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到了自己的地盘有恃无恐还是被揭穿了无所顾忌,一路上司清南都将祁水云抱得紧紧的,好似抱着珍宝不忍撒手。
他将下巴搁在祁水云的肩上,脸埋在他的脖颈里,喃喃道:“将军,我冷,可以靠着将军么?”
“司大将军何需考虑我的感受,连我的生死都在你一念之间,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呢?”
“你都知道,还要来送死……”
“这种猫捉老鼠的把戏你玩够了么,你一开始就根本无所谓我是否发现你,甚至都吝啬于伪装,你清楚我们的处境,也知道我们不敢拿你如何”
祁水云说着,嘴角讽刺地一挑,“你明明知道杀了我是瓦解我的队伍攻破临阳关最好的办法,而你费尽心思留在我身边却没有对我动手,难不成你对我……”
司清南看上去有些累,打断他:“就是你想得那样,我想让你活着……可你总是不听话。”
螳臂当车,迟早结果都是一样的,又何必要苦苦挣扎?
“纵你今日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活着出来,除了降你没有第二条路。”司清南收紧了臂,他的胸膛温暖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情。
“我答应了,我会降。”
司清南半晌没说话,抬眼侧目凝视着祁水云,闷闷笑道:“骗子——”
每一步都算好了的,不会错的,你必须要死。
莫川城下,陈述远领着两行兵恭恭敬敬地候着,滴水不漏地行了个礼。
作揖道:“恭迎将军!”也不知到底是在恭迎哪个将军。
司清南下巴一抬,吩咐道:“摆宴罢,要丰盛些。”
“诺!”
祁水云没心没肺道:“司将军看得起我,这送行饭自然是要丰盛些。”
司清南拉着缰绳的手指泛白,脖子上的青筋爆起,极力在隐忍什么。
宴席之上,流光溢彩,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祁水云默默喝着酒,好笑道司清南真是走心了,死之前还要演一出欢乐祥和的假象给他看,怎么?想让自己走得安详一点?
蠢货。
司清南甚至都不敢看祁水云,他害怕看见他怨恨的眼神,也害怕自己心软。
眼前突然一暗,司清南抬起头,祁水云就站在自己面前,手里举着一杯酒眼神清明开口道:“我想敬你一杯酒,敬此生不悔遇到棋逢对手的你。”
烈酒入喉,痛彻心扉。
祁水云慢慢贴近他,距离很近,四目相视,唇齿之间还有芳醇浓香的酒气,对着他淡淡一笑。
司清南知道祁水云为何总是不愿意笑了,原来他有小虎牙,笑起来没有一点肃杀冷峻之气,而是天真无邪得像个小孩儿。
祁水云问他:“司清南,我喜欢你的话,你能不能救救我?”
司清南还没反应过来,为暗杀信号的烟花铁骑突出般在夜空中炸裂,背后破碎掉落的烟火衬托下,祁水云美得更是惊心动魄,张扬一世。
他一字一句想要烙印在司清南心底一样,他说:“司清南,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所以救救我。
司清南捏碎了手中的酒杯,暴躁地吼了一声,一咬牙伸手将他揽在怀里,背对着迎上了本是暗杀祁水云的箭矢。
锋利的箭头瞬间埋进他的血肉里,噗噗噗另外几支接踵而至。
司清南竭力压下喉头的腥甜,将祁水云一推,“一路朝北!走!”
祁水云深深犹疑地回望,见他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顿时手脚发凉心生悲恸。
“对不起……”
而这晚注定不会平静,莫川大营粮仓失火,将领生死不明,北祁长耀十八骑趁乱突袭带领残余大军一举拿下莫川。
司清南昏迷不醒,陈述远只能带兵再退十里,狼狈不堪。
消息传回都城,一时哗然。
司清南在鬼门关转了一圈,醒来后久久不语,只是无悲无喜反反复复地说着:“骗子——”
每一步都算好了的,不会错的,却到头来偏偏算错了自己的心。
可笑可悲,这一次,又败得一塌糊涂。
第42章 苍漠冷月
援军三日后到达,君上下了死令,这次务必要全歼北祁军。”陈述远扶起司清南,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汁一言不发地给他喂着。
司清南苦得皱起眉头,惨白着脸虚弱地道:“三日后由我带兵前去,你在此守着后方。”
陈述远眼连眨都不眨地把碗底的药渣一并灌进他嘴里,冷眼看着他呛得半死不活。
“司清南,你还没玩够是么,那天发生了什么我看得是一清二楚,你非要最后把命赔进去把整个南黎赔进去才肯停手?”陈述远面无表情着又道:“你和他,是没有结果的,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司清南的脸白得更厉害了,右手虚握成拳抵住唇抑制不住剧烈地咳起来,他的胸腔震荡轰鸣得厉害,他胸腔里的心脏更是震荡痛苦到极致。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这次我会亲手了结了他。”
“君上下令,将虎符移交给三日后从长耀关赶来的援军将领成连。”陈述远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可惜了。”
司清南仰面靠着床柱,大口喘息着像是濒危的困兽,久久他开口道:“一切早已成定局,阿远,你说他明知无法反抗为何还是要挣扎?”
陈述远想起斜阳下那片起起伏伏间广袤绮丽到令一切沉寂的沙漠,和那个同样令人震撼的男人,冷静道:“就如同你明知他危险还是要去试探,他若不是如此倔强又怎会得你另眼相待念念不忘?”
所以,一旦动了心,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死局……
蠢货,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祁水云,水云,这样温柔的名字怎么会有这么硬的心肠?
莫川城中,沈烨放下地形图纸,看着眼前时不时恍恍惚惚的祁水云,重重叹了口气。
“水云,你不必自责,你不害他他就会害你,你不欠他的。”
祁水云像是还深陷其中,那个人不顾一切护着自己,当时他眼底的决然和疯狂怎么忘也忘不掉,他怀抱炽热的温度似乎到如今都还在灼烧。
从来没有人这样护过自己,因为自己足够强大,因为自己无所畏惧,可为什么偏偏就有人为了一句“我喜欢你”,就傻里傻气地拼命把他护在身后。
司清南,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你不必为我担心,有些事我自己慢慢会想通……莫川此地易攻难守,黎国的军队过不了多久定会反扑,那人犯过一次错便不会再犯第二次,这场硬仗势必异常艰难!”
三日后,大军压境,千军万马,兵临城下,远处天际翻滚着黑云,狂风翻卷着城楼上扬起的旌旗。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满天秋色,号角长鸣——
祁水云站在城楼之上,铿锵有力的呼喊与多年前大殿之上震慑人心的誓言重叠:“我北祁男儿的热血不洒在任何地方,只洒在战场上!只洒在故乡的土地上!”
“弓箭手——准备!”
“沈烨!守住后方!”
“长耀十八骑随我出城突围!”
“今日能多杀一人便杀一人,要这泱泱大军血流成河祭我大祁千万亡灵!!”
“杀——!杀——!杀——!”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大雨瓢泼中祁水云同长耀十八骑以一敌百杀红了眼,血水与雨水混合模糊了视线,被浓腻的鲜血沾透几乎要握不紧手中的长_枪。
冷兵器不停地刺进血肉之躯再残忍拔_出,即使手臂麻木也不敢有一丝喘息之隙。
又一次挑开了敌人,挡住了前胸后背的围堵,兵戈锵锵锵撞出火花疾速抵挡。
祁水云驾马浴血奋战一路冲杀,对身后的十八骑吼道:“分两对向西北撤!引足够多的人过去!”
西北方是一片连绕的山石坡,入口极窄有进无回,如此滂沱的大雨,一旦引进去山体滑落那便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黑风一个惊险的高跨带着祁水云率先突围出去,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引敌深入。
巨大的轰鸣声,地动山摇,无数的碎石泥土从山顶咆哮而来,携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袭卷所有的生灵。
成连端坐在大后方,目睹着发生的这一幕,丝毫不为折损了那么多的将士而动容,依旧有条不紊杀伐果断地指挥着战场。
像是想起什么,指着西北的一片塌陷,脸上的岿然不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某人会不甘心。”
大雨停歇,大军最终还是冲破了莫川的防线,屹立了几百年从繁华到没落的北祁就此,寿终正寝。
仿佛不知日月无生无死地过了许久,又像是成为了茁壮而无限蔓延的根系深扎在泥土里,潮湿又温暖,肩上的巨石都劈不开这种眷恋。
沉寂中,有人粗暴地斩断了自己的根系,扒开了泥土,将他从对死亡的眷恋中揪出,累,真的太累了。
祁水云再次醒来是被一桶凉水浇醒的,他费力地睁开眼,有两个黎国的士兵站在他面前。
他身上似乎有几处骨头断掉了,疼痛难忍,却还要被五花大绑着,额角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透着鲜红。
看上去脆弱得一击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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