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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大你一千岁 完结+番外 (沈弥缺)


  随即他的身体一僵,被几股随之而来的妖气打成了四散的黑雾,在空中铺漫开来,雾气散尽,一地狼藉,却不见人。
  “跑了。”来人面上杀气腾腾,身形一闪就要追,却被关凝一把拽住,“追也没用的,毕尧。”
  毕尧让关凝拽住了袖子,方才脸上的肃杀之色不再,反倒露出了慌张为难的神色,显得有些局促。让人觉得,比起在这里被小姑娘拉袖子,他似乎更愿意追上去和陈像之大打三百回合。
  关凝抬眼朝他看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毕尧沉默不语,不远处倒是响起另一个声音:“不好意思,还有我们。”
  关凝朝声源处看去,见到了头发凌乱的陆公子正小心翼翼地拨开花枝走过来,少主跟在他身后,提着已经出鞘的刀,像个尽职尽责的侍卫。
  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陈像之方才丢下的那句“以多欺少”是什么意思。
  “你们……”
  “下次再这样一声不吭地跑了,扣你工资。”温子河睨了她一眼。
  关凝忍不住腹诽道:我在您手底下干活,除了包吃包住,何时有过工资这玩意儿?
  但是她心中被暖意填满,说不出这种白眼狼一般的话来。她鼻尖泛酸,挑了一个唯一不会让自己哭鼻子的话题,问道:“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毕尧:“跟踪。”
  除了这句话之外,没人想再作多的解释。
  毕尧觉得话意到此即可,温子河只是懒得解释,而陆夜白是不愿回想——他偷偷瞟了温子河一眼,心中甚是尴尬。
  他们能跟着关凝找过来,完全是因为温子河与毕尧二人觉得关凝回房之前的言行不大符合往日,才决定将计就计,假意睡下。
  陆夜白却是被蒙在鼓里,他正对着温子河的“睡颜”煎熬万般,就看到温子河忽然睁了眼睛,随后他被温子河拉住手腕,一把从床上带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腾空而起了。
  呼啸的凉风从耳边刮过,低头就是能摔死人的高度,温子河紧紧搂着他,在耳边解释,他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反倒因为耳朵里被吹进淡淡的温热气息,加之身体紧挨带来的摩擦,身体不由自主地又起了一回火。
  他终于是受不了了,想微微拉开二人的距离,不料太过手忙脚乱,从空中栽了下去,害温子河又捞了他一回,还错过了向那个妖怪出手的时机。
  好在摔下去的那刻,他身上的异常状况已消,总算是没将他的龌龊心思给漏出去。
  那边关凝已经大致说完了方才的遭遇,温子河看了一眼狼藉的地面:“他说他就是支山,本名叫做岐?”
  “嗯。”关凝点头,“他说是段鸦杀了我师父……夺走了缝衣。”
  “未必可信。”温子河摇头,被风吹乱的发丝在脑袋上不安分地乱晃,“你师父失踪的时候离段鸦造反,还有两百多年,那个时候段鸦有没有二心都很难说,何况是带着鸦羽去谋杀一家之主。”
  想来段鸦的遭遇也是有点憋屈,鼠族家主也好,曾经的手下也好,一个两个争先恐后地要他背黑锅。
  “但是段鸦造反时所使用的那把剑,与我师父的缝衣非常相似。”关凝沉吟道,“当时我没有细想,现在看来,如果段鸦有意隐藏了那剑的真正威力,又在剑身做了改变,旁人一时间很难将缝衣与它联系在一起。”
  “段鸦提到过,五百多年前,捡到了奄奄一息的支山。”温子河回想了一下,道,“既然身受重伤,便看不出实力好坏,加之来路不明……他为什么会将支山收入自己的私卫?若是当时支山身上带着某样东西,将它作为请求庇护的礼物,倒是还说得通些。”
  “您的意思是,支山将岚大人的剑偷走,然后献给段鸦,留在了他身边?”毕尧问道。
  “有这个可能。”温子河说,“他将段鸦推到我们面前,不管我们信不信,都得跟着查龙角剑的去向,实在是很聪明。”
  他顿了顿,看了关凝一眼,暂且抛下了对那一干阴谋的思索,柔声道:“你需不需要调整心情的时间?”
  关凝站在花丛中,神色凄惶,目光却坚毅,她摇了摇头:“我长这么大了,遇到点事情就哭哭啼啼的,没个头绪,多让师父瞧不起……”
  那话说到后头几个字,已然带了鼻音,关凝却仍是倔得很,咬牙想把话说完,但扛不住鼻尖泛上来的酸意,憋得眼睛通红。
  “我想在这里待一会儿。”半晌,她认输般低声道,“我一个人,就一会儿。”
  “我在这里。”破天荒的,毕尧无视了关凝后头那句,一副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要杵在这里的架势。
  温子河估计他是不放心关凝一个人在此,闻言点点头,看向陆夜白:“那我们先走吧。”
  后者闻言,就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狗,往他身边一站,这回倒是不知道为什么保持了点距离,反而让他有些不习惯了。
  走出几步,陆夜白回头看向花丛里站立的一男一女,觉得他们甚是般配,能给人一种天地间唯独二人在此,互相扶持的感觉。
  “你在看什么?”温子河等了他一下。
  陆夜白回过头,看眼前这人眉目清俊,身姿挺拔,腰间还别了一把长刀,给人一种不外显的强大感。在陆夜白的记忆中,温子河向来都是遇事不乱,云淡风轻的这副模样,好像世间没有事情能让他犯难。
  陆夜白有些不平衡。什么时候温子河能露出柔弱的样子让他关怀一下,而不是成天把自己拎来拎去都不费力气,是妖怪就能这么犯规么?
  -
  毕尧说的“我在这里”,还真的只是“在这里”而已。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离关凝几步开外的地方,也不发出声音,似乎是想将自己伪装成一棵安静的树。
  关凝独自一人坐在花田里,这桔梗花田经历了了方才那一场,就像让狂风摧残了一番,一大片的花枝已然东倒西歪,地上满是残破的蓝紫色花瓣,沾着绿色的叶汁。
  她将手指轻轻触到地面,闭上眼睛,在细碎的花瓣上游走,似乎在摸索师父的所在。
  “我师父在很小的时候,便是个‘不爱红妆爱武装’的人。”关凝兀自开口,毕尧神色一动,却仍是原地站着,“听说妖族结盟之前,日子也不太平,各家打架是家常便饭。我师父幼年时,家中与另一家有些小过节,有天她揍了那家年龄相仿的几个子女,这事传到她父亲的耳朵里,老人家气得把师父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师父的父母一直怀着安逸的梦想,想让女儿像个人间女子,终日缝衣绣花,找个好妖怪嫁了便是。不想我师父太过出格,被关了禁闭也不长记性,渐渐地,家中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后来师父做了家主,入了乌衣,得到了剑,便给剑取名叫缝衣,还对她父亲说,我现在的确是整日缝衣不离手,还能用它雕出个花儿来,把她爹又气了个吹胡子瞪眼。”
  关凝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师父好像有些不靠谱。”
  “我被送进乌衣那天,看着坐在高椅上的师父,我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后来尽管在乌衣里吃了很多苦头,我也咬牙坚持下来了。”关凝轻声说,“因为想成为师父那样温柔又强大的人。”
  “我好像说乱了,毕竟过去太久,有些记不清了。”
  她哪里是记不清呢?
  与师父相处的只言片语她都能记在心里,无非是想要说的话太多,才混乱了。
  毕尧一直默默地听着,这面瘫心中即使有千百句话,说出来的可能一两句都不到,尤其在这种关头,他更是不知如何表达,半晌,只能干巴巴安慰道:“说的不乱。”
  好在关凝早已习惯毕尧和自己说话永远不在一个频道,自顾自地说:“很奇怪,我在这里,觉得特别有力量,似乎师父还能像当年那样来拍拍我的肩膀,骗我酒很好喝,还有,好像空气里有师父的味道。好像在告诉我,师父会无处不在地陪我。”
  关凝想,山风为岚。数百年过去,师父大概真的在此化成了一阵山风,不可见亦不可触及,却无处不在,包裹着她前行,随时准备在身后推上一把,叫她不要迷茫,只管向前。
  她一直攥紧的手指忽然松开,里头躺了一片小小的蓝紫色花瓣,泛着余温。
  “你有我。”毕尧一字一句,目光执着。
  这话说得简略,关凝却明白了话意,她想毕尧大概是在强调往后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便对方才的事情做了个解释:“他给我送了一封信,说会告诉我师父的所在,但必须一人前来。我在房间里给你们留了一张纸条,想着就算我今日遭遇不测,你们也能顺着蛛丝马迹摸过来。还好我命大,现在还全须全尾的。我当时说了什么来着,‘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不是?”
  原来她早就与支山有所接触,昨晚才会假意入睡,竟然是想自己先去试个深浅。
  毕尧脑袋空空,别无想法,只剩二字,后怕。
  “你有我。”沉默半晌,他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
  他的前一个“你有我”关凝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他漏说了个“们”,这会儿又听到一遍,她略带疑惑地抬头,正对上毕尧认真的目光,那人神情恳切,脸色微红,好像在对谁许下一个庄重的诺言,虽然声音轻微,却让人感觉到背后的情意沉甸甸。关凝那博览小言电视剧的大脑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点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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