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一枝草 (一叶离尘)

　　接下来他的动作就被于泠诹给制止了，他握住徐夜的拳头说：“别动，想不起来为什么就算了。”
　　接下来，三人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迷雾似风清云霁般散去，露出一双漆黑瞳孔来。
　　他紧紧盯着徐梓奇，表情严肃到慎人。无论是徐梓奇还是于姝和于泠诹，他们平时见到的徐夜都是有点儿呆萌，反应迟钝，异常可爱的模样，却从未见到他有过这样的表情。
　　徐梓奇没忍住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胳膊上突然长起来的小疙瘩。
　　他说：“我想起来了，那一天。”
　　于姝好奇地问：“哪天？”
　　徐夜却没理她，这种情况在于姝看来是很罕见的，徐夜虽然反应很迟钝，但是，就算是半天反应不过来别人的话，他也是很认真的听过，而且认真思索别人的意思。认真的很可爱，也很想让人去揉一把。
　　可是，这次，于姝明显看得出来，徐夜听到了她的话，却完全没有理她的欲望。
　　徐夜说：“其实那天早上我就发现粥粥哥哥不大对劲。因为一般情况下，他是最喜欢我，而且是片刻不离，就连睡觉他都非得和我一个房间，每天早上都是他把我喊醒的。”
　　“可是，那一天，粥粥哥哥却没这么做，我发现了他的异常。他醒来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完全没在意我是否醒来，但是，那一天，我却没在粥粥哥哥喊我得时候就醒来了。”
　　“可能是在睡梦中察觉身边那个人气息变化了。所以我假装还在睡觉，一边偷偷看着那个人想干嘛。”
　　“然后，我发现他去外面转一圈又折回来走到我床前，像往常一样喊着小叶子，该起床了。就连语气也与平时分毫不差，都是那种能给人一种他很平静的感觉。”
　　“可是我就是知道他不是粥粥哥哥。或许是我的表现给了他一个信号，他明白我知道了。”
　　“然后呢？”于泠诹说话时，话音中带着不易觉察的颤抖。
　　徐夜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所以，他也不再伪装，而是直接带着恶意的微笑威胁我说，如果不跟着他走，他就把粥粥哥哥的精神抹杀。而如果我乖乖听话，他就会放过粥粥哥哥。”
　　“所以你听了他的话，乖乖跟着他走了？”徐梓奇问，继而满脸的朽木不可雕也：“你怎么那么傻？”
　　“当然不可能。”徐夜狐疑地看他一眼，似乎在说你是不是傻：“我就跟他说，除非你现在放了粥粥哥哥，否则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结果你还不是跟他走了？”徐梓奇被他这么一瞥顿时生出一种荒谬感，在内心催眠自己说我呆呆傻傻的儿砸不可能会作出这种表情。
　　“我并非主动跟他走的，而是当时我正想着如何摆脱他找我爹娘的时候，却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以至于我压根不能受自己控制，而是表现的像平时和粥粥哥哥出去玩一样，跟着他就走了。”
　　“而且当时是早晨，粥粥哥哥一向起来的又比较早，所以，几乎没人看见我和他一起出去了。就算看到的那几个人也被他轻易给忽悠过去。”
　　徐梓奇脸上露出一种我青族大抵药丸的表情。
　　徐夜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观点。
　　“我本来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是，等他控制我身体跑出族外的时候，我想，我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了。很简单，他要杀人灭口，虽然我根本不知道我到底哪里招惹了他。”
　　“当他对我下手的时候，我是压根半点儿反抗之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迫化为原型，从外株到本源，被他一点点儿摧毁。”徐夜的语气很冷静，但是，他的身体却随着自己的话颤抖起来。
　　“乖~别想了，一切都过去了。”于泠诹紧紧抱着他，不想让他再说下去。
　　“我当时疼的恨不得死去，心里甚至是有怨愤的。我当时甚至在想，为什么我要手这种罪，为什么我要认识粥粥哥哥，以及如果当初娘亲不收养他就好了。这样，如果粥粥哥哥没有来，他就不会被这样一个怪物占据身体来伤害我。”
　　于泠诹抱着他的手突然僵硬下来，他也在想，如果当初秦颜没有好心收养自己，那么，小叶子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当初……当初他是个多么聪明伶俐的一个孩子，却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这么想着，他突然不停向徐夜道起歉来：“对不起小叶子，对不起，都怪我……”
　　“但是后来，越是疼到极点，我越清醒。我想，这根本就不是粥粥哥哥的错，我为什么却将一切都推到他头上？没有粥粥哥哥，还会有其他人，也许是命运注定我一生会遇到这么一件事，然后，死去。”
　　听到这，于泠诹更为心疼。他的小叶子，从来就是这样一个明明很小，却总让人觉得成熟理智得让人忍不住喜欢。
　　“可是在我就要撑不住的，突然，他的表情变了，变得扭曲可怖，就像是再拼命挣扎。然后，粥粥哥哥胜利了，我感觉到他又变回了我那个粥粥哥哥。然后，他就死了，倒在我面前，悄无声息……这个时候，我也实在撑不住了，就昏了过去。”
　　“等我一觉醒来时，我就忘了一切，包括那个被我一直喜欢着黏着，也对我很依赖的粥粥哥哥。”
　　几个人都沉默起来。
　　“没关系，其实忘了也好，这样你就不会记得粥粥哥哥对你的伤害了。”于泠诹说。
　　“可是，我知道那并不是粥粥哥哥你啊，我可能只是，无法接受你死去的消息，潜意识想忘掉痛苦，以及忘掉你……”
　　“但是，那就是我啊……”于泠诹轻声道。
　　“不，那不是你，因为……”只有知道那不是你，我才能不去因此而抵触你，才能更好地忘却当初的痛苦啊，谁让我，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那个很明显的事实呢……
　　“小夜！小夜你怎么了！”徐梓奇的声音传到于泠诹耳中。
　　于泠诹低下头，却看见怀中的人已经一脸苍白，昏迷过去，就好像当初……就好像当初他那种悄无声息的模样。
　　就好像，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于泠诹彻底被从自责中惊醒，他顿时手足无措，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第11章 原来不是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他……小叶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连一点儿活着的气息都没有……
　　所以，一切都还是他造成的吗？
　　他，是所有灾难的根源……
　　眼看着于泠诹表情不大对，甚至有几分疯癫的倾向。徐梓奇连忙拍开他越箍越紧的手，一声大吼把他从这种状态彻底惊醒：“姓于的你想干什么？想把小夜给勒死吗？”
　　听到他的声音，于泠诹下意识松开怀中的徐夜，随着他的动作，徐夜也向地面倒去。
　　徐梓奇接过他，一脸防备地看着于泠诹，防止他真的发起疯来对他们做什么。
　　同时，他也小心的查探过徐夜的情况，发现他除了脸色苍白些，就不过是睡着了而已。
　　徐梓奇这才放下心来，抱着徐夜避开于泠诹，和于姝一起盯着他，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于姝大概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于泠诹，一时之间她还有些呆愣。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毕竟是好些年没见过的兄长，根据以前的经验来判断并不十分准确。
　　况且，她还记得，眼前的兄长现在并非一般的植物，而是尚有理智保存的高级吞噬植物。
　　换句话说，他可能会随时疯狂起来，六亲不认。
　　于是，在于泠诹的对面，就有两人同时戒备地看着他。毕竟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打得过正常模式的他，更何况是疯癫起来实力暴涨的于泠诹。
　　然而，他们的戒备全然无用，因为在下一刻，于泠诹突然摔倒在地，发出很重的声音。
　　一听，就让人感觉他摔得很惨。
　　徐梓奇还抱着徐夜，而于姝自从遇到于泠诹，整个人压根就不在状态。所以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地上已经不见了人影，只有一棵紫色的草扎根在那里。
　　没办法，看着那个突然间失去意识的植株，再看看怀里这个头上还带着俩芽芽一脸苍白睡的也不大安生的徐夜。徐梓奇也不好直接走人，只能把徐夜放道地上。
　　地上的身影蓦然间虚幻起来，最后勾勒成一个蓝绿色的轮廓。
　　最后，那个虚影定型，变成一个扎根在土里带着幽蓝的绿色肥叶子的草。
　　徐梓奇看着那个斑驳不齐，却自然能看出来其本身是很漂亮的紫色植物，突然间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徐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原型，旁边还有着几株植物。
　　一株叶子细长的青草，有着很典型的青族特征。像是连根茎都没有，一只只青色细长却并不纤薄的叶子直接由根部生出，雾气沾染过却并不会在叶子上留下痕迹，只会使之显得更加有亮泽。
　　一棵白色的牡丹。花瓣很张扬开放着，每一片花瓣的位置都恰到好处，给人一种很精致却不匠气的感觉。每个瓣上还沾染着露水，在阳光下金光闪闪，映得所有的花瓣都有种玉质的剔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