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晓关凝心中对师父的深情,不再追问,沿着方才的分析继续道:“段鸦应当是想夺取应晦的力量,支山作为一个类似于‘智囊’的角色,为他出谋划策。但支山既然早有另立门户的打算,就不会将真正的方法告诉他。所以失踪的支山才是最重要的一个线索,如今妖族各家,鸦羽,乌衣都在找他,我们不能等,必须抢在这些人的前面将他抓回来。”
支山就相当于解开目前谜团的一把钥匙,若是落到了乌衣手里,还尚有周旋的余地,如果直接被段鸦抓回去,那恐怕很多事情都问不出来了。
“支山他究竟想做什么呢?”关凝喃喃道,“他一直潜伏在鸦的身边,连鸦也敢利用和背叛,胆子好大。”
“会和明鉴、龙骨,还有龙角那些东西有关吗?比如集齐四个宝器,召唤神龙什么的?”一直旁听的陆夜白忽然开口。
温子河想起他曾经讲过一个白雪公主的故事,现在又听他说召唤神龙,觉得此人可能是活在童话故事里,连阴谋论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带着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试图理解了一下陆夜白的比喻:“你的意思是,凑齐这四件宝器,就能让应晦重现于世?”
难道对方打算简单粗暴地将应晦唤醒,然后重新杀他一回,借此夺取妖力?
关凝狐疑地朝陆夜白看了一眼:“陆公子,你现在不是那个什么应晦变的,在迷惑我们吧?”
陆夜白:“……”
他正想否认,却发现关凝这句玩笑话说得并不无道理,一时间他不知道如何说话,好像再说什么都有狡辩的嫌疑。
他下意识地看着温子河,心想,为什么他从来都对我没有防备?
“呃,陆公子。”关凝挥了一下手,“我开玩笑的。”
温子河想起陆夜白的眼神,一时间觉得很难将这个理由说出去,加上他知道关凝并不是真心质问,便忽略了她的打岔,对陆夜白道:“你既不要太过紧张,也别小瞧它,如今是两个灵魂相斗,你未必会输。”
陆夜白看着他,含情脉脉:“我说过,就凭着我还没追……”
温子河知道他要说出什么话来,面上镇定,语速却不自觉地加快了:“嗯我们知道你意志坚定,可千万要撑久一点。”
陆夜白觉得他慌慌张张想要掩饰的样子甚是可爱,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相信你不是应晦变的。”关凝诚恳地说,“就凭着应晦和少主的血海深仇,打死应晦也装不出这种眼神。”
“什么血海深仇?”陆夜白一愣。
“与现在没什么关系。”温子河并不想给陆夜白增加无谓的心理负担,一句话简略带过,继续说道,“说完段鸦和支山,我们再谈一谈这个陈像之。”
目前来看,陈像之只做了两件事,一是给关凝送花,二是撞了陆夜白并将他带入幻境结界。温子河总觉得比起段鸦那路人皆知的用心,这个陈像之好像还藏得更深一些,将陆夜白拖入幻境结界,似乎为了去唤醒应晦的记忆。
“很少有人知道我师父最喜欢桔梗花。”关凝喃喃,“乌衣里的人倒是全都知道,但他们谁都不长那个样子。”
“妖怪不能随意变幻模样,但有些妖怪会附身,”毕尧说,“陈像之这个名字,属于一个人类无疑,在社会上能找到他的亲眷、生活痕迹。但如今的陈像之,不可能是人,应该被附身了。”
会附身的妖怪并不多,并且大部分都死在了伐晦之征中。如果真是这样,看来那个妖怪的来头也不容小觑。
“目前只能判断出,他不属于鸦,不然段鸦也不会从头到尾都蒙在鼓里,他和支山的关系还待定,两个人同时消失这一点,有点让人在意。如今,段鸦的主要心思应该都放在寻找支山身上,一来支山叛了他,二来支山知道很多关于应晦复活的秘密。倒是给我们留了些时间,来弄清这三方势力的关系。”温子河说道。
他故意在段鸦面前进行了那番表演,如果成功的话,此时在段鸦眼里,他应该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又极爱炫耀的自大狂,虽然也算是个想要夺取应晦妖力的竞争对手,但还构不成很大的威胁。
加上支山背叛在先,段鸦的眼下的首要目标应该是支山。
“只要找到支山。”毕尧说,“一切问题都清楚了。”
“既然他们能够通过明鉴找到我,那么会不会,明鉴、龙角、龙骨这几件东西之间,也是可以相通的呢?”陆夜白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像在谈论与自己有关的事,冷静得有点吓人,“能不能由明鉴找到龙角剑?”
没人会比造出龙角剑的人更清楚它是个什么玩意儿,温子河忽然抬头:“当年那个铸造师,还在凤栖山么?”
毕尧:“他已经死了。”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正常死亡。”
支山的目的或许与龙角剑有关,但眼下龙角剑也是下落成迷。一时间,线索又断了个干净,几人一阵沉默。
关凝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含含糊糊地说:“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睡美容觉啦,我们坐在这里也商量不出什么来。各位,不要满脸凝重的,一点都不帅了好吗?有句话叫做什么来着,‘柳暗花明又一村’,没准回去睡一觉,就有新的线索了。”
说完,她站了起来,口中连连喊困,往房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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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予铭的独院中只有三间客房,毕尧与关凝各占去一间,陆夜白占了一间,温子河在他昏迷着的时候,偶尔趴在床边睡一会儿凑合,现在陆夜白醒了,自然不好再这样做。
沐浴之后,他打算随便找个地方消磨时间,经过陆夜白门前,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就耽误了这么一秒,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陆夜白穿着玄色的长袍,站在门里,那一身古典的袍子与他这个现代人的气质倒是毫不冲突,若是头发再长一些,就是个古装剧里的世家公子了。
陆夜白大概是没料到一打开门就能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先是一愣:“子河,你有事找我?”
温子河本来可以回答只是路过,但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
“正巧我也想见你。”陆夜白笑道,侧过了身子,“进来说话?”
“你应该早一点睡。”温子河坐在房中的躺椅上,看着床上的年轻人,不知道是听那人的疯话听多了还是怎么的,他面对陆夜白的时候,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此刻,只好给自己伪装上一副当爹的口吻,“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就不累么?”
“我都睡了三四天了。”陆夜白全身笼在玄色袍子里,只有一双眼睛在夜里发亮,笑道,“有三四天没看你了,不看个够怎么睡?”
他的目光往那人身上移过去,是真的打算看个够。
山中没有电灯,此刻屋内的光源就只有木窗子里透进来的一点清冷月光,不偏不倚地照在温子河的侧脸上。
那人不笑的时候,一双眼睛也是微微挑起的,眼里含光,显得他整个人很是风流,此刻月华又在他眼角镀了一道朦胧碎光,就像是一位极有技术的灯光师刻意为之,光影交错间,能带出一种勾人的味道。
他看见温子河的头发还在缓缓往下滴水,水珠半明半暗,顺着发丝滴落。
目光随之下移,便触及了……温子河没拢紧的衣领。
温子河套了一件月白色长袍,衣袍在摇椅上顺垂而下,大概是准备去睡觉了,他腰间只系了一条带子,那松散的腰带自然管不住松松垮垮的衣领,水珠沿着他的修长白皙的脖子,流过起伏的锁骨,又往下滚动了好一会儿,才悄然没入看不见的阴影里。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全然是一副清冷而香/艳的古代画卷。
陆夜白嗓子一紧,顿时感到身体上发生了某种不太好说的变化,触电般地仰头看向天花板。
温子河半躺在宽大的摇椅上,单手随意支撑着脑袋,朝他看了一眼:“你又说什么胡话?”
此刻,陆夜白心中半是煎熬半是舍不得叫那人离开,只得假装随意地将袖袍遮在腿上,痛并快乐地继续发动言语骚扰:“不是胡话,许你进我房里来,不许我朝你看么?”
温子河觉得此人颇有些得寸进尺的味道,哑然失笑:“好好睡觉,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陆夜白看了温子河一眼,心说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他还想再与温子河说些话,但无奈此时身体情况不妙,他担心一开口就会让对方觉察出来,只好不再言语,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极其僵硬地往床上躺去,盖上了薄被,侧着身体偷看温子河。
他原本是假装睡不着,想要温子河多留一会儿,没料现在遭了报应,是真的睡不着了。
温子河见他睡了,便也就往摇椅上躺下,打算既来之则安之,凑合着歇一会儿。他心中其实也甚是不安定,担心床上躺着的那个突然又说出什么疯话来,那他可没办法招架。为了舒缓心中的不安,他脚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面,终于是被晃得有些晕了,缓缓阖上了眼睛。
在陆夜白眼里,却是看到温子河在那摇椅上惬意躺着,时不时用脚轻点一下地面,随后整个人在晃晃悠悠里眯起眼睛,一派舒适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