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河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像是含着什么深意,点了一句:“远水未必救得了近火。”
鼠妖的脸色一下跟刷了漆似的惨白,他原先还嫌弃司机胆小,这会儿为了保命,立即改口:“少主说的是。不过关于膳房的信息,我们也只知道那些了。”
“膳房里都有哪些人,你总知道吧?”温子河朝他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却让后者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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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主仆二人对两只妖怪,先是拳打脚踢,后来是恐吓威胁,办案过程实在有损文明,问完了话,毕尧索性粗暴到底,把它们绑成了个大闸蟹,往后备箱里一塞,利落地盖上箱盖。
看来不光是抛尸,此人绑票的业务熟练度也叫人叹为观止。
他们不急着把妖怪押送回凤栖山,打算先关起来,以免打草惊蛇。
“少主,我们扣留了这两只妖怪,鼠族那边如果有所察觉,会不会立即把手头的东西收拾了,消除证据?”毕尧问道。
温子河看着窗外:“暂且,赌一把吧。”
今天能抓到人,本来就是个意外收获。这会儿如果放回去,却是打草惊蛇了。他方才检查过,二人身上并无异常,根据司机的交代,膳房和他们平日联系又少,他赌短时间内家主察觉不到二人失踪。
只是也不知道那位家主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带着全族下海,干起了非法的营生。要说在妖族上层没人罩着,恐怕没人会信。
从时间上来看,鼠族开始做这行是去年冬天,难道早在那个时候,段鸦就张开翅膀,对他们进行庇护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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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只妖怪被塞在后备箱里,叫苦不迭,直叹今天家主干破事没看黄历,坑了他们。却不知他们在今天被抓,完全算得上是一个必然中的巧合。
这天晚上,关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陆夜白在房间里看书,温子河一个人独坐院中,忽然瞥见识踪的指甲盖莹莹亮了起来,缓缓飘到了空中。
他知道这是时间到了,叫上毕尧,两个人随着那萤火虫般的光点,驱车进了那个工厂。
那工厂内部空空落落,一览无余,他走到角落里,往木板上扣了两下,便知道后头别有洞天。毕尧难得没有展现破门而入的绝活,轻轻移开了木板。
木板后面是一个小房间,中间有一个井盖,金属表面像是被高温烘得通红。温子河弯腰在地面上方不远处探了一探,立即感到一股热气熏了上来。
而那块识踪的指甲盖,却还要往里面飘。地面虽然烫,好歹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他跟着指甲盖走过去,看见它停在了井盖的上方,似乎在告诉他们,另一块指甲盖,就在这下面。
不用掀开也知道那下头是个火坑,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迁鸟的骨灰。
毕尧小心地揭开井盖,立即有股热气伴着不知名的味道翻涌上来,迅速弥漫开。
“少主小心!”毕尧拦在温子河前面。
“没事,应该只是热气。”温子河说着,手指在空中捻了捻,“有粉末状的东西。”
看来这位少主不懂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现在手里不知道捻着什么东西的骨灰,也依然淡定如初。
毕尧往井里看了一眼:“是妖火。就算是妖怪,在这里面烧上几天,也成灰了。”
他快速灭了火,识踪的指甲盖往井里飘了下去,落到了最底下,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却没有找到,一直跟个幽灵似的在井里游荡。
“看来迁鸟在这里被烧死了。”毕尧说。
“嘘。”温子河在唇上竖起食指,轻轻盖上井盖。毕尧立即退出去将木板轻声归位,隐进门外黑暗的角落里。
小房间里只剩下温子河一个人,他一闪身,缩进了木材后面的缝隙。
过了一会儿,隐约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木板门被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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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河。”陆夜白见他进门,从沙发上站起来。
那边关凝怀疑自己最近某类小说看多了,看谁都像弯的,正在自我反省中。这会儿见了快速起立的陆夜白,心里的疑团反而大了一分。
前几分钟,她看到一直窝在房间里的陆夜白突然走了出来,往沙发上一坐,也不看电视,正暗自纳闷呢,结果没多久少主就回来了。她不得不怀疑陆夜白在身上安了个探测雷达,一感应到温姓少主就进入备战状态。
她脑内小剧场的另一位主人公把刀往门边一放,也不看他们:“都没睡呢?熬到这大半夜,磕药了?”
“我们在等您回家。”关凝不放过拍马屁的任何一个机会,一脸谄媚。
但是这个马屁好像拍到了马腿上,温子河并不受用,反而对“等他回家”这句话有点过敏,十分不自在地摆摆手:“别瞎等。”
与此同时他眼前又回现出凌晨那个小媳妇模样的陆夜白,真是怎么想怎么头疼。
为了强行扭转“小媳妇和晚归丈夫”的糟糕设定,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啰嗦的家长,转向陆夜白:“你怎么也不睡?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又熬这么晚,你身体很好?”
“我睡不着。”陆夜白幽幽说。
温子河让他的眼神看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生怕他下一句又蹦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只能自己先转移话题:“我们带回来两只妖怪……先关起来。”
话音刚落,一种类似于惊喜的亮光从陆夜白眼中闪过,他身后无形的大尾巴摇了起来:“妖怪?”
温子河:“……”
他急于转移话题,结果慌不择路,又撞到了这小子感兴趣的东西身上了!
第23章 金光
如果老天爷让温子河做一道选择题,第一个选项是消除陆夜白对妖怪的好奇心,第二个选项是让陆夜白忘记对他的感情,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会选哪一个,因为每一个都能了却他一桩心事。
幸好老天爷不让他为难,干脆把两个选项都灭了——他没得选,只能面对这个既对自己有奇怪想法、又对妖怪感兴趣的年轻人。
现在他总算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当初自己把陆夜白送到阮真人那里,相当于变相地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说来也玄乎,这位少主自从遇到陆夜白开始,就不断陷入了挖坑自己跳、转移话题越转越糟和哑口无言的死循环——基本上只要面对着陆夜白,他就处在这三种状态里。
那个麻烦精见他半天不说话,又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语气:“我看看不行吗?”
温子河:“站远点儿。”
陆夜白很听话地往后一退,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让毕尧把关起来的妖怪又抓出来亮了个相。
“你有没有发现,其实少主对陆公子挺好的,虽然总是不情不愿的样子。”关凝偷偷用肩膀撞了一下毕尧。
毕尧原本站得笔直,冷不防被撞得晃了一下,他清清嗓子,道:“少主就是这样的人,表面懒散又冷淡,其实很温柔。”
“我不觉得他冷淡,他好像总是喜欢和我斗嘴。”关凝说。
“那是因为你也喜欢吧?”毕尧斜了她一眼。
半晌,关凝道:“好像是的。”
这么说他们少主还真是个很随意的人,对手下的人没有任何规矩,全凭他们自觉,对毕尧,少主说话做事简单利落,对自己,少主就偶尔耍耍嘴皮子——好像都是在配合他们。
真正的少主,是个什么样子呢?
莫名其妙的,她觉得少主和陆公子有一点相像,都是那种相处起来不费力,但你又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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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这个案子,你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因为被安排了“看护陆夜白”的任务,关凝没有参与这个案子,但也从毕尧那里知道了大概的情况。
温子河看了一眼旁边的陆夜白,为了不显得刻意回避,便直言了:“我们打算明天去金光大厦看一看,先弄清楚‘膳房’是个什么东西。”
说是明天,此时早已过了夜半,其实也就是几个小时之后。
陆夜白听过几人的对话,早在心中理出了案情。不过他自认为妖怪打架,凡人帮不上忙,这会儿也不吱声,只顾看着面前这俩俘虏。
一提到老鼠,他就不由得想起“獐头鼠目”、“贼眉鼠眼”一类的词,这俩妖怪长得还真有点磕碜。见多了温子河、关凝、毕尧这样生得好的,他都快以为妖怪都有一副好皮囊了。
“嗯……”陆夜白清了清嗓子,开启了人生中第一次对陌生妖怪的搭讪,“二位怎么称呼?”
他留意到温子河看了他一眼,没作声,这说明他的行为在划定的安全界限内。
那两个鼠妖分不清眼前的是人是妖,看这人目若朗星,气质不凡,也当他是个妖族的人物,俩人争先恐后地一起答话,声音竟重叠在一起了。
“慢慢来。一个一个来。”陆夜白估计自己是沾了温子河的光,内心涌上一股莫名的激动,他强压下那些小遐思,对两妖道,“你们怎么被抓的?你先说。”
被点到名的司机见陆夜白这么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以为他审人审惯了,内心更是不敢小看,连忙把自己被抓的过程仔细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