人话音未落,却再也开不了口。
面具人一去即回,武功差的根本无法看清她身形。她微微扬起下颚,口气中尽是不屑:“我的意思,让萧清浅过去。不然那两人没死,挡道的先死。”
她骤然飞出二丈,足下连踩群侠头顶,身形如鬼如魅,须臾之间已经最外侧。她站在高台与群侠之间,负手道:“是我太过懒散,竟让你们忘记诸宜宫是什么地方。”
言罢她抬手揭开面具,露出一张风流妩媚的脸。
“扶槐!”
“是诸宜宫扶槐!”
“怎么是她?”
众人嘴上虽是吵嚷,却不敢忘记诸宜宫从前是什么地方,何止小儿止哭,七尺高汉子听了小腿抖哆嗦。萧清浅面前的英雄好汉顿时如鸟雀散,眨眼跑得一干二净。
萧清浅往人群里扫视一眼,对武五五道:“牵马。”言罢翻身下马,径直向高台走去。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迎着百架连射强弩走近高台,庶兽披风飘然,黑绡裙裾摇曳,一如冰雪瀌瀌,一如幽火曳曳,皆是气度从容。
景亭见萧清浅走到台侧拾阶而上,笑道:“阿姐尊贵,这两人自不可比。”一挥手,示意将两人推下去。
高台下扶槐腾身跃起,伸手接住李昭雪。邵灵笔直下坠,眼看就要摔在地上,群侠离得远想救也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李昭雪从扶槐怀中扑出,一把抓住邵灵腰带。扶槐慌不迭探手想将她抄起却晚了一步,只得抬手连拍三掌。李昭雪带着邵灵被掌风推远,在凌空翻了个跟头一同摔在地上。
台下这些变故,景亭毫不放在眼中。他见萧清浅一步步走近,脸上笑意更浓,双手张开迫不及待的迎上去。
秋霜切玉剑。
萧清浅出剑太快,没人看清庶兽斗篷之下,霜华剑已经没入景亭的胸膛。少年郎君博润的唇角浅浅勾起,笑意矜持,语调异常温和:“多谢。”
景家负你良多,谢你依旧仁慈,心存悲悯。愿为万千苟活异国的臣民,重戴荆棘之冕,重拾黄金枷锁。
景亭从高台坠落,劲风鼓动袍袖,少年郎君终于尝到自由的滋味。他望着萧清浅,见那道身影越来越远,却觉得终于离她近了些。
少时承你救命之恩,长大蒙你庇护之情,如今未完之志,亦要托付于你。多谢,阿姐,多谢你,让我于九幽之暗还能仰见天光。
为斩缠身毒蛇,设局借江湖之力诛杀迦南精锐
为消经年深恨,设局借迦南之手屠戮中原群侠。
满手血腥,无言自辨,我不死心不安。
阿姐,愿我来生,也能成为如你这般强大而温柔的人。
“滴答、滴答”猩红鲜血从霜华剑刃上滚落,一颗一颗砸落青竹上,斑斑点点如史简上沁出血泪。
千岩风定,万籁无声。
萧清浅孑立高台,声如寒泉:“岂可为一己之私而乱天下。我景家,无你这般不孝子弟。”
然老爷子见邵灵落下立即冲出,此刻见两人无碍,正要为萧清浅喝彩,忽听一旁李昭雪大喊:“不是!萧女侠,这人不是景家,他是迦南的奸细!”
莫说群侠,此刻迦南众人连遇变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闻得此言更是满头雾水。
李昭雪挣扎站起,指着景亭尸体道:“他身上有记号,在腰间有一处七枝灯盏纹身。”
困在高台下的太和宗门徒和景家弟子对视一眼,各出一人上前。撕开布料,果见腰间有处纹身。董歆然卷起袖子擦去血迹 ,不多不少恰巧一盏七枝灯。
君大帅扬声问:“可是有一枝纹着火苗?”
董歆然惊道:“君大帅你怎知道?”
君大帅道:“我们君瀚府曾经擒获一名自称迦南大长老的番人,腰间纹有七枝灯盏,右起第一个上有火苗。”
谭大少出声附和:“对,洛阳不死狱之战是有这么一伙人!君大帅可审出什么?”
君大帅摇头:“没有,此辈邪教之徒甚是冥顽不灵。”
当即有人将矛头指向李昭雪:“那这位姑娘怎么知道?邵少城主还在昏迷怎得你无事?”
李昭雪欲言又止神色为难。扶槐当即反应过来,心中顿时升起暖意:她定是怕旁人知我失了落薰香,想法子对付我。
这厢群侠又惊又疑,高台之上达西长老已经领人将萧清浅团团围住。武五五急得心如火燎:“甭管她啦,兄弟们抄家伙上削他们。”
李昭雪见此顾不得事后种种,连忙道出缘由:“我身上落薰香可解迷药,方才提前苏醒听到秘密。迦南邪教欲借景家旧事挑拨江湖纷争,两位前辈自然不肯,迦南用家主之位反间此人,又找人假冒翠微子前辈,借他们名义下达命令。”
高台下的太和宗弟子闻言大惊失色,董歆然立即扭头向身后看去,惊叫一声:“掌门呢!”
慕容翰飞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而翠微子的失身却消失不见。群侠听得那边变故,想到太和宗门徒和景家子弟所作所为,萧清浅更是身陷敌营杀了首恶,当即深信李昭雪所言不假。
万归涯越众而出:“武功利落的跟我上。”口中说着话,身影已经穿过比武台。
高台之上,达西还在追问萧清浅,一旁景计却悄然捡起地上金锣,他本在观望,此时见群侠气势汹汹奔袭而来,吓得连忙扬手重重敲下——
铛!
铛!铛!
铛!铛!铛!
锣槌起又落,落又起,不知他敲了多少下。震耳欲聋的锣声在山谷中回荡,连绵不绝好似永无止境。
排空万箭,急如雨下。
君大帅手中寒枪一抖:“架盾,结山阵!”
君瀚府五名校尉提着削掉四腿的桌面飞速列队,君大帅一声令下:“随我陷阵。”
君瀚府一行冲入箭雨,逆行而上。连射强弩出箭迅捷,百架弩机连射堪比万箭齐发,一波一波,如惊涛骇浪拍打而下。
箭雨之下惨叫不绝,山阵却似礁石一般,任它狂风暴雨巨浪滔天,依旧稳步向前逼近高台。景计见状气得牙痒,厉声叫道:“燃火箭!”
木桌不比水火不侵的盾牌,数十只火箭如流星一般落下,但听天上“嗤嗤嗤”五张桌子顿时变成一只火烧刺猬。
景计见群侠退后稍远,□□虽还能射着但力道弱了许多,反而凭白浪费□□。他停下锣声,将金锣锣槌紧紧攥在手里,扭头朝达西道:“长老,你还同她啰嗦什么?殿主可都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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