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唯走后他随便挑了几件衣服塞到箱子里,又不放心抽出那包师兄给的东西,眼睛一转,已经有了想法。
第二天一早给房东打了电话收房子,交了钥匙就把小行李箱放进车里,开车去了社团。
刚进后院,他着实被吓了一跳,刑堂里那只十字架邢家被挪到了院子里,上面挂着个血淋淋的人,那人鼻青脸肿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双手双脚都被钉子钉进了十字架上,看血液凝结的程度,看样子是挂了一夜了。
他努力遏制住胃里翻滚的感觉,看来十哥这次是要杀鸡敬猴了,不禁又暗骂缉毒组那群废物,线人都保护不好还打草惊蛇,有没有脑子。
此刻便是他有心救人,也是万万救不了了。他深深呼吸,努力装出毫不在意的表情。
八点各堂堂主人都到齐,他指挥人搬来椅子在院子里,放好茶水,按照以往的走位,站在十哥的左边。
社团一共七个堂,这次出事的七堂不算最能出货也不算是存货最大的,从各类的数据来看,七堂是老老实实干活,得薪居中最不容易出乱子的,而偏偏便是这个最不会出乱子的地方此刻出了大乱子。
他屏息低头老老实实站着,即使想不到方法救人,他也不想让自己沾染上这种血腥的事情。
十哥抖抖雪茄的灰烬,皮笑肉不笑道,“一个老鼠屎也能坏了一锅粥。嘉爷,我一向是对你很放心的,没成想这次你倒是让我吃了不小的惊。”
“十哥,这次是我看人不准。”嘉爷惭愧的搓着手,惊得满头冷汗,“我一定给您个交代。”
十哥轻笑了下,如同毒蛇吐信,随手指了刑架上的人,不痛不痒的说,“这就是你给的交代?”
陈霆明显看到嘉爷的身体抖了一下,随机嘉爷一咬牙,极快的从袖口里抽出一把短刀,一刀插进自己的大腿上,□□银刀红刃,再要下手的时候,十哥冲阿唯使了个眼神,阿唯疾步上前,伸手有力的箍住嘉爷的手腕,拦下了那一刀。
“你看你这是做什么。”十哥上前抽出他手里沾血的刀,掂量着,“这件事谁也不想发生的,我知道你也是怨恨养了只白眼狼。”说罢,侧首叫了声,“阿霆。”
被点名了可不能不应,他立即上前一步,应了,低头哈腰十分恭敬,“十哥。”
十哥用那柄沾血的匕首指挥他,“前年从南美洲运回来的森蚺呢,去推过来,这小东西好久没吃点好吃的了。”
这话听得他胃里一阵翻涌,努力忍住想要吐的冲动,强撑着应,“是。”
森蚺是前年十哥去南美洲谈生意的时候觉得有趣带回来的,是一条有八米重达一百八十公斤的巨蟒。一年前他才入社团的时候,一个人得罪了十哥,十哥一摆手让人拖下去扔到地下室里……
他没有真的见识过这只森蚺吞人,但是一年前地下室里传出的惨叫,声声渗人……
十米宽十米长的笼子被十几个人一起推出来,笼子里懒懒散散盘着那只森蚺。再看在座的各位,一个个面上虽然强硬撑着其实则已入惊弓之鸟。
十哥用那柄刀撬开钉入小南身上的长钉,小南的身体就如破败的枫叶飘然的摔到地上,那血有些溅到了十哥的皮鞋上,十哥嫌弃的踹了一脚。
被踹翻的小南牵扯到身上的伤,整个身体忍不住痉挛起来,呕出几口血,口齿不清嘟囔着,大约是求饶的话。
陈霆压下心悸,硬着头皮奉上湿毛巾给十哥擦手,又蹲过下去擦干净那皮鞋上的血迹,讨好的说,“十哥,这种粗活您就不要亲自动手了。”
十哥不动声色瞧了他两眼,不知道是满意他的乖巧还是不满意他这明面讨好暗下刻意阻拦的行为。那眼神盯得他背后发凉,他又实在见不得这血淋淋的场面,只想着是死是活横竖痛快的给一刀,何必再这么折磨人。
吞咽了一回唾液,最了还是暗恨自己一时冲动。如今这场面,他做什么也绝对救不了小南,何苦还把自己搭进去……
幸而十哥并未说什么,转身用那毛巾擦干了匕首,还给了嘉爷,语重心长道,“这社团啊,小辈尚年轻,还是要靠我们这群老江湖才能撑得住场面,以后身边的身要拎清楚了再用。我看你这伤要好好养几天,七堂的事先放一放让阿唯去帮你看一看。”
“十哥……”嘉爷嘴唇苍白的还想再说些什么,十哥已经转了身,吩咐,“阿霆,愣着做什么,把这脏东西扔进笼子里。”
这一声惊得嘉爷抖了两下肩,生生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陈霆也被吓了一跳,向来察言观色狠准的他已明显看见十哥眼底的不悦,蹲下身子握住小南血迹斑斑血肉翻滚的手腕时,深深闭了眼睛,不断给自己催眠。
我手里握的不是人,不是人……
两天的折磨下来,手底下这个人已经不算得上有生气,只有那断断续续的呼吸还能证明这个人是活着的。
他是警察啊,现在却要听罪犯的指令,送人去死……
一股苍白无力从脚底往上蔓延,指尖都虚弱无力起来,他狠狠咬住牙齿,小南才没脱手,刑架到笼子拖行出一道悠长的血迹……
那是他后来回想起来,都忍不住胃里翻涌的场面。
森蚺的笼子打开一个小角落,他停下了脚步,知道自己是全场的焦点。明知自己出言阻止十哥继续施虐的时候已经让这位性情阴冷的老大产生不悦,如果此刻还拖拖拉拉的办事一定会引起怀疑。
警察,是最见不得杀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断默念着,努力抑制住手臂的颤抖,用力将人扔进笼子里,转身连看都不想看身后的画面,那惨烈嘶哑的叫声和一年前他听到的双重交叠在耳边炸开,他捂着痉挛的胃,强撑着没让自己呕吐出来。
后面十哥还说了什么,他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缓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跟着十哥回到了别墅。
第8章 第四章 越矩(下)
刚进门,膝弯就被狠狠踹了一脚,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
十哥冷着脸从他身后过去,坐到沙发上。气氛尴尬的凝滞着,他扣着裤边的金属环扣,并不敢起来。
“阿霆,我是不是太宠你了。”
这话让他生生打了个寒颤,今天的行为到底惹到人了,结结巴巴又怯懦的回话,“今天,阿霆越矩了。”
十哥慢悠悠沏了杯茶,一抬手阿唯已经会意,手里抄了沙发边的一根长杖,一棍子抡在他背后,力道大的让他感到自己的心肺都跟着一震,疼痛瞬间炸开。
可是不能呼痛,也不能求饶,只能咬牙攥拳生生受着。那棍子一排排挨着他的背脊砸下来,像擀面杖一样撵了一回,待第二回要落下时,十哥掐时喊了停,瞧了他已经煞白的脸色一眼,品着手中的毛尖,缓缓道,“别让小聪明误了你的前途。”
“是……”他抖着嘴唇应了一声。
“到吃饭再起来。”说完起身去了楼上,阿唯自也是跟了上去,偌大的客厅一时只剩下他一个人,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放松,像十哥这种人住的地方必然安装了诸多摄像头,一举一动皆在掌控。
不过好在总算留给他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能好好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强迫自己忽略身后疼得炸开的棍伤,他狠狠掐了自己的腿一把,深呼吸……
十哥为人警惕能信任的人不多,今儿又出了小南的事情,身边用的人自是更谨慎起来。而他在这个时候住进十哥的别墅,既是双方都摸清对方底牌的好时机,又是套取信任的大好阶段。如果十哥真的想用他,接下来交给他的事情一定是在考察他各个方面的能力,而他既要想办法在这些事情里面套取有价值的情报传递给师兄,又要在明面上把事情做的让十哥满意。
他轻轻闭眼,叹了一口气,真是如履薄冰啊……
战战兢兢用了晚饭,十哥又吩咐了些整理七堂的事物,才放他和阿唯去休息。
这是他住到别墅的第一晚。
他安分的连他自己都意外,毕竟拖着一后背的棍伤搞些刺探工作,实在是不方便,而且现在的时机还是太早了。
洗澡的时候褪下衣服,被师兄拿皮带抡的伤几乎已经看不出来,后背上的棍伤倒是狰狞的可怕……
“这个阿唯,是下死手啊。”
忍不住念叨了两句,可一想好歹没有被扔到刑堂去挨鞭子,两者一比较,不免还是有点安慰的。
靠近后心一处的枪伤淹在那一道道青紫的棍伤里倒是看着没有平日显眼,他伸手够了两把没摸到,猛地一惊,前两天师兄帮他揉伤应该没看到这枪伤吧,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时衣服拉得好像没这么高,应该……
看不见吧……
如果被看见了陈晋不可能不问他,就是问了,又该怎么回答呢?
难道实话实说,告诉陈晋,这伤是他救十哥时候留下的?
当时上线是安排,他扑倒十哥,随便受了擦伤以博取信任。是他自己觉得这样不太让人信服,索性算了角度挡在十哥面前,使这一枪蹦进了后心偏差五厘米的位置。
果然十哥后来对他是过分宠信,没白费他自己往枪口上撞的这一枪。
恩……
如果师兄要是问起来,他就随便搪塞过去吧,黑道火拼受伤可不是常有的事。
如果让陈晋知道他私自行动还把自己搞得半死,难保这位爷不会把他搞得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