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杂草边上分出一条小道,有几人站立后的脚印痕迹,大约是下来救庆生的流山派弟子。他们站在原地四处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端倪,这四周看起来是荒郊野外一片正常。
越青峰却不肯相信这附近真有这么简单,那杂草足有人高,四处走动不变,他左右一望,一言不发忽而抬手自袖中挥出一道灵力,锋锐如刃,硬生生将那周围的杂草削去了大半。顾渊吓了一跳,心想这越青峰出手真是鲁莽得可怕,黎穆却是再次露出了一丝的钦佩敬仰之色。
杂草削去之后,视线便清明了许多。山壁后露出了一处原掩在杂草之后的昏暗洞穴,十分阴森可怖,此处出现洞穴,必然是有些古怪的,可顾渊仍记得上次越青峰在清玄山上打塌了一处石洞,难免有些后怕,踌躇着轻声询问:“进去吗?”
越青峰反问道:“为什么不进去?”
他越青峰连尹千面都打得过,区区一个洞穴,根本没什么好怕的,更何况着洞穴明摆着有问题,为什么不进去看呢?
顾渊心有余悸,见越青峰抬脚便要进去,急忙道:“越掌门!这一回你可千万别将洞穴再打塌了。”
越青峰被他这一句话弄得一怔,倒有些哑口无言,好半晌,这才往下说道:“那时有尹千面,那只是意外。”
顾渊道:“我只希望别再有意外了。”
越青峰冷哼一声,转身领头踏进洞穴。
这一回他们走进洞穴时没了越青峰剑上散出的流光,那洞穴之内是极暗的,一进洞穴,顾渊只觉一股阴风自洞穴深处吹来,寒气森森,带着些不祥之气,他记着黎穆有些怕黑,便用术法召出了光亮来,黎穆却仍显得有些紧张,抓着他的手走在他身后,说是要为他们这队伍殿后,那模样如同受惊的小兽,竖着耳朵,一双眼瞳散着微绿的幽光,睁得极大,顾渊正想要安慰他一句,越青峰却有所察觉,皱眉问道:“你怕黑?”
黎穆几乎是脱口而出说道:“我不怕。”
他松开顾渊的手,壮着胆子走出几步,在心中安慰自己,其实一切并不曾有他所料想的那么可怕,他皱着眉头,顾渊难免有些担心,想要再次去握住他的手,黎穆却十分强硬地拒绝他。
“狼本是昼伏夜出的动物。”越青峰冷冷道,“可你竟怕黑。”
黎穆正想要开口反驳,却一脚踢着了什么硬物,洞穴之内光线昏暗,他只见得一处白森森的玩意咕噜噜滚出了老远,一时间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正在发着愣,忽而听到顾渊惊道:“骨头!”
越青峰皱眉走上前去,用剑鞘拨了拨地上的玩意,他们才终于看清地上那可是一颗骷髅头。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才是,他们循着洞穴的石道朝内走去,走得越深,这洞穴地上残存的尸骨也就越多,他们仔细看过,这些大多都是人骨,有些是新死之人,也有死了许久的。
这么一眼望去,白骨森森,实在是惊悚吓人,也不知若将这骨头拼凑起来,究竟能凑成多少具人骨,这些人绝不可能是自然死亡的,照理说死了这么多人,难免会有些怨魂鬼怪,他们却一个都不曾看见,顾渊正觉得奇怪,越青峰已开口说:“这魔修可真大胆,竟在流山派的后山中杀人修炼。”
是了,若是有魔修捉了些普通人到这洞穴内修炼,那些人只怕连魂魄都被他炼了个干净,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怨魂怨气留下呢?
越青峰又四下看了看,叹道:“这地方倒是个适合修行的宝地。”
顾渊看看这阴气森森的洞穴,实在是不明白此处那儿适合修炼了。
只是他们想不到会有魔修敢在此处修炼,自然不会有人仔细对此处盘查,那魔修大约就是利用了他们的如此的心理,为自己寻了个甚为安全的风水宝地。
这洞穴算不得太深,他们走了片刻便已走到了洞穴尽头,这遍地尸骨之外再无其他线索,也不知这魔修究竟是何人,顾渊想庆生也许是坠落山崖后遇见了这魔修,那魔修将他打伤,随后却又担心其他人认出了他身上的伤口而寻到此处来,所以才对那伤口百般掩饰。
可既然他害怕别人发现此处,那为何不干脆杀了庆生呢?
顾渊一时想不明白,他看了看这满地尸骨,忍不住问道:“死了这么多人,为何至今无人察觉。”
“这天下如此之大,死几个人,哪儿那么容易被人察觉。”越青峰淡淡说道,“今日我在此处捉一个,明日到另一处捉一个,若我捉的还是些流浪乞儿,那就更不会有人知道了。”
他说得甚为在理,顾渊难免便觉得心情沉重,这洞穴内已没什么好看的了,他们总不能在此处蹲点等着那魔修回来,还是先回流山派将此事告知易先生才是。
第49章
他们回去之时庆生还不曾醒来, 而柳长青守在一旁,那副模样,倒几乎要叫人忍不住误会他二人的关系了。
易先生终于开始关注庆生的伤势, 他来了此处看望庆生, 责怪门下弟子为何不及时将此事报告给他,他再三询问当日之事。越青峰将他们在山后所发现的洞穴告诉了易先生, 易先生震惊不已,当即表示一定会派人彻查此事。
其余具体应当如何, 也只有等庆生醒了再说。
顾渊心中揣揣不安, 他总觉得后山的魔修是故意引他们去那洞穴中打探的, 虽不知那魔修为何如此,他却始终觉得这行事手段实在是有些熟悉。
若那后山的魔修是尹千面呢?
他在心中怀疑猜测,之前尹千面也是三番四次刻意引他们按着他的步伐行事, 他们被尹千面耍的团团转。那日尹千面被越青峰打伤,现今正是需得养伤的时候,若后山中的人是他所杀,倒也说得过去。只是那些尸骨中许多已过了不少年岁, 不该是最近才死去的。
他正站着发呆思考此事,那易先生让几名弟子去拿些东西,屋内转眼剩下几人, 越青峰觉得待着无趣,正打算离开,易先生忽而开口说:“我似乎想起在哪儿见过你了。”
顾渊回过身来,易先生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令他隐约有些心惊。
越青峰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望着易先生的目光仍是冰冷的,问:“什么意思?”
易先生却不曾转头看他半眼,他仍是盯着顾渊,极为仔细地在打量着他,神色锐利得好似要将他的皮肤都穿透一般,顾渊被他看得莫名心慌,虚退半步,而黎穆伸手扶住了他,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易先生闻言便也望了黎穆一眼,忽而微微笑道:“姓顾,身边还跟着个魔修,老夫终于想起你是何人了。”
顾渊心道不好,这易先生怕是认出他来了,只怕易先生还以为他是尹千面,现今他可在流山派的地界,若是易先生要为难他,他也不知该要如何才好。顾渊抬起头,见越青峰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急忙便要先溜到越青峰身边去。
“可我见你的面容是真的。”易先生又说道,“这之间怕是有什么误会吧,顾少庄主?”
顾渊本已打算脚底抹油抱着越青峰的大腿逃走,听易先生这么说了一句,怔然转过头来,见易先生的神色中并未有多大的敌意,这才明白自己大约是真的被易先生认出来了。
他提心吊胆看着易先生,正不知如何才是,易先生微微蹙眉,又问:“顾少庄主,如果此事是误会,可那时魏山摆宴……”
他的目光在黎穆身上一转,带了些轻蔑鄙弃的意味,冷冷说道:“你为何要助这魔修残害同道好友?”
顾渊不曾料到这事态反转,一时不知要如何回应,他一直不曾考虑好这件事的答案,只好紧抿着唇,皱起眉。
易先生又指着黎穆说:“这魔修是厉玉山的孽子,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
他气恼不已,对黎穆也是极为鄙弃,那手指几乎要戳到黎穆的身上去,他不明白顾渊身为正道中人究竟为何要去帮助黎穆这等魔头。而黎穆被他一句话激得也微微有些愠怒,他不喜欢别人对顾渊这么说话,拉着顾渊的手要将他护至身后。
他这一举动倒是真激怒了易先生,易先生大约已认为顾渊是勾结魔修的叛徒败类,若真是如此,此等叛徒自然也不必留了,却不想越青峰忽而跨前一步,伸出一只手挡在顾渊与黎穆面前。
易先生皱眉道:“越掌门,你这是什么意思?”
越青峰冷冷望着他:“行事如此冲动,若是杀错了人,易水千,你拿命来赔吗?”
易先生指着黎穆道:“他父亲是厉玉山,他杀了魏山。”
顾渊忍不住抢白一句说:“可魏山杀了他父亲。”
易先生说:“厉玉山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若黎穆是正道中人,他为父报仇,只会传成佳话。”顾渊怒道,“可就因他是个魔修,这便成了十恶不赦的举动,这未免也太过偏颇了吧?”
黎穆攥着他胳膊的手不由收紧了一些,顾渊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却也知道此刻他的心情一定不会太好。
易先生被他一句话愣生生噎住,他觉得顾渊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事实本就是如此,他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