苌夕怜悯地看向墨章,抓起他的手,眼中范泪,深深道:“墨管家,你知道真正的爱,是不会被种族隔绝的么?”
“苌夕公子......”墨章猛然看到什么,苦笑着抽手,很识时务道:“属下委实还有些急事要处理,先行告辞了。”
苌夕十分懂事地点头,感激道:“嗯,今日多亏墨管家告知我这个大秘密了!”
“区区小事,公子不必客气。”墨章行礼离开。
苌夕巴巴望着墨章愈来愈远的背影,摇头叹息——墨管家还真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啊......美人快爱上鱼类这么大的事,这么明显的利害,居然都看不出来,还以为是小事!
不落教!
“——最近你和墨章,相处得似乎不错?”
身后陡然传来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
“美人?!”苌夕一惊,回头道,“你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丝毫没有私谈被撞破的尴尬。
“从你说‘真爱不会被种族隔离’开始。”沭炎的语气有些奇怪,当然苌夕是发觉不了的,“怎么,打搅你们了?”
“不会不会!”苌夕慌忙摆手。
沭炎眉梢一挑,唇角微勾,道:“不会便好。”
苌夕补充道:“反正我晚上还可以再找墨管家,现下少说些没什么。”
沭炎脸上的表情陡然一僵,牙齿间挤出两个字:“是么。”
过后他便再没开口,只是心中隐隐的不舒服。
自然了,这个“不舒服”,可能颇有些深度。与之前得知那条红抹额被送人时,相差无几。
于是向来宽宏不羁的沭炎,也开始小心眼起来。
次日,海棠林中,便上演了山水轮流转的戏码。
☆、离家出走(一)
次日,海棠林中,上演着山水轮流转的戏码。
苌夕仍旧一尘不变的,双眼发亮地盯着沭炎的薄唇,一边舔嘴皮一边咽口水。
美人的嘴唇肯定又香又软呀......亲他的时候他会不会满目娇羞脸颊通红?或者是像戏文里被调戏的女子那样喊“不要不要”?然后自己便化身豺狼猛兽,不管美人抗拒直截将他的嘴唇堵的死死的。
嘿嘿嘿......
“主子,端音姑娘求见。”墨章垂首禀报,打断了苌夕的臆想。
嗯?女的?
沭炎看了看顿时紧绷的苌夕,唇角一扬,道:“请她进来。”
还让她进?
苌夕陡然抬头,如临大敌地紧了紧拳头,唰唰朝入口甩去两道眼刀,每一根汗毛都陡立起来备战。
不多时,一娉婷女子便身披浅粉色衣衫,盈盈步入海棠林。朝沭炎微微一伏,纤着声音道:“奴家见过炎公子。”
炎公子?
原来美人的名字里面有“炎”。
好哇,这女的还知道美人的名字!
沭炎起身亲手将人扶起,两人的手随之交叠在一处,道:“端音姑娘莫行这般礼节。”
喂,美人,你手放哪儿呢?
苌夕起身又坐下。
端音眼眸一弯,恋恋不已收回手,娇羞笑道:“端音不请自来,没叨扰到炎公子吧?”
叨扰了,必须叨扰了!
沭炎一顿,下意识瞟了眼苌夕,道:“不曾有的事,姑娘无需多虑。”
端音垂下眼眸,模样颇为可怜,道:“自上回匆匆一别,端音便再未见过炎公子,还以为公子您有意避着端音,原来是端音庸人自扰了。”
沭炎道:“姑娘言重。”
“炎公子还是这般有礼彬彬,让人不舍忘记。”端音莞尔,道:“近日端音在阁中聊聊无事,总想起那日与炎公子相遇情景。不由就情起兴,作了支曲子。不知炎公子是否有闲性,垂耳听端音拨弄丝竹?”
沭炎付之一笑,道:“天下想听姑娘琴声的,估计能将慕夕城围个水泄不通,恐怕还轮不到在下。”
“抚琴之人,贵在能遇知音。古时高山流水,便讲的是这般子情义。再有钟子期亡后,伯牙愤然摔琴,更出了‘此曲终兮不复弹,三尺瑶琴为君死’之言。端音的造诣,虽比不上伯牙先辈,却也了然,知音人之于抚琴人的重要性。纵然与炎公子萍水相逢,但端音知晓,您,便是奴家的知音人。”端音从丫鬟手中接过古琴,斜斜抱在怀中,道:“只是......听炎公子的意思,是拒绝奴家么?”
一番话,又是典故又是诗句的,将苌夕活生生说懵了。再看美人,好像还听得尤其入迷,全然沉醉其中。
这个人真是......
见色忘苌夕。
气死狼了!
沭炎柔声轻笑,对端音道:“哪有的话,只是担心这海棠林衬不上姑娘的琴,在下府宅的后山有一处空谷,是个奏曲听音的好去处,不知姑娘可愿移步?”
端音点头应下邀约,道:“却之不恭!”
沭炎摊开手掌,朝林外的小径一邀,道:“如此,便这边请。”
似乎是陡然想起什么,沭炎倏而回首对身后的苌夕,淡淡道:“哦对了,你要一起么?”
仿佛是想起夜壶没倒,一样的表情。
苌夕冷哼一声偏过头,嘟着嘴,心里尤其委屈,“不去。”
端音似是才注意到林中的红衣人,徐徐回首,启唇问道:“这位公子,是炎公子的挚友么?”
沭炎望了眼气冲冲的苌夕,道:“不是。”
端音长长的哦了一声,故作惋惜道:“端音还以为,能与炎公子在海棠林中赏景之人,定与炎公子,友情匪浅。”
这女人居然还落井下石!
这样胜利者嘲讽失利者的语气,让苌夕浑身的狼毛都一根根站立。
不过,他才不是那般悲观之人,一个素未谋面的琴女,威胁断然不大。苌夕心中的希望,还是熊熊燃烧的,毕竟他与美人这些日子都在一块儿,即便没日久生情,但好歹也培养出一些关系。况且美人费心费力给他疗伤,说不定,早就对他暗生情愫。
某狼竖尖了耳朵,下唇咬进嘴里,两手紧张地抓着地,万分期待美人的回答是什么。等了好一会儿,他便听到,那世上最好听的声音说:
“不过尔尔。”
——————————去你爷爷的臭蛋!
气得肺炸的苌夕,自然没留意到,端音问的是“友情”。
..............................
苌夕的心胸窄,心眼小。在海棠林中蹲着站着躺着没一会儿,总觉着,能够听见远处传来的端音的琴声,便气冲冲跑出府去。
美名曰:耳不听,心不烦。
“王上,要不要属下跟着?”墨章颇为担忧,抬起眼皮望了望心神不宁的沭炎。
沭炎俊眉一拧,嗯了一声,又道:“跟紧些。”
那小东西还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法力,万一碰上棘手厉害的角色,自保还是个问题。
“是。”墨章颔首,又想起什么,问道:“那......端音姑娘呢?”
沭炎负手朝海棠林行去,茶白色的衣袖一甩,留下一句话:
“跟她转达,本王喜欢男子。”
墨章心里一喜,眉眼一弯,“是,属下领命。”
他早不喜欢这个端音,总是一副娇盈软弱的模样,削尖脑袋往主子身边钻。沭炎因为苌夕的关系,皆不会对琴子太过冷淡,只是这端音,得寸进尺,又不自量力。饶是平日儒雅温和惯了的墨章,也看不下去。
墨章抬头望向没有行远的背影,忽而道:“不过,对于苌夕公子,属下有话对主子说。”
茶白色的身影一顿,在耀眼日辉里模糊了些许。
“讲。”
墨章缓缓抬首,神情十分真挚,憋在胸口的话,终于寻到机会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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苌夕化作一团赤光,一口气奔到了城外的葱郁山岭,坐在一株参天大木上,连荡腿的心思也没有。
“哼!美人这个讨厌鬼!”某狼爪子一扒,抓下一块深褐色树皮。
还有那个叫“端音”的丑女人!
没错,只要没他苌夕好看的,都是丑女人。
会弹琴有什么神气?他苌夕可是拨弄过遗琼的!
小小凡人,居然敢在他千古妖灵面前耀武扬威!
方才真该给那个端音使个法术,让她大摔一跤或是满脸长包,再冲过去把美人抢回来!
“咦,失策了!”苌夕捶了一拳树干。
不过,话说回来,也许美人正喜欢跟那司音相处,左右他们二人会的那些诗词歌赋,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早会认字便好了。如此想来,当日扶眉骂他的话是对的。他好似确实除了一副皮囊外,一无是处。
思到这地方,苌夕又像被霜披了的茄子一般,蔫蔫垂下脑袋。趴在树干上,四肢垂下树干,任其晃悠。
“——没想到意气风发的千古妖灵,竟也有落魄失意的时候。”
葱郁林间倏地传来一声调侃。
“谁?”苌夕眼中的落寞顿时一扫而空,警心竖起,高声问道。
那人冷冷一哼,道:“这才几日,你便又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苌夕顿了顿,豁然大悟,道:“白葶?!”
白葶在一团飘飞的红雾中现身,嘁了一声,道:“算你有点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