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事小集 (这个六月超现实)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这个六月超现实
- 入库:04.10
里头人影绰绰,从暗处走来一人,像是扶住了她,长叹一声:“难道……果真是我等沉溺此事,牵连子孙,又或者……仅仅是夙缘?”
另外几人皆拊掌笑道:“是了,是了!无需多加阻拦,只等文津一事毕了,便不必再挂牵孙辈。走罢,走罢!”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离去,衣摆扫过旁边雕花的桌椅,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渐渐就轻了,然后寂然无声。
我越发好奇,后来的那一男一女,与我那先祖父、先祖母颇为相像,不过声音年轻了许多,不如脑海中记得的那般。推门去看,一室只余窗外月光洒下,倒是光亮,可无人在此,仿佛之前的景象是我一时晃了神,才恍惚入梦,以为见着鬼怪之流,又听了几人交谈。
思索了一阵,仍旧不懂,唯有暂且抛在脑后。然而,那句“文津一事”,让我深感疑惑,因为回来旧居的数日前,收到了往日同窗来信,邀我一同去探望恩师。而恩师本住在江北,之后随幼子赴任搬走了,如今正是在文津一带。
“文津……还是去一趟,看看到底是何事。”喃喃自语,打了个冷战。果然是夜里风大,又待在小楼,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免得染上风寒。
于是,在旧居住了十余日,临近约定的期限,我让仆从收拾了行装,坐船去往文津。
在恩师府上,与他交谈甚欢,又和几个新进门生相见。之后和相熟的同窗,如今倒是成了好友,四处游玩,在文津出了名的云成寺中,看了恩师最为喜爱的斑竹林。
当晚留宿寺里,因路途中偶感风寒,我独自一人,睡在靠近西边的一间小房内。夜里辗转反侧,听到有人敲了窗棂几下,犹犹豫豫,一会响起,一会又停下。我不敢出声去问,怕是贼人一类,只是缓缓爬起,想要拿起椅子当做防身的器具。可窗外的人影靠近了些,放轻声音,怯生生地问:“是,是宋珉先生么?”
若是单从嗓音来,那人像是个稚嫩少年,胆子不大。放下了些许戒心,或许是当地百姓的子女,来寺里遇到了麻烦,才找我帮忙?可是,为何能说出我的名姓?实在费解,只能先问他:“你是何人?”
那少年纠结了一阵:“怕吓到先生,还是……此次前来,只是得了一梦,想要求先生为我剪个纸人,我必定会感恩戴德,日后寻了法子回报先生。”
“纸人?”我皱起眉头,这种东西,大多数是用来祭祀,活人可用不上。大概知晓屋外站着的是鬼魅一类,我倒是不感到惊惧,约莫是以前从先祖父那处听来太多故事,因而生出了好奇:“为何要剪成纸人?若是用来作恶,那我恕难从命。”
对方似乎慌张起来,连忙否认:“不是用来祸害人的!我,我本是乡下孩童……数十年前,乡里生了疫病,因家中贫苦,我又染上了,奄奄一息,所以被抛弃在路旁,听天由命。后来寺里的僧人将我带回,尽管用了汤药,但仍然回天乏术,尸骨埋在竹林里。我死后一直在此地徘徊,无法离去。”顿了一顿,他低下头,影子照在窗上显得孤寂,“前些时候,我在竹林间打盹,忽地听见天音,说有个宋珉先生经过,能给我剪个纸人作为寄托,因而脱身出去,与垂垂老矣的亲妹见上一面。”
少年小声解释了一通,夹杂屋外风声呜呜,像是啜泣,弄得我一时心软,脱口而出:“若是如此,倒还能为你剪个纸人。不过,倒是稀奇,竟要我来动手,旁人都不行?”
“嗯。”他乖巧地应了。
见他还站在屋外,我有些不忍,起身打开门:“进来罢,外头风冷。”然后急忙退后几步,果然穿着单衣,几乎寒气透骨。那黑影在窗前停了一阵,慢慢走过来,进门后仍背着我,只待在角落处。“先生是君子,我,我这等鬼魅,不敢近身。”
越发奇怪,从他露出的半截后颈,对那长相起了兴趣,我咳嗽几声:“咳咳,能否,既然如此,离得远一些便可,为何还背对着,不肯以真容相见?”
听了我话,少年先是告罪,说怕吓到我,接着转了过来,一张脸惨白得宛如涂了脂粉,并无半点血色,即使双唇,亦是很淡。“无事,不过是死后略白净了,有什么好怕!”他也笑了起来,倒是更显出容貌端丽,煞是好看。
觉得有些冒犯,我赶紧撇过头去,正巧桌上放了打算用来写诗文的纸张,拿起剪灯花的剪子,弄出个歪歪扭扭的纸人。递过去,那少年一脸欣喜,对我拜谢几次,翩然而去。留下我一人在屋内,怅然若失。
翌日清晨,几个好友说要先行离去,问我是否同行。还记挂着那少年的事情,我摆手婉拒。
又过了数日,夜半时分,少年的声音忽地响起,这回带着几分愉悦,又有放下心事的畅快:“多谢先生,已去见了我那亲妹,她子息绵长,倒是过得极好,也算是安然离世。”
“如此,你,你……要去……”我支支吾吾地询问,咽下后半句,觉得身为外人,这般关切是过分了。
少年垂首不言,沉默了一阵,才回答:“尘缘已尽,应是能脱身去了。”话音刚落,便听见逐渐远去了,到斑竹林那边,再无声响。
一夜无眠。
很快,从文津回来,我时时想起那少年,不知他如今是否再次投身成人,又去了何方。记起在旧居小楼里的争辩,“文津一事”,莫非就是我为着个一面之缘的少年而动了妄念,因而前头有人说是“上天谬误”,才让一人一鬼生了纠葛?思绪万千,不能自已,唯有试着抛诸脑后,可心绪仍旧搅成乱麻。
又将带回的古籍翻了个遍,里面诸多故事,往往有和鬼神成了眷侣,但怕是文人臆想,随意编造。我亦是有所希冀,撇开诗文,开始一点点写着那异事。不敢造次,将少年藏于心底,只说某年某月,于某地见了某人,帮他剪了寄托幽魂的纸人,仅此而已。
之后,让仆从买来一丛斑竹在家中庭院里种下,精心呵护,生得茂盛。在竹枝间走动,恍如回到寺中,会有一人悄然从中而来,敲响我窗棂。
唉!
不曾对人动过心思,谁料到……
临近秋末,风寒倒是尽好了,我倒是对诸多宴席无甚兴趣,一一婉拒了。伏案提笔,不自觉又写了收集来的几个异事,困倦顿生,趴在桌上打盹。忽地,窗外一响,我回过神来,抬头看去,那身影一闪,向着房门来了。
接着,门外传来熟悉的少年嗓音:“先生……”
我既惊且喜,急忙上前,果然是在寺里见过的那少年,满面羞赧,低下头随我进了房内,坐在桌旁揪住自己衣角。这才想起,尚不知他名姓,追问几回,少年启唇答了:“是,是孟良。”又问他为何突然前来,而非去地府投生,他便耳根尽红,扭捏不肯开口。
无可奈何,又觉得他如今不似鬼魅,倒像个寻常人,于是将他安置在隔壁房里。
虽说我恋慕于他,但仅仅一厢情愿,不可说出,怕以为是挟恩图报。孤身二十余年,初次识得动情滋味,还是要按捺住,以礼相待。
可孟良一举一动,反而有些逾矩,每每与我交谈,连脖颈都泛起薄红,如同思春一般,还偷偷瞟一眼,又被吓得收敛住神色。实在想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我屡次旁敲侧击,问他是否有难言之处需要我帮忙,但是他总绕过斑竹间,不愿多言,只是日渐与我亲近,慢慢到了狎昵的地步。
如此过了半月,有一夜,我推脱不得,去了好友的宴席,从外面归来,不过脚步踉跄了些,不至于迷糊。回到房内,也懒得燃点烛火,拉起床帐便躺了下去,想要歇息。本该夜深露重,想是仆从拿出了锦被才这般暖和,不曾多想。结果靠墙的一侧探手,摸到了软滑身子,几乎惊得我就要起身,但那人靠了过来,挽住我手:“是我……”
“孟良?你……”酒意上涌,我有些慌张,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一动,就碰到他赤裸的胸口,上头明晃晃两颗艳红乳粒,离了锦被,微微挺立起来。我急忙转头,可他非要挤过来,靠在我怀中,低声说道:“夜里风冷,先生的衾枕我已都用身子暖和了,可以安寝。”又探出小舌,在我臂上轻轻舔过,眉眼间还带着羞涩。
乖顺得如同新妇,目光流转送情。
费了一番功夫,才冷静下来,不敢轻举妄动:“你,你为何做出,做出这般事情?”话都说不清,我心底恼怒,虽说窃喜也有,但更多是被他的举措吓着了。
“那日,我恍惚见着牛头马面,带我到地府里,结果判官翻阅手中厚簿,说我夙缘未尽,要我回到凡世。借着先生所做的纸人,我凝出了形体,又记起判官提及的,与先生的……便不顾礼数,贸然前来。”孟良轻声软语,依恋非常。
先是惊讶,然后回想起往日种种,我一时忍不住,心神激荡:“这般说来,你,你是愿,即使同为男子?”他轻声应了,噙着一丝赧然的笑,又低下头去。本来没有别的念头,可如今见了孟良温顺亲近,我倒是也起了兴致,揽过他身子,絮絮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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