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本宫对你出手,他才发现用再多法力也只能摘除本宫的咒法,不再让你的伤口溃烂,却始终不能愈合你的伤口。
他才发现凡人是多么脆弱,本宫随便一个法术便可让你几乎丧命。
他才发现只有坐上至高王位,才能保全你。
于是,才跟本宫成亲。
你这自以为是的男妓!你知道什么?你死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尽之后,阿炎跃下断龙崖去找你扔下的永世砄,他满身是伤地从崖底回来,在那结界外头守着你的尸体嘶声裂肺地痛哭!”珊瑚几近哀号:“他是那么骄傲的东海太子啊!他何时这么狼狈?!”
苌夕浑身的血液变得冰凉,看着最爱的人在眼前自尽,连尸首都不能抱一抱,应该,那种痛苦,简直比用刀穿刺心窝还剧烈。
他忽然想起白葶说,“敖广在那时,不知怎的受了重伤,随后又大病一场,险些被权利纷争抢去性命”。
原来,是为了去找永世砄么?
断龙崖,崖凶可断龙。
不过一块石头,至于这么不要命地去捡么?
珊瑚骄傲的眼眸溢出一滴愤恨的眼泪,伸出一指点去,又狠戾笑道:“哦,你知道本宫为何有机会对你下手么?因为他那时因为偷了永世砄,正被天帝责罚呢!你能想象,他受完刑罚回去,看到倒在血泊里的你的表情么?你当然不知道了,不过本宫那时可在暗处看着呢,他那种悲痛的表情,本宫只觉得畅快!畅快!哈哈哈!”
她的笑声十分尖锐,毫无保留地嘲笑前世被蒙在鼓里的苌夕。
苌夕周身紧绷着,上手臂的伤口裂开,红血顺着手臂的线条往下淌。
嗒!嗒!嗒!
带着腥味的液体一滴一滴往地上砸。
“还有么?”他抬眸,一红一白的瞳色瞬间变得可怕,“你今天来,想必不止说一千年前的事情,这么简单吧?”
珊瑚停止嘲笑,“当然有!本宫今日便全都告诉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喝了孟婆汤,早忘得干净,本宫可没忘!你大闹本宫的婚礼,让阿炎当场悔婚。乃至于现在都没人愿意娶本宫!你一个凡人,犯了如此滔天大错,冥君岂能放过?顺理成章地便把你押进了八寒地狱。
可阿炎呢?他跟东海的其他龙太子斗了两百年才顺利继位。他一继位,便以东海龙王敖广的身份,让冥君把你放出来,置入轮回。冥君既不能不顾及他,又不能枉法,便把你置入了畜生道。本宫本来以为,那便是对你的惩罚,却没料到,阿炎在你出生那日,布了一阵红雨,让狼族以为天降吉兆,将你奉为千古妖灵。”
苌夕看着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声音变得冰冷:“所以,你气不过,便又开始报复?”
珊瑚盯着窗外射进来的白光,似有一丝洒脱,“不,本宫还没那么记仇。本宫想,既然你们相爱,便随你们去好了。没想到,你这一世,竟是个只爱皮囊的肤浅货色!竟只会糟蹋沭炎对你的一片真心!”
苌夕觉得可笑,他为那个口口声声的“美人”守候了八百多年,在这女人看来,居然如此一文不值,“糟蹋?你扣起罪帽来,可真是半点不含糊。”
珊瑚一时情急,“你敢说不是你么?阿炎跟后祭大战,不慎被魔焰伤了容貌,他趁疗伤时偷跑出来见你,你竟认不出他!你敢说,那不是你么!”
寝殿落针可闻,阳光在地上默默流走。
正如那晚,在深巷的青石砖上,游动的冰凉月光。
珊瑚的脸颊抽搐着,“那时,墨章才刚去世。你知道墨章是谁么?那是跟了他一千多年,除了先王,他身边唯一的亲属。”
苌夕沉默——他当然知道,墨章就是墨管家。
珊瑚诘问道:“你能想象他多难过么?他那时被后祭重伤,在太上老君那里治疗,却非要跑下凡看你。因为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说,怕你等久了,把他忘了。却没料到,你记得他,却不认得他!”高贵的公主,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宛如索魂的鬼差。
“他回来之后大口大口地呕血,一遍一遍嘶吼着‘报应不爽’,这些,你知道么?你这恶妖你知道么!”
苌夕额头冒着冷汗,“所以,他便伤心欲绝,与我相忘江湖,再不来找我?躲着我?”
“又错。”珊瑚幽幽然倚在桌边,狰狞地笑,“是本宫,不愿再看他备受煎熬,不愿再让他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便去太上老君那处求了一枚遗情丹,下在他的药汤里,骗他喝了下去。
不过后来,他发现了。你几百年后闯进东海那天,他刚好从太上老君求了解药回来,刚好想起你。他有千千万万的话想跟你说,不过你呀,好像怨恨他弃了你八百年,根本没心情听他解释呢!”
滴答!滴答!滴答!
血液仍旧没有停止往地上砸。
苌夕的指甲抠进了掌肉,“然后呢?”
“然后,你是不是就开始恨他了?不过,也没完全恨他,对吧?直到你向他求救,他也没来救旦逍和莫首南,你才彻底恨他的,对吧?”
苌夕一颤,“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本宫怎么不知道?那日你不听他的解释,毅然决然离开东海。他立马便去面见天帝,想禅让龙王王位,脱去一身束缚与你浪迹天涯。不过呢,天帝很器重阿炎,便劝他留下。到后来,劝说无用,便把他禁押了起来。
哦,你是不是给他递了信号?他倒也看见了,不过在天牢里出不来,便派墨赋来帮你了。但是呢,墨赋是墨章的亲弟弟,他跟本宫一样,恨透了你。便明面上答应,却压根没有动手。那日妖界被阳巅屠杀,他与本宫,可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呢!只可惜啊,旦逍和莫首南太难对付,那些道士没能一并杀了你。反而在白葶那几个妖孽的推动下,让你成了妖王!”
“然后呢?”
“然后,天庭准备攻打妖界之时,本宫便向帝君请旨,让他派阿炎与你决斗。并许诺阿炎,只要斩除妖王,便允他退位。”
“所以,他在这之前,并不知道我就是妖王,是么?”
“他当然不知道了!他从天牢里出来,便赶去赤谷见你了。他看到你就是妖王的时候,哈哈,你瞧见他的表情了么?本宫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哈哈哈!那表情,便仿佛看到了,世间所有期望都尽数坍塌。也便是那一瞬,本宫才体会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那一日,沭炎与苌夕再妖王殿中密谈,珊瑚便一直隐身在殿中窃听。
“但是天庭一开始派兵来攻打妖界,他并不在军队中。”
“当然,他那时还没答应帝君呢。不过后来本宫给帝君分析了利害,又在众神面前举荐他,帝君便又与他商议。奇怪呀,他当时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苌夕的眸子仿佛能滴血,“让我们自相残杀,这便是你的报仇大计?”
“没错。你们不是相爱么?本宫偏要让你们相杀!对决那日,阿炎所有的心情本宫都清楚。他只是下不了手杀你,便想着死在你手上也不错,于是便用言语激怒你。没想到,你还真的下杀手呀!”
苌夕浑身颤抖,呼吸声逐渐粗重,眉间的图腾瞬间变得阴暗,好似地狱的幽火,“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圈套。”
珊瑚的声音越发尖锐,“怎么,听到这些,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感觉心脏被砍成一片一片的?是不是发觉恨错了人,是穷尽碧落黄泉的绝望?本宫告诉你,本宫就是要让你绝望,让你悔恨!报复你,报复你这上辈子的男妓,这辈子的恶妖!报复你抢了阿炎却不真心待他!报复你自以为明白爱为何物!让你怀着无边的悲痛和悔恨度过余生!让你日日夜夜不能释怀!让你在噩梦中找不到出路,在美梦后坠入悲惨现实!”
“你简直是个疯子!”苌夕定定看着她,“你不是要报复孤么?你要报复,尽管拿刀子冲孤来啊!我千刀万剐任你处置!作何要去伤害沭炎?作何如此蛇蝎心肠设下圈套?作何让他生不如死!”
珊瑚敛起狰狞笑容,厉声道:“你以为,伤害阿炎的是本宫么?本宫不过动了些手法,别忘了,亲手把剑刺进他胸膛的,是你!你根本不爱他,你根本不爱他!”
沭炎对于苌夕,就是那皎洁无瑕的白月光。即便拿刀刻在心尖上,也不会比现在更爱了。
“孤对他如何,从来都因为他是沭炎,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唯独他这一个沭炎。你不了解孤的曾经,怎可能懂孤对他的感情!”
“本宫不懂?本宫就算不懂,也比你爱他!”珊瑚嘶吼。
苌夕的眼睛噙着泪,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低哑问道:“他在哪里?”
珊瑚看到他眼中的焦急,像吸到血的吸血鬼一般满足,“对,没错,就是这个表情,本宫就是要看你这样,这就是本宫报复的意义......”
苌夕没工夫听她闲扯,“孤再问一遍,沭炎在哪里!”
珊瑚笑了,“他啊......他现在正在受刑呀,凌迟之刑呢......估计这会儿,他只剩一口气了吧......”
她收买了行刑的小仙,得知了凌迟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