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吧。”淑妃突然坐了起来用手撩开床帏,笑了笑说:“挨着我坐,你不知道,你上次走了之后我想了好久,想你还会不会来?我想和你聊天,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墨然听从淑妃的要求坐了下来,整个人却异常局促,他从小到大还没和人这么亲密过,而且还是在人家的闺房;虽说对方是个男性,可不知道要比这天下的女人漂亮多少倍;更为重要的是对方还是个鬼族。屋子内飘荡着淡淡的花香味,墨然不识得这是出自那种花香,只觉得很清淡,让人不会讨厌。
“我觉得死了就好了。”淑妃靠在床头,朝他妖媚笑了,继而叹了口气,又往下说:“那样我就不会烦恼了。别看我们鬼族长寿得很,按理说,这算得上是上天给我们的优待;可你不知道呢?”淑妃睁大双眼看定他,一字一句地说:“其实有些鬼更想做人。”淑妃说这句话时,视线几乎没离开过墨然。这一瞬间墨然居然有种错觉,淑妃内心深处是不想做鬼的,他的眼神分分明明真真切切地在告诉自己,他很痛苦,无助。
“这只是上天的安排,你也没办法的。”墨然不由得对淑妃流露出一丝同情。听墨然这么一说,淑妃突然侧过脸,用手捂住整张脸,过了一会才又回复平静。“谢谢你,墨然,真的谢谢你。如果可能……我……我……”“别说了。”墨然的双眸差点因为痛苦而流下泪来,他不敢听淑妃接下来想要对自己所说的话,所以只能打断他。他知道他痛苦得很,他又何尝不是?“别说了。别说了。”墨然有生以来第一次情绪失控,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他对他究竟抱着一种什么的感觉?他只是不想看到他死,如果说之前露儿苦苦哀求自己拯救淑妃时他还有些犹豫不已,此刻他已经完全没有了那时的游移不定。
“你躺下,闭上眼睛,你需要好好休息。”墨然说着主动伸出双手放在淑妃肩上,然后安慰着让他躺下。“听我的,闭上眼。”淑妃很是乖巧地闭上了双眼。“你知道吗?我觉着你不是个坏人……,不,不是个坏鬼,你是个好鬼,你会活下去的。”墨然一边和淑妃说话,一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让血径直滴在淑妃双唇之间:“你还有大把人生,特别是不能让那个叫做洛央的鬼族得逞,否则的话,势必带来一场浩劫……”。
第19章 别离
头脑昏昏沉沉的,已不知这样睡去几天几夜,淑妃终于睁开了沉重不已的眼皮,“族长,你没事吧?”露儿正匆忙从不远处跑来,手里还端着刚盛好的热水。“小……声点……,”这丫头,还是这么不谨慎呢?“我好多了,感觉……。”“不是,我真是嘴笨。娘娘,你总算醒了,奴婢担心死了。”“我这是怎么呢?”淑妃的记忆混沌不清,一时半会居然想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娘娘,你没事吧?”露儿有些担心起来,说:“那天墨然公子过来了,然后……。”“墨然……?墨然?哎!”淑妃使劲地摇了摇脑袋,过往的记忆也开始浮上脑海,“对啊,那天是墨然救了我,我喝了他的血之后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总是做梦,让我差点有些分不清现实了。对了……?”淑妃突然抓紧了露儿的手腕,急迫地询问起来:“那之后墨然怎么了?我一点儿也记不起来。真的”。
“娘娘。”露儿轻轻地拍打起淑妃的肩膀,说:“墨然公子见你睡过去便走了,你放心,没有生出什么差池。”“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还有快告诉我我就究竟昏睡了几天?”“娘娘,”露儿眼里不时闪过一丝苦涩,便答:“有三天了,奴婢真怕你……。”“放心吧,你看我,现在可是好得很了,咳咳……咳咳……”虽然这么逞强,淑妃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又过去几天,淑妃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更好,身体也差不多快要复原,力量也恢复的与之前不差多少。淑妃隐约地觉得有些奇怪,即便猎鬼人的血与普通人相比可为鬼族提供更多的能量,但墨然的血还是有些不一般;怎么说呢?他的血似乎充满了翻涌奔腾、无穷无尽的力量,恢复后的淑妃可以更自由的运用与生俱来的鬼族力量,似乎比受伤之前还要得心应手,莫非?墨然并不是普通的猎鬼人,而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选择帮助自己?墨然……!
“娘娘,你好些了吗?”露儿正从廊檐那边朝淑妃走了过来,手里端了个装满新鲜水果的托盘。“好多了,”淑妃叹了口,望向天空,似乎正自语自言着什么。“娘娘,”走到淑妃跟前的露儿将手里的托盘放在矮几上,警戒地朝四周环顾一番,才小声地说:“我瞧你这些天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要不我们离开这里?”听露儿这么说,淑妃从托盘里挑个颗葡萄扔到嘴里,嚼了之后才说:“你说的是没错啦,也是时候了。”见淑妃同意自己的意见,露儿进一步提议:“要不容我把李守杀了?这人可恶得很,让娘娘受委屈了。”“别——”淑妃做了个叫停的动作,幽幽地说:“算了,也念在他照顾了我那么久,他犯的错,自有天收。”“娘娘——”露儿有些急了,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你真的觉得没关系吗?可是……我……,我……恨死他了。”“露儿,”淑妃侧过脸面向露儿:“光是记着对人的仇,会很痛苦的。你也要学会宽容才是,可是我……我竟然有些害怕呢?”
“娘娘?你……”淑妃说着,视线重新回到天空的方向,一帘忧愁,似有什么心事。“你是不是……?”“对,露儿,还是你了解我,”淑妃幽幽地回答:“你知道我在想谁?我就是有些害怕,我想去找他。你说好不好?”“可是,娘娘——。”露儿垮了清秀的脸,一脸闷气不知道该向谁去撒:“娘娘,你找着他又想怎样?你们是不可能的,你应该清楚得很。”“……呵……”淑妃突然笑了出来,似有些苦闷,突然转过脸来:“你上次去找他救我总知道他住在哪里,带我去找他。我想见他”。“娘娘——”“露儿,我心意已决。”淑妃说这话时,似不想再和露儿多做争论,随站了起来。
淑妃和其婢女露儿从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出现萧国后宫,李守为此大发雷霆,总认为是身边的守卫私自将两人放走,还为此处罚多人,一干后宫人员不免牵连。不过奇怪的是,那日之后李守也突然莫名病倒,后来日渐消弱,不出两月,居然驾鹤西去,此后,萧国太子即位,改年号升平。
此时,有两人正站在开平城郊某客栈门前,这两人都生的极为俊俏,简直貌比潘安,却在众人为这等妙人居然乃男儿身叹气时,这两人却是不管不顾地冲进了客栈大堂。“公子,就是这里,墨公子住在二楼西厢房,我们上去吧。”“好的。”这名颇有些异域风情的公子哥儿应答着朝二楼走去,他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亦或是别的什么情绪,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小心那么优柔。“公子,我们走吧,你不是想见他吗?”旁边的侍从笑着催促起来。“好。”公子应了声,在众人的注视下主仆二人消失在了二楼转角。
“就是这间,族长。”露儿即露玉穿过狭长的走廊,站在前面对姬白这么说着。“好。”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墨然,姬白的心脏紧张到几乎快要停止跳动,我这是怎么呢?为什么这么紧张呢?墨然,……我们就要见面了?不知道你还好不好?见到我会作何感想?紧张、恐惧、担忧让姬白变得举足不前起来,他走到西厢房跟前,用手敲了敲门,却并没有人应门。再敲了敲依旧没人,墨然……?姬白顾不得许多大力推开房门走进屋子,这间并不复杂的房间中此刻空无一人,一旁的窗户敞开着,不断有风吹过的呼呼声,在房间里待了片刻,姬白难以相信墨然已经离开的事实,这时背后的露玉突然叫了出声:“族长,桌子上有张便笺”。
听露玉这么一说,姬白立刻转身走了过来,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便笺于心里默念:“在下走了,想是再也无缘相见,各自安好。”墨然,这就是你给我答案,是吗?“哈哈,哈哈,哈哈——”姬白因悲伤而狂笑起来,他突然有些站立不稳,手里的便笺而因失神掉了下来。“族长,你这是……”露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刻从地上捡起那张便笺读了起来。再一看,姬白正站在窗边,默默流泪。族长……,在露玉的记忆中,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姬白落泪。
这条由萧国国都开平通往楚国国都韩城的两人小道上,此刻正有一个不紧不慢赶路的男人,这男人一头长发从背后髻起,一根黑绳从发间飘落下来,不仅这根黑绳,他全身上下都是一样黑色,甚至连鞋也是最简单的黑色布鞋。这男人腰间挂着一把大刀,此刻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杀气,反而有些心不在焉。这人正是墨然,他离开开平已有两日,这些年他在中原九国之间来回奔波杀鬼,并没有什么目的地可言,有时是得了族里传信说是赶往某处,有时是听了传言说某地出了怪事,或是随心所至随处走走。他觉得自己算不上一个真正的猎鬼人,也算不上里面最顶尖的,可偏偏他却继承了猎鬼人中,最顶尖猎人的血脉;命运真是乖张得可怕,明明自己小时是同辈里最孱弱多病的一人,却反而最受族长重视,族长也常常对他敦敦教诲说:你得记着你父亲可是上辈右猎人,你是注定要杀鬼的,你逃不得,这是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