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远答道:“没有。”
辛晚又问:“程师兄失踪了几日?”
凌思思道:“今日是第四日了。”
谢宁舟以手指数着算了算,道:“那名叫鱼妇的怪物,时间只怕同我们不一样。”他又粗略一算,道:“按心远昏晕时间来算,只怕这只怪物,一日便抵我们的一个月有余。”
辛晚“哦”了一声,倒没有如何惊慌,想了想只道:“谢门主有事的话,就先行离去吧,我在这里等。”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到今早都刷不开后台,刚刚换了个浏览器可以了,也是奇怪。晚了太多了,对不起啦
第44章 鱼妇(3)
谢宁舟恍惚之间似看到了许久前的那个人,朝他笑着挥手,道:“你走吧,回去吧。乖了,小汤。”
他那时愤怒地大吼了一句“我不是小汤!”此刻神志有了一瞬间的混沌,脱口道:“不,我不走!”
他说话鲜少如此激动,将三名弟子都吓了一跳。谢宁舟定了定神,方道:“我既答应了要在此护你周全,自然信守诺言。身为一门宗主,答应小辈的事情无法做到,还有何面目立于世间?三个月便三个月罢了,又算得上什么。”
他说得如此坚定,辛晚便也不再勉强。这岛上甚是荒芜,既无走兽亦无飞鸟,谢宁舟尚不觉得什么,三名年轻弟子逐渐百无聊赖。然而这种情形对辛晚来说却是极为习惯的,因为在白稚泽时他也是如此一个人来来去去,丝毫不以为苦。
荒岛并不很大,从东到西横穿一回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岛上颇多郁郁葱葱的苗木,时值深秋却未有过多落叶,常有野果点缀其间。要在荒岛上耽上三个月,谢宁舟等人所携带的食水必定是不够了,当下几人七手八脚地将各类不明其味的野果都摘了些,回到岛东靠岸,谢宁舟又拔出了佩剑,站在浅水中一会儿,手中剑陡然飞出,随后旋回,锋锐剑锋上已穿了一条海鱼。
程心远生起火烤鱼,却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那条鱼是我的,偷鱼不用给钱啊?”
这声音惫懒至极,声音的主人也仿佛没睡醒,谢宁舟却如临大敌,将小辈们护在身后,自己踏前了一步,将剑拄在身前。
“老谢,别装腔作势了。你旧伤复发得要死要活,还撑那面子做啥。”来人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况且你完好的时候又也打不过我。”
谢宁舟沉声道:“陆钧,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多年,何必又来生事。”
辛晚一愣,原来这就是陆钧。朱明峰上陆钧造访时他正睡着,没能和陆钧打上照面,却未曾料到陆长荧的父亲是这副模样。
陆钧笑道:“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啊,但是你这不是偷了我的鱼。”
凌思思最先沉不住气,嚷道:“这鱼生在海里,怎么便是你的了?”
陆钧道:“这一片海连同这座岛本就都是我的,不信你问他。”
他扬了扬下巴,指向的是谢宁舟。谢宁舟不理,道:“多少钱,我赔你。”
陆钧笑道:“这只怕你赔不起。你看,这是条母鱼,它能产不少鱼卵,鱼卵又能生出不少小鱼,小鱼再生小小鱼,无穷无尽也,价格不可估量。”
他既说出这种话,谢宁舟便已知道他今日必定是要胡搅蛮缠难以善了,他性子直接,不喜欢绕来绕去,道:“你要什么。”
“痛快。”陆钧大笑一声,“往年我便最喜欢同你说话,一点不费劲,现今竟也还是。我要带他走,你就别管了。”
他说的“他”,指向的正是辛晚。谢宁舟微一踌躇,道:“他虽不是玄水门弟子,但是我刚答应了人,要保他安全。”
“安全?”陆钧故作惊讶道,“跟我走也很安全的呀,他跟我儿子很有一腿。”
这句话简直似一道晴天霹雳,将几个人尽数劈在原地做不得声。若是陆长荧在此必会扼腕叹息,他这个神经病的爹这辈子头一次说了一句他听得入耳的话,叹息完又必定会再次叹息,跟着陆钧走,安全才有鬼。
谢宁舟愕然道:“陆长荧……是你儿子?”
“操……”陆钧道,“我儿子跟他有一腿的事情连你都看得出来?”他说起这些话来坦坦荡荡,丝毫不见作伪,谢宁舟苦笑道:“我也是一不小心才窥得此件不得了的大秘密。”
陆钧笑吟吟道:“那不就很好办了,你既然认识我儿子,又知道他跟我儿子有一腿,而且你想必也知道他是谁,应当十分清楚他跟我走是不会死的,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辛晚小小声道:“那个……”
陆钧仍是盯着谢宁舟,随口道:“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谢宁舟却盯着他宽大袖口露出来的几点指尖,不放过他每一丝微小的举动,答道:“不行。”
陆钧便笑了。他们二人相识多年,谢宁舟极为了解他,他又何尝不了解谢宁舟?谢宁舟这个人甚少有坚决激烈的表态,但当他只是淡淡地说“不行”时,那意思就是,绝对不行,杀了我也不行。
陆钧道:“那你就和你徒弟一道去吧。”手指微微一动,指尖已呈现出隐隐的黑气。谢宁舟凝神而立,只看着他的指尖,横剑于胸前,只管等他出手。
辛晚道:“先听听我说行不,你们不在说话了我能插嘴了不?你到底图我什么啊,说出来我给你找找不行吗?我啥都不会啊,你带我回去是能摆着看还是煮了吃啊?”
陆钧指尖黑气顿收,笑出声来,道:“好天真的孩子,你以为这位谢门主便是真心真意对你好?你以为你那位封静则师父便是真心真意对你好?你以为我儿子也是真心真意对你好?”
辛晚微微一愣,换了别人总得停下来仔细想想这些人是否真的有什么虚情假意之处,然而辛晚却不用想,因为——
他理所当然地道:“不然难道还图我什么吗……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啊。”
陆钧快被他笑死了,一时间竟干脆放声大笑,直把自己笑得直不起腰来。辛晚这才发现他与陆长荧还是有相似之处,例如——一说话便会忍不住笑,而且笑得极为真实,丝毫不像骗人。
只听陆钧道:“你比你爹有趣很多。”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在朱明峰上时其实我就想把你带走的,我那儿子体质特殊,青蚨对他没有用,我临走时多此一举放出的青蚨,其实是给你用的。”
辛晚尴尬道:“我那时候睡着了,不知道。”
陆钧噗了一声,挥手道:“好吧好吧,这个就不多说了。我本来想等三个月后我儿子总会带你去赤青岛的,等三个月也没啥,结果我随便来这里逛逛,居然撞见了你们。”他摊手,“你看,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巧。你长得很像你爹啊,你不知道吗?”
辛晚道:“我知……”他还未说完,只是随意摊着手的陆钧指尖忽然一动,一个黑色的飞蛾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扑向谢宁舟的咽喉。他虽然出其不意地发难,谢宁舟却时刻盯着他的手指,见他手指微动,便已一剑刺出,将黑蛾劈成两半。
陆钧偷袭不成也不以为意,好像这般低劣的偷袭行径不是他做的一般,脸上肌肉也未扯动一根,继续语气平和地说下去:“你爹当年盗了不动府的宝贝出逃,认识你爹的都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他儿子,这宝贝不着落在你身上,却着落在谁身上?”
第45章 鱼妇(4)
辛晚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息壤?”
陆钧也愕了一下,道:“你竟然……”辛晚以为他要说“你竟然知道”,却不料他说道:“不傻。”
“……”辛晚道,“我只是听说过,不知道那玩意儿在哪。”
陆钧“哦”了一声,挑眉看他,道:“从我儿子那听说的?”
辛晚不答,陆钧便继续说下去:“他是怎么说的?你爹偷了息壤出逃,被不动府下黑帖追杀?息壤被白稚泽藏在天澜书阁,用以保存荧火莲?”
辛晚略微惊疑,不明白他说这个是何用意,然而陆长荧又确实是这么说的。
陆钧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天澜书阁有没有荧火莲,这位谢门主最清楚了,是不是?”
谢宁舟始终屏息凝神提防着他出手暗算,对他的话充耳未闻,程心远怒道:“关你什么事。”
陆钧手一扬,黑色飞蛾扑出,程心远反应远不及谢宁舟,剑锋擦着飞蛾而过,那抹黑色转眼便要沾上他的脖颈,谢宁舟一手挥出,那黑色飞蛾便沿着他的掌心没入,如同一片黑色雪花融化一般,霎时不见了踪影。
程心远大吼道:“你干什么!”抓过他的手一看,却见殊无血色的掌心中已嵌入一块洗不脱挖不去的黑色,那团黑色尚在不断上行。
程心远道:“我不要你救!我不要……不要你救!”说到后来,喉头竟已微微哽咽,“你去找那个死人好了,我不要你卖好。”
谢宁舟吁了口气,没有理他,只对陆钧道:“鸩蛾我接了,人你不能带走。”
程心远道:“不!人你带走!解药留下!”
谢宁舟冷声道:“你说什么?”
陆钧朝辛晚招了招手,辛晚犹豫了一下,陆钧便也不勉强,自行走到他旁边,在地上挑挑拣拣,挑出来几枚看起来可能还算比较甜美的野果子,丢了几个给辛晚,又分了几个给应子和与凌思思,然后席地而坐,招呼他们也过来坐下,道:“来来来,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