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凛胸中气血翻涌,忍住身上的疼痛,抱住他踹过来的脚,狠狠一掀,便都滚到了雪地上,两人被怒火烧去了理智,撕、扯、咬、踢,能用上的都用上,死死纠缠着对方,那白雪覆盖的地上,渐渐出现斑斑点点殷红的血迹。婉溪劝不住他们,也不敢挨近,竟然吓得哭了,府中的人都被惊动,最后还是霍淞赶过来拉开了他们,霍凛心中清楚,说是拉架,他只是牢牢的拉住了自己,让自己白挨了霍泽几十下,这才假惺惺的劝开了他。
那一架,他和霍泽谁都没有沾光,两人都是鼻青脸肿,他的左手被霍泽拗得骨折,霍泽的手臂上被他咬掉了一小块肉,父亲知道后大为光火,把霍泽狠狠训斥了一顿,却把他关在房里跪了两天两夜,不许吃东西,也不许人去看他。那事过后,父亲觉得他野性难驯,决定把他远远的送去凉州,夫人和姐姐,还有婉溪表姐哭着求了父亲许久,他却丝毫也没有动摇心意。
他不怕离开,他不留恋这座巍峨的象征着威严的府邸,不想日夜面对父亲冷漠的眼神,不想看见恶兄长们狰狞的面孔,他难以割舍的,只是夫人的慈爱,和两个姐姐给予他的亲情和温暖。离开的那天,他没有哭,因为他不想霍泽得意,他也没有回头,他怕看见长姐和婉溪表姐的泪眼。
他去了凉州,凉州很好,尽管没有了舒适的房间,华丽的衣裳,精美的食物,尽管那寒风割在脸上有如刀刃一样,尽管有时候能喝上一口水都是奢侈,他仍是觉得那里比霍府好,他在凉州一呆就是十一年,十一年里,可以发生了很多事情。。。。。。
婉溪表姐自杀了,噩耗传来,他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他偷偷躲到离军营很远的地方哭泣,哭过之后,他躺在砂砾中,回忆他们从前相处的情景,然后吹上一首她爱听的曲子,寄托自己的哀思。
长姐进宫为妃,他在心里暗暗为她担心,祈祷皇帝对她好一些。
父亲被罢免了一切职位,他没有任何感觉,那关他什么事?
夫人去世了,他又哭了。
他以为自己从此不会再哭了,可是一见到姐姐,想起前尘往事,他的心里却是如此难受。
“凛儿。”
皇贵妃一声轻柔的呼唤,将他从遥远的回忆中拉回来,他勉强笑了笑,从脖子里摸出一个玉坠:“姐姐,这是我走当日,你亲手挂在我脖子上的,我一直带在身边。”
皇贵妃凤目蕴泪,接过玉坠,紧紧握在掌心,口中轻声道:“凛儿,你这次回来,对父亲表现得尊敬点,至于他们—暂时都撂开了罢。”
“我知道,姐姐放心,我不会再意气行事了。”
霍凛眼里的寒芒转瞬即逝,两人相顾沉默,过了许久,霍凛咬了咬牙,终于问出憋在心里多年的问题:“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婉溪表姐,她。。。她当年到底为何要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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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觉得,我这文的架构可能太大了,因此感情推动缓慢
有些每章都想看到感情的,那就抱歉啦
我要写的是一片完整架构的文,一切都要合情合理发展
我会努力让你们对后面的发展不失望就是
第36章
礼部遵循旧制, 恭办太妃丧仪,一切俱为妥帖,皇帝每日只遣人去寿安宫代祭,连面都没露一下, 宫中朝中不免诸多猜测,只是九公主之事后,皇帝尤忌流言,在京城各处遍布暗探,是以并无人敢私下议论此事, 许多王公大臣怕累及自己, 亦皆缄默不言。然而太后的谥号一经公布, 满朝不由得哗然,宗谋在太妃灵前获悉此事,几乎气昏了过去,也不顾重孝在身,当场揪住礼部尚书张退之,几乎没打了个半死, 然后独自一人直闯长乐宫, 才到宫门外便被侍卫阻止, 他纵然孔武有力,一人终究难敌那些身手不凡的御林铁卫,几次强闯皆被拦下, 那些侍卫碍于他的亲王身份, 却也不敢轻易动他, 他愤懑绝望之下,直挺挺的在长乐宫外的汉白玉台基上跪下,扬言不见皇帝便不离去。
外面烈日当空,似要堕下火来,宗谋跪在那里,脸色惨白,汗透重衣,梁全站在廊下远远的望着,口中喃喃的道:“这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暴晒啊!”
旁边的一内监担心的道:“梁总管,皇上虽不肯见王爷,可是王爷要是有个好歹,咱们可也是担当不起呀。”
梁全踌躇一会,吩咐道:“去,快去给王爷送碗凉茶解解暑。”
“是。”
梁全远远的望着,只见那内监取了茶送过去,满面笑容的弯下腰,将茶送到宗谋面前,宗谋却一抬手,将那茶碗掀翻,那瓷器碎裂在地的清脆声音,这边厢都能听见,他摇摇头,只得叹了口气进去了。
御案上的奏章堆得像小山一样高,那些为太妃谥号劝谏的奏章,皆被皇帝搁置到一边,赵承恩见他神色越发平静,使了个眼色让小太监推下去,自己亲自走到边上磨墨,皇帝手中笔忽然一顿,问道:“宗谋还在外面跪着呢?”
赵承恩回道:“是。”
“你们就没问问他,是不是不准备去为自己的生母守灵了?”
赵承恩一时不敢接话,微微迟疑了一下,道:“王爷说,若是皇上不见他,他就跪死在那里。”
话犹未了,只听“啪”的一声轻响,皇帝已将笔放下,赵承恩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半晌,只听皇帝道:“让他进来吧。”
听见传唤,宗谋立即起身,大踏步进入大殿,也不行跪拜之礼,忍住气微微低了头:“臣弟见过皇上。”
“罢了。”皇帝的眼眸乌沉沉的,却并不动怒:“你是朕的兄弟,要见朕难道朕还不许,何苦做这个样儿?”
宗谋猛然抬起头来,眼睛直视着他:“臣弟想问皇上,臣的母妃究竟有何过错,皇上竟给她‘缪灵’的恶谥?”
皇帝微微抬起下巴,轻描淡写的道:“她自己并无什么过错,错就错在生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宗谋额上青筋暴起,双拳紧握,却是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不服气么?”皇帝冷冷的道:“先帝在时,便责你不思进取,好逞匹夫之勇,是不肖之子。朕继位以来,念及兄弟之情,委你重任,你却没有一件差事能办得妥妥当当,被革去职位之后,便整日呆在府中,沉溺于酒色,据说寻欢作乐之余,对朕颇有怨愤之语,今日更是公然藐视皇权,殴打朝廷命官,难道你真以为朕不会治你么!”
说到最后,已是疾言厉色,宗谋怒极之下,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哈!”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你笑什么?”
“我笑你厚颜无耻。”宗谋缓缓的站起来,眼神怨毒:“先帝只夸过我勇武,谆谆教导我练习骑射之余,也要多读书养性。宗训啊宗训,你如此颠倒黑白,只能说明你心虚,因为你心里清楚,谁才是真正的不肖之子,父皇是怎么死的,荣王是怎么死的,你的皇位又是怎么来的,你以为天下人都蒙在鼓里么?啊!对了,你还害死了九妹!害死了我母妃!为什么你前脚刚走,我母妃就薨逝了?!你的罪恶,馨竹难书,为了我母妃能够安度晚年,我忍你忍了许久,今天我终于不用再忍了!”
赵承恩吓得脸色发白,忍不住低喊了一声:“王爷。。。”
“反了!反了!”皇帝震怒非常,铁青着一张脸,倏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重重一掌击在案上:“来啊!给朕把他。。。”
话犹未完,宗谋从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吼:“既已无后顾之忧,今日就算拼了性命,我也要手刃你这个篡位贼子,告慰父皇的在天之灵!”
赵承恩见他一脸凶神恶煞,向御案扑来,大惊之下,本能的上去想拦住他,宗谋手重重一挥,赵承恩的身子便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去几尺远,又一脚踢开一个小太监,皇帝虽也吃了一惊,却是临危不乱,见他来势汹汹,头一偏,躲过他迎面一拳,只觉得风声呼呼从耳边掠过,又连忙往侧边退了两步,拔出自己的随身携带的一把金柄龙纹匕首,往前就是一刺,宗谋眼睛充血,如同疯狂,竟是不闪不避,拼着腰际受伤,双手伸出去狠狠掐住了皇帝的脖子,还没来得及再用力,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手不由自主的慢慢松开,身子软绵绵的滑了下去,眼睛兀自恨恨的瞪着。
皇帝惊魂未定,想要抬手去擦额上的汗,却又忍住,几名御前带刀铁卫并排单膝跪在地上,为首的铁卫脸色惨白:“臣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皇帝看了看他手中带血的剑锋,总算是出了声:“他死了吗?”
“没有,臣只是想救皇上,并没有伤及王爷的要害。”
“王爷?”皇帝只觉脚有些发软,勉强僵立那里歇息片刻,眼里迸出一线寒光,恨声道:“传旨下去,宗谋丧心病狂,意欲行刺朕,即刻废为庶人,投入宗人府大牢!”
因征西大军即将启程,皇帝朝政更是繁冗,这一向无暇顾及后宫,来撷芳宫的次数大为减少,莲真反倒轻松许多,每日里随皇后去寿安宫为太妃举哀之余,便足不出户,闷了弹会儿琴,看会儿书什么的,横波和宝贞见她得蒙盛宠,反倒愈加沉默,心中十分不解,却是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并不能从她口中知晓些什么的,便只当她是想家了,免不得有许多劝解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