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本宫叫你去做一件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你怎样想?”
李茂微微抬起头,却见她如泉水般清冽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心中莫名的一紧,只得横下心来,道:“只要是娘娘叫臣做的事,臣的胆子应该会比平时要大一点。”
皇贵妃嘴角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很好,你医术高明,又有足够的忠心,今晚便是你再一次向本宫证明自己的机会。”
李茂硬着头皮道:“娘娘需要李茂做什么,只管吩咐。”
“宫中有一个人病了,病得很严重。”皇贵妃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桑蓉:“你晚上随了她去,务必将那人医好。”
李茂一愕:“敢问娘娘,是宫中哪位主子病了,还是。。。”
“静心宫的莲嫔染了伤寒,我要你去救她。”
李茂呆了呆,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跪下道:“若是娘娘叫臣去做别的事情,臣心里可能并无把握,但这医病救人,乃是臣生平唯一擅长之事,臣定不负娘娘所托,请娘娘在宫里静候佳音便是。”
第16章
莲真昏昏沉沉的睡在地上,神智不清,伸手一摸额头,烫得吓人。横波和宝贞两人心内如油煎火沸,守着只寸步不离。
桑蓉引了李茂进来,轻声道:“这便是莲嫔娘娘了。”
李茂上前几步,撩起衣袍小心翼翼的跪下,借着烛光仔细看了看了莲真的脸色,但见她眼眸紧闭,双颊火红,她略看得一看,心下便不自禁的一跳,勉强收摄心神,低声对桑蓉等道:“事急从权,还请姑姑恕臣失礼之罪。”
“不妨,李太医只管好生替小主诊脉开方。”
李茂诊了一回脉,沉吟着道:“小主这是染了风寒了,按理说吃几剂药,发散发散就可,但臣瞧这病,似乎来势汹汹,若想好得快些,须得用些猛药才行。”说毕微微迟疑一下,又道:“麻黄一味,发汗之效峻猛,小主体虚,怕受不住,只是退热效果却又奇快。。。”
桑蓉道:“皇贵妃对李太医一向青目有加,既荐了你来,那是断断至于有错的,该怎么办,你自己决断便好。”
李茂取出纸笔来,当场开了方子,叮嘱道:“如一服汗出病瘥,停后服,不必尽剂,热退后可适当调补。”横波接过方子看时,见有麻黄、桂枝、杏仁、甘草等药,便蹙眉望着桑蓉:“姑姑,这药。。。”
桑蓉知她意思,不等说完便道:“我自会着人送来,连煎药的炉子也一并送了来。”
宝贞眼中蕴泪,屈膝对着桑蓉跪了下去:“主子幸得姑姑想法保全,请姑姑受宝贞一拜。”
桑蓉也觉心酸,一把拉了起来:“好孩子,不用这样,你好好照顾你家小主,我就高兴了。”
“嗯。”
宝贞含泪点头,桑蓉又叮嘱了她和横波几句,转身便要叫李茂走,却见她目光有些痴痴的,正瞧着莲真发呆,她眼神微微一沉,轻轻咳了一声,道:“李太医,我们走吧。”
“啊,好。”
李茂如梦初醒,只觉自己的脸颊也有些发烫起来,侧头对宝贞道:“桂枝汤同温粥一起服用,可助药力。”便忙忙的提起药箱,低下头,跟在她身后快步走了出去。
疏桐带着一溜儿小宫女将早膳摆开,各种荤菜素食,面汤茶点摆了一桌子,皇贵妃进了半碗清蒸牛乳白,又吃了一个乳油窝卷,便摆摆手示意撤下:“赏了他们罢。”
“是。”
几个小内监进来将菜肴连桌子撤了下去,皇贵妃信步走到门边,看了看天色:“今儿晴了。”
沁竹笑道:“上苑梅林的梅花开得正好,主子可要去走走?”
“要赏梅又何须去上苑。”皇贵妃想了一想,道:“太妃病了多时,我今日去请下安罢,拿我的大氅来。”
沁竹答应了一声,拿过一件秋香色的大氅替她披上,随着她的暖轿,一直往福宁宫而去。
昭惠太妃自从闻听九公主噩耗,便一直缠绵病榻,因她非皇帝生母,皇帝及后宫各妃都无须每日请安,都不过得便时便去瞧一瞧,因此福宁宫这个年下倒比别处冷清。
只几天不见,昭惠太妃越发消瘦了,整个人像是脱了形,皇贵妃上前行了礼:“请太妃安。”旁边的苏闻樱见了她,也跟着福下去:“见过皇贵妃。”
皇贵妃微笑道:“原来英王妃也在,快快请起。”
昭惠太妃对皇贵妃甚是亲近,一见她,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冰轮,怎么只顾站着,坐罢。”说着又吩咐宫女:“快去给你们贵主子倒了好茶来。”
皇贵妃在床边的一个绣墩上坐下,苏闻樱站在她对面,头仍是低低的垂着,她正觉诧异,太妃苦笑道:“这孩子孝顺,自我病了后,几乎天天跟谋儿来向我请安,唯有这几日倒不像来探我病,倒是来招我烦了。”
苏闻樱心中不安,抬起头来:“母妃。。。”
皇贵妃这才看见她眼睛红红的,像是方才哭过,便奇怪的道:“这是为何?太妃身子经过这阵子的调养,已有大好之势,你怎的倒哭起来?”
“咳,咳。。。”太妃剧烈的咳了几声,苏闻樱连忙上前替她轻捶肩背,她缓过一口气来,叹道:“她哪是为着我的病,竟是为着那莲嫔呢。她跟莲嫔和柔贵人一块进的宫,三人情同姐妹,如今莲嫔被禁足于静心宫,她想救她的好姐妹,咳。。。便每日来求我这个老太婆,不瞒你说,昨儿柔贵人还陪她一起在我这儿哭了一场呢。”
皇贵妃听了这话,端着茶杯微微出神,太妃又道:“若是别的事呢,我还可拉下这张老脸去向皇上求个情儿,可这事关乎皇嗣,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皇贵妃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道:“英王妃,你姐妹情深,本宫也可以理解,可如今太妃病着,正需要静养,你拿这些小事来招她烦恼,不是又给她添了病么?今后再也不可如此了。”
苏闻樱小声道:“是,臣妾知错了。”
皇贵妃见她面露畏惧,知自己话说得重了,神色渐渐霁和:“我瞧莲嫔面相,倒不是福薄之相,你也无须太过忧心了。”
这话虽是安慰之语,却空洞无比,苏闻樱听着有些莫名其妙,口里只得道:“是。”
皇贵妃笑了一笑,已站起身来:“我宫中还有些事,改日再来瞧太妃,这便告辞了。”
桑蓉站在地下,神态恭谨,一一禀告着莲真的病情状况:“李太医开的药见效得快,今日我又着人偷偷去打听了,莲主子已经完全清醒了,虽说还是虚弱,但已能正常说话了,又喝了半碗粥儿,大家都安心许多。”
皇贵妃歪在炕上的黄色大引枕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一卷书,桑蓉几乎怀疑她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半晌,却见她翻了一页书,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仍是不离书本:“闹了这么多动静,估计你去静心宫的事,已有不少人知道了。”
桑蓉惊讶:“奴婢怕被人发觉,每次去都非常小心。”
“哼。”皇贵妃鼻子里轻哼一声,还未说话,外面已有人急急回进来:“娘娘,皇上来了。”
皇贵妃一怔,放下手中的书,刚下了炕,皇帝已笑着进来:“你这院子里梅花开得倒好。”
“臣妾见过皇上。”
皇帝穿着一件宝蓝色妆花缎龙袍,外面披着黑色貂裘,越发显得面如冠玉,他走近前,伸手携了她手,一起在炕上坐下,然后对众人道:“都起来吧。”又对皇贵妃一笑:“还是这屋里真暖和,连香味都比别处好闻。”
皇贵妃并不接话,却道:“皇上今儿不歇午觉么?”
“睡不着。”皇帝道:“出来走走,便想着来看看你,你今儿做了什么呢?”
皇贵妃接过沁竹递过来的一盏热茶,亲手捧给了皇帝,方道:“这大冷天里,可做些什么呢,倒是今儿上午去探了下太妃的病。”
皇帝手微微一摆,屋子里伺候的人便静悄悄的退了下去,将门关上。皇帝将茶放在几上,脸色微微一沉:“朕听说,宗谋最近对朕颇有怨言,说朕害死了九妹,又将她母亲气病。”
皇贵妃微微一笑:“皇上跟英王爷是兄弟,待他一向又亲近,英王爷哪能如此?怕是有小人挑拨也未可知,皇上可不要听信一些片面之词。”
“哼,他没说便罢,若他果真如此胆大包天,朕可不会顾念着兄弟情谊,一定治他大不敬之罪。”皇帝似是十分介意此事,眉宇间十分不悦。
“好了,皇上何必为了几句流言动气。”皇贵妃一边在几上摆开棋局,一边道:“不如皇上陪臣妾下局棋吧。”
皇帝怒气似乎消了点,坐正了身子:“好,朕今日过来,便是要找你下几局的,朕跟别人下棋,总是赢,真是乏味之极。”
皇贵妃想了想,拈起一个白子轻叩在棋盘上:“皇上跟臣妾下,也是赢得多。”
“至少还有输的时候。”皇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眼睛看着棋盘。
“刚皇上说到治罪,臣妾突然想起有件事,也需向皇上请罪,还望皇上宽恕。”皇贵妃说着,便屈身在炕上跪下。
“哦?”皇帝抬眼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