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愈加肆意,整片竹林都在萧萧索索,程清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执着些什么,刚刚黑衣人扑过来的时候,他心里不自觉一紧,那感觉就像很久以前有只毛团扑向他时一样的手足无措。鬼使神差般伸手拽住黑衣人的衣摆,用力扯下。
黑袍脱落,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在风中散开,那人转头看他的一瞬,程清里努力睁大眼睛去看清楚那张脸,虚空隙缝却恰好闭合,一片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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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封保持着那一种谦和的笑已经很久了,有意地时不时在出现在他眼前,假装自己很有事可做。
岳清然知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自己这几日和苏妄关系混得不错想来探探口风罢了。
悠然地吃完了一盘花生米,岳清然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顺着他的身影游走。
“陈老板,你有空么,无事的话来聊两句。”
陈封闻声,身形一顿,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下,平静而恭敬地问:“公子想聊些什么?”
扯了扯嘴角,岳清然心想这人可真是别扭,明明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也就苏妄那没心没肺的才总觉得他是个迟钝不开窍的木头。
其实两个人都是半斤八两的木头。
“我会些阴阳卦术,能略算人生势态,我看陈老板一表人才龙章凤姿,不嫌弃的话给你算算姻缘如何?”岳清然又拿出了老把戏,想着能撮合就撮合也算功德一件的心思,决心给他指明人生方向。
岳清然对着陈封的脸左看右看,又看着他的手相比划了半天,摇头晃脑地沉吟道:“陈老板啊,你这姻缘可是近在天边远在眼前,人生短暂你得好好把握,莫要蹉跎了这大好年华,你……可懂我的意思?”
陈封猛地抽回手,脸色难堪道:“公子!鄙人已有心仪之人,公子你的心意陈某着实不敢当!”
“啊?你把话说清楚……”
“陈某喜欢的是苏妄,我已钟意他多年,可他总是不晓得我心意,这么多年了,怕是他并不心动于我,只是在装傻罢了。”陈封一脸黯然,很是无奈。
兄弟啊,他不是装傻,他是真的傻。
“公子你的心意……”
“无碍无碍……哎苏妄你怎么…”
苏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屋外,被岳清然冷不丁一喊后慌慌张张地跑开了。陈封见势对岳清然微微一揖也匆匆追了出去。
“快去罢快去罢!”岳清然摆摆手,欣慰地笑着。
屋外的日光斜斜地打进来,还有些从镂花木窗里漏出来照在岳清然脸上,嘿又一桩好事要成!功德一件啊功德一件!
“公子你的心意倒是没人领了,不然就留给我如何?”陆朝灵带着笑从二楼上走下,手上的折扇潇洒一展,一派清贵风流姿态。
“你可别打趣我了。”干干笑了两声,岳清然喏喏回了句。
“这牵红钱的活你倒做得顺手,何时你也爱插手这人间的事了?”
“他二人明明心意相通却杵着不说,都如此明显了还一个一个跟木头似的,我看着挺心急的。”
“这样。”陆朝灵轻轻叹了口气,似委屈似无奈地又道:“若是碰到了这种木头一样的人该拿他怎么办?”
“简单粗暴点就成,与那种人有何好磨磨唧唧的。”
“原来如此。”陆朝灵的眼睛莫名一亮,嘴角微翘。
还欲想说什么,面前的虚空突然一阵扭曲,一身白衣的程清里狼狈地从裂缝中走出,一个趔趄没站稳岳清然随即在旁扶住他。
“他们找到你了。”程清里没头绪地对陆朝灵传了这句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程清里看到陆朝灵在听见这句话时,他的眼里是视一切为死物的淡漠,阴冷且骇人。
但这感觉却是转瞬即逝,一转眼他依旧是如水墨画般清浅温和。
“我知道了,阿里。”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以后还是不能冒进,不能冒进……
一直改真是要吐了。
第16章 涂之焕
这和普通的人间街会并没有什么两样。
沿街两道各种小贩小摊琳琅满目,人群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要说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沿街的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一盏精致的长明灯,灯内的火焰随着人声鼎沸的喧闹似乎在明快地跳动。一整条街一时间都是灯火通明,街道蛮长,所以灯火也悠悠地通向远处黑暗尽头。
陆朝灵站在远处神情温柔地看着岳清然熟能生巧地搭讪那个刚点了一盏长明灯的女孩子,然而那神情却好似看见老婆出轨的怨夫,不仅不能生气还要宽容大度地说一句“我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程清里则是欲言又止踌躇不定地盯着陆朝灵的背影出神,路过的不知情的行人见了这一幕都忍不住感慨唏嘘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程清里眼神坚定地抬手想去拉陆朝灵的衣袖,但陆朝灵却突然一动刚好错开他的手,快步迎上了正在返回的岳清然。
路人们呼吸一窒,故事真是越来越悲伤了!
“我猜的不错,果然用的是槐树枝,这长明灯是用来招魂的。死念城中的亡魂戾气太重受不了香火,在长明灯中燃个七七四十九日算是最后再尝一次人间烟火。”岳清然边走回来,边抖开了刚才那个小姑娘送给他的手帕,笑了笑慢慢说道。
“如此…这死念城倒真是处处有趣。”陆朝灵轻飘飘地说道,然后盯着岳清然嗅了嗅了帕子接着塞进了怀里的一番动作,并不表示什么只是眉眼一弯便愈发出尘得惊心动魄。
“还有更有趣的呢,刚才那姑娘与我介绍了不少,我这就带你们去见识见识!”
闹市中,岳清然一个人信步闲庭地在前面打头阵,颇有兴致地嚷嚷着稀罕玩意儿的名字。
程清里赶上去,与陆朝灵并肩齐驱不近不远地跟在岳清然身后。
一阵一阵的嘈杂中,程清里敛着眉目,低声问着身旁人:“你实话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何人?”
“你明知故问。”
陆朝灵嘴角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你希望他是谁?”
程清里听到他如此问,有那么一刹那愣怔,在鼎沸的喧嚣中他几乎听见自己心脏在剧烈地跳动,血液像是丢进了烙铁的冷水一样瞬间沸腾翻滚,那个名字他在心底默念了无数次,此刻却艰涩得堵在喉头,如同有人死死扼住他的脖颈,久久都说不出一个字。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呢?程清里这样问自己。
陆朝灵注视着慌不择路推开人群急急忙忙仓皇而逃的程清里,沉默了很久,嘴角慢慢弯出一点弧度,像是对他也像是自己道:“那么便,如你所愿。”
*******
跪在地上的人还在瑟瑟发抖,一只苍白瘦削的手缓缓抚上了他的头顶,那只手指节分明,看起来有力且凌厉。
像是听不见求饶声一样,手的主人渐渐收紧手指,异常冷淡地轻轻一捏——地上那人的头颅就像碎掉的烂瓜一般,一瓣一瓣破开后露出里面的稀稀淋淋的红瓤,不多时只见红白混杂物哗啦一声涌了一地。
“下次别这样,太脏。”站在那人身后的陆朝灵皱了皱眉淡淡道。
“你从前扒人皮抽人筋的时候怎么不说脏?”黑衣人垂着血淋淋的手,语气毫无波澜地说。
“脏了我的手,总比脏了别人的轮回路强。”
黑衣人笑了笑,似是不想再开口说话。
两人之间似乎长久的沉默是常事,所以即便是谁也不说话也不会感觉微妙。
冷风穿林而过,满耳树叶窸窣,然而这次先开口打破他们之间平衡的是陆朝灵,若无其事的语气像是在聊家常:“你猜猜看阿里今日问我什么了。”
黑衣人沉默着像是在思考什么事,还在滴血的手指微微蜷起:“他猜到是我了。”
“你该去见见他了,这么多年怕是吓坏那孩子了。”陆朝灵从怀里抽出一条手帕直接扔给黑衣人擦手,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条手帕正是岳清然今日收到的那条。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他们。”
“你有什么好怕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都是我要你做的,有天谴的话也只会落到我一人头上,我尚且敢一意孤行,你又怕什么?”
黑袍下的人转着黝黑的眼珠,无奈地低叹:“你这亡命之徒,连死都想拉我做垫背。”
陆朝灵眯了眯眼,装模作样地委屈道:“怎么你看不起你后爹是不是?岳清然尚能护你偏偏我就不行?”
黑衣人整个人都抖了一抖,咬牙切齿从嗓子眼里一个一字地蹦:“我是岳清然他祖宗!”磨了磨后槽牙看起来淡定了一点,又冷冷道:“你再跟着他瞎凑热闹,下次连你也一块撕了!”
陆朝灵并不打算真的惹恼他,垂着眸子一圈一圈缠着白玉骨扇下面的黑色扇穗,慢悠悠地吐出一句:“阿里晚上一般会外出清扫,你可去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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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黑色的身影已经悄悄跟着自己很久了,程清里蹙着眉头默默伸手在胸口处点了两下封住了气息,迅速闪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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