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见状毫不犹豫吞下药丸,同时迅速后退。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江骊歌那么凝重的神色。
“云儿。”江骊歌轻唤。白鸟飞起,在那花丛中转了一圈,抓着一根长满白色花朵的藤蔓飞回。
江骊歌小心取下三朵白花,除去花瓣,留下三条花蕊。一条自己含着,一条给了白霜,最后一条被他顺手塞进君尘生嘴里。
君尘生含着花蕊无言地看着他,白霜差点将嘴里的花蕊喷出来。
江骊歌没有注意到二人的神情,他蹲下身打量这些花朵,神色凝重中带着几分疑惑。
这里,为何会有这些花?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花什么的,其实没什么哒~
第7章 生死之疑
说来往君尘生嘴里塞东西的确是江骊歌顺手的习惯。
祛毒的日子里,白霜这位公子哥自是不会照顾人的,偏偏君尘生是位卧床的伤患,所以只能由江骊歌亲自动手照顾。
君尘生也挺好照顾,什么都不挑,只在吃药一事上有所不愿。喝药时总要拖延片刻,直到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吃药。
自从白霜戏谑地提出君尘生怕苦后,江骊歌总会在药碗旁备上一碟自己做的桂花糕。喂完药后就抓起一小块塞进抿唇忍耐的人嘴里,然后看着那人皱起的眉舒展,便知那苦味压了下去。
至于他这么做的缘故……
第一次,江骊歌将桂花糕放下就走了。后来去收碗碟时,碟里的糕点和他放下时一模一样,完全没有被动过的迹象。那人躺在床上安眠,仿若那碟特意准备的桂花糕不存在。
最后,只好拿给云儿解决。
第二次,喂完药后江骊歌没走,拿着本医书在屋中坐着,余光盯着这位“怕苦”的病人。
他盯了一天,人家安之若素,糕点还是没动。
只好又拿给云儿解决。
本着“医者父母心”、“做的东西不能浪费”、“云儿吃不下了”等想法,江骊歌每次将药喂完后,便顺手将糕点也喂了,连着几天都是如此。
渐渐地,便成了习惯。
见江骊歌神色凝重,君尘生蹲下身,问:“怎么?”
迟疑了片刻,江骊歌神色莫名:“这花……怎么出现在这里……”
“这花有什么问题吗?”白霜凑上前,打量着这些成片成片盛开的妖艳红花,“为什么要叫生死花?”
江骊歌起身,指了下花朵根部:“挖开。”
“啊?”白霜不解,君尘生也很意外地看着严肃的人。
江骊歌在他们眼中,一直是一位温和有礼的医师。
在白霜眼里可能还要多一点精明狡猾。
但从来不是严肃到甚至严厉的。
江骊歌挑眉,语气平淡:“挖开你就知道,为什么这花会叫生死花。”
白霜看了看成片摇曳的花朵。妖艳血色,幽幽香气。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摸摸手臂:“这花……”
“诡异吗?”江骊歌幽幽道。他神色有些不对劲,原本的温和却疏离的感觉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冷漠。
还有杀气。
很强的杀气。
他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尽管那些回忆已然很久不曾被主人注意,但当被唤醒的时候,依旧清晰如昨日。
强烈的辐射,什么都没有的末日,想要活下去,只能掠夺。
掠夺食物,掠夺居所,掠夺生命。
当食物所剩无几,人,被摆上了人的食谱。
人吃人成了理所当然的法则,不愿遵守法则的人挣扎求生。
不敢相信别人,不能相信别人,鸟儿成了他最好的伙伴。
付出的信任给错了人,那种末日里疯狂生长的花被他最信任的同伴培养,种进了他的身体。
江骊歌微微蹙眉,右手紧紧捂住胸口,那里的妖艳花纹似乎在发烫。
有人伸手过来,擦去了他额上的汗珠。微凉的手指擦过皮肤,将江骊歌从回忆中惊醒。
他下意识捉住了那只手,原本温润的眼眸里还有未散去的锐利杀气。
君尘生静静看着他,冰冷的男子身上有着不易察觉的沉静。他没有抽回手,只是看着江骊歌的眸中光彩变换,从茫然的麻木到清醒的平静。
江骊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切都过去了。他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视线划过手中捉着的手的指尖,那里还沾着一滴水珠。他垂眸,死死捂在胸口的手垂下。
真的,过去了吗?
“阿生……”白霜转头,声音戛然而止。
他这个大活人还在这呢!能不能别这么旁若无人的“含情脉脉”地凝视啊!这小手牵的,挺自然啊!
白霜想,还是央柳好,从来不会这么无视他。
江骊歌彻底回神了,有些尴尬地将君尘生的手放下。就算不再是末世,那场灾难还是在他的骨子里固执地留下了痕迹。
在江骊歌无意识的情况下,本能会让他尽量避免和他人的过于亲密的接触。但江骊歌也明白,这点本能在君尘生面前不算什么。
所以他能捉住君尘生的手,是建立在君尘生不反抗的前提下。
温暖的温度远离,君尘生的手指动了动,没有多余的动作。
还不是时候。他想。
至于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不是时候,他不知道。至少,现在不知道。
江骊歌很有趣。君尘生看着那个白衣如仙的人走到白霜身边。
明明是悬壶济世的医师,身上的杀气却连他也忍不住有些侧目。要知道,便是他手下最为厉害的杀手,他们身上的杀气也不会比江骊歌刚刚爆发出来的强。
而这样一个人,却是一点武功也不会。
想到了江骊歌捂住胸口的动作,君尘生微微皱了下眉。
似乎……身体还有些问题。
白霜看着君尘生顿了一下才走来的身影,在两人看不见的角落里露出了一个不忍直视的表情。
做了君尘生那么多年的好友,他当然看得出君尘生自己都没发现的在乎。
在乎江骊歌,不仅仅是出于救命之恩。
或许是身为局外人的缘故,白霜看得比这局中的两人都要清楚。
江骊歌偶尔的失神,君尘生不经意的关注,这苗头……
白霜走着神,手上拨弄的动作不停。在江骊歌说“挖开”后,他真找了块尖利的石头在红花的边缘挖了起来。
君尘生:……
江骊歌:……
挖着挖着,挖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嘶!”白霜倒抽了口气,猛地扔掉了手中的石块。他现在可没什么心思再去思考好友与医师之间的异常,忙不迭地远离了花田,仍有些忍不住那一阵阵的恶心感,“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君尘生依旧是冰冷的神情,却下意识伸手挡住了江骊歌看向那边的目光。
江骊歌一愣。这人一向冰冷漠然,看起来不好接近,事实也是如此,如今却主动伸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修长的手指微凉,眼前一片黑暗,只听得他在耳边低语:“别看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呢?我明明掩饰的很好很好……
便是柳飞絮与顾老,也未曾像君尘生一样能发现自己所有细微的变化。
江骊歌的嘴角微微弯起,心里的感受说不清,只觉得那些记忆被勾起时那些阴暗绝望的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推开君尘生,而是任由这人将手蒙在自己眼上,开口道:“生死花,生于死地,生死相依。”
“生死花其实是两种花,生花与死花相伴而生,互为敌制。生花呈白色,生于藤蔓之上;死花呈血色,生于何处想必二位都看见了。”
“生死花很少见,也很难生长。不过若有人培植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白霜一直在甩手:“这种玩意,还有人培植?”
“呵,死花毒性极烈,是制毒的好材料。与之相伴而生的生花则是上好的疗毒圣品,如此,怎会没人觊觎呢?”江骊歌声音平淡,微微叹息一声,“二位,身上可备有火折子?”
“有。”
“那好,先将这些花根全部挖开,再点火烧掉它。”说着江骊歌拉开了君尘生的手,“想必二位……不会心疼。”
心疼什么?心疼这花培养不易,价值极高吗?
白霜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让他完全无法忍受生死花的存在,君尘生虽然觉得无所谓,但也正是因为无所谓,他不会反对江骊歌的提议。
所以这次江骊歌试探的结果,让他很满意。
三人各自寻了一块石头,挖了起来。
这片花田看似不小,实则不大。血色花朵妖艳,送出了幽幽甜香,其根部却牢牢攀在一具具扭曲的尸体身上。这些尸体,有野兽,更多的,却是人。
面容扭曲,形态各异,无一例外的,是痛不欲生的神色。
似乎死前,受了极大的折磨。
所有的尸体被挖了出来,江骊歌点燃了火折子,扔向了那片生命养育的花田。
死花似是极为怕火,火势刚起,便大片大片地枯萎凋谢,它们攀附的尸首也以极快的速度化为灰烬。奇异的是,本该生出浓烟的火堆反而散出了白色的清气。江骊歌揪下几朵生花,投入火中,那带着死花甜香的清气也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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