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灵师除不掉神之灵 (杏雨霁)

　　一直没有得到鬼先生的回应，虽然和友人谈天能够转移走注意力，还是感觉相当不自在。叶山微微偏头，用余光瞥一瞥，神崎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而跑到哪里去了。
　　“……什么意思。”
　　“哈哈，凛，你的胡言乱语‘又’开始吓人了？”
　　“不要说‘又’。”既然寻不到这个行踪诡异的地缚灵先生，叶山只得认了命，和聒噪的友人谈话。另一边柳濑似乎是真的急迫于他的资料，已经开始了奋笔疾书。
　　“以及，不是我的错觉吧——你确定这是大学要用的东西？”
　　总不可能是自己开小差的时候又多了额外任务，当然叶山也不可能希望这种事情会发生。他试图靠近去看看文件里的字，被柳濑推开了。
　　“怎么会是呐，凛——你猜一猜是什么？”一脸堆笑，但总觉得笑得诡异。不知道这个比喻是否恰当，就像是巫师在看着锅里蒸腾的药剂一般。
　　“不想猜。”叶山直直地甩出这句话，“或者说，不用猜，烦人精先生。”
　　“顺带，就算你不让我凑近看，你以为我就看不见啦？”
　　除了“灵视”这种非常规的视力以外，自从得到新的眼睛以后，平常的远视能力也显著地强了不少。叶山不得不承认这带来了方便，但又没有资格以此为自豪。
　　“是哦。”柳濑还是没有抬头，“凛的眼睛根本就是在作弊吧，不对，本来就是作弊。”
　　叶山看着文件上面的小字，位置的缘故，他看到的是倒立的字体。多一步处理工作，让本来就有点拿不出手的大脑更加吃力，所幸虽慢，看懂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些句子好眼熟啊。”他感叹，“好像我很久之前曾经烧掉过一份来着。”
　　“什么‘很久’啊，绝对不超过三天以前的。”柳濑不满地接话，“凛，不是我说你，你这还不到二十岁的脑子，怎么记忆力这么差啊。”
　　柳濑说的是事实所以没有办法反驳，但叶山还是禁不住斗嘴道：
　　“‘不到二十岁’？也就只差一周了吧——以及，你觉得你就很了不得？”
　　没被柳濑提醒道，叶山还不一定注意。他的生日是在四月中下旬，就是下周了。而柳濑虽然是比自己年长，也就是几个月的差距罢了，考虑到性格的话，说他是二十岁，都觉得是在讽刺他。
　　“可喜可贺，我们的叶——凛君终于在饮酒年龄将要到来的时候，意识到了自己的生日。”柳濑阴阳怪调，“然而却指不定在三天抑或是半天后这个事实就会被遗忘！”
　　“你在气什么啊……”叶山突然没由来地感到头大，“说好了，我的确是经常话说不清楚导致句子乱七八糟，你就算是在讽刺，也不要刻意学我吧，文学系的柳濑先生？”
　　“嘿，像不像？稍微观察一下凛的用词，蛮好掌握你的规律的。”
　　“我可不会因为你这句‘夸赞’而感到愉悦——不如说我现在非常后悔把你叫过来，我真是宁愿浪费掉食物了。”
　　再聊下去就不一定能忍住给他一拳的念头了，为了不让斋藤之后一天用敌意的眼光看自己，叶山右手在衣角蹭一蹭抑制住暴露的想法，走进里屋远离聒噪的源头。
　　——
　　“凛。”
　　本来是要去厨房看看火，路过卧室附近的时候，久违地听到了地缚灵先生的声音。
　　“喔。”叶山回应，环顾周围，神崎好像暂时不想现出形来，所以他随便看向某一个方向，权当是在直视他。
　　“你的生日快到了？”
　　“什么啊，你在意的是这个？”叶山松口气，“白怪我紧张了一阵子。”
　　刚才和柳濑聊天的时候，神崎是在什么地方偷听的啊，叶山不禁怀疑。不像是在周围的样子，还是单纯的只是因为作为鬼的他听力太好了？
　　要是在野外遇到类似的状况，这足以后怕好一阵子了，幸好是在家里，而作为对象的鬼还算是值得信任。
　　“二十？”
　　“是的。”叶山如实回答，满头雾水不知道神崎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特殊的年纪——啊啊，我好像稍微想起一点点死前的事情了。”
　　因为某个契机而唤醒记忆？好像是这么一个情况，那就不怪乎神崎会突然表现得奇怪了。作为灵体，每当想起什么的时候，都会有那么一阵子的失神之类，至少叶山的除灵师训练当中是这么告诉他的。
　　很好奇所谓的“想起来了”具体有什么事件，叶山不确定有没有资格去问，于是他试探性疑问道：
　　“我能……嗯，问一下么？”
　　“——抱歉，是不能说的事情。”
　　“这样。”
　　相比前两字还略带疑问的语气，他的话坚定了一些，应该是不可辩驳的了。即便这会更让叶山好奇，叶山还是有分寸而知道不能随意触及别人的隐私的。
　　“让你，为难了？”
　　也许是露出了什么表情吧，神崎突然问道，叶山摇摇头以作回应。他想起过来的目的除了躲开柳濑的叨咕以外，更重要还是看看锅子的火候，于是走上正道向着厨房的方向移动。
　　咕嘟咕嘟的声音很好听，叶山一直觉得。水滚开的时候蒸腾出的温度，也塑造出一个足够用来取暖的空间，让厨房显得很舒适——到夏天可就不会悠悠然说出这种话来了。
　　叶山微移盖子，露出一点点缝隙。仅仅是条窄缝，香味也足够飘出来了。
　　“凛——”
　　柳濑的声音，懒散地从外间传来：
　　“我好饿——”
　　“忍着吧。”毫无情面地，叶山应付道。时间还充裕，叶山想一想之后要做些什么。可能做些整理之类是不错的选择，要不然也没得打发时间。
　　这么想着，他把盖子重新盖好，看看洗碗池有没有积压的餐具——没有。柜子里的瓶瓶罐罐需不需要归类——不需要。
　　“找事做也是个技术活呐。”叶山只得感叹。因为一直的习惯就是用完之后迅速整理，除非某一天真的懒到没药救了，还真到不了要额外费心的程度。
　　“说起来，神崎，我不是很理解就是了——鬼啊什么的，想起以前的事情，为什么会失神呢……啊，抱歉，我不该问的。”
　　没话找话的后果就是得罪人，叶山本应该明白的。大概所谓“知道了不代表实际中能规避”就是说的这种状况？
　　“不介意。”神崎回答，好像已经没有那种茫茫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吧……也许是因为感伤什么的？大男人说这种话会不会很奇怪，哈。”
　　“感伤什么，谁都会有这么觉得的时候吧。”
　　仅因为“是男性”，就认为“感伤”是一种怪异的情感，简直是痴人梦话。叶山很看不起那些因为各种因素就胡乱下定义的人，尽管太明白“处事要圆滑”的规则，而让他鲜少反驳。
　　叶山家还在的时候，好像被训斥过“不能流泪”，真是不公平啊。
　　“那个……凛？柳濑他手上的文件，是什么？”
　　“……文件。”叶山低语。
　　“神崎，我要考虑一下怎么解释能让你听得明白，给我点时间。”
　　边说着，叶山去厕所，毛巾沾沾冰水打在脸上，感觉清爽了不少。
　　“‘献祭’。”他这么摆出一句来，“哈，我居然敢对一个灵体交代底细呐，心真是够大的。”
　　“柳濑——”叶山冲着那边喊一句，“你介意我胡言乱语吗——”
　　距离的缘故，叶山拉长了话音，显得语气更懒了。虽然本来就因为是倦怠的周日，这么一份懒劲果然还是过分了些吗？叶山不禁想到。
　　“——我不负责哦，凛。”
　　这算是得到默许了？说到底，柳濑又不会拿着布头塞自己的嘴，想说什么都是自己的自由，为什么要征询他的意见嘛。
　　神崎还是没有现形，这不免让叶山更觉得是在自言自语，有点寂寞。但他还是随便对着某一个方向，解释道：
　　“‘献祭’，就是除灵师协会老头子们弄的奇怪的仪式呐，字面意思，每次都会杀死一个人——哈，我还真是不够尊敬他们的。”
　　明明有更多的美好一些的词汇，来让它听起来没那么残忍，叶山可不喜欢这种无意义的修饰。
　　反正这次仪式的目标已经确定是自己了，再辩驳什么也毫无意义？叶山如是想到，这句话他也转述给了神崎。


第45章 第二十二章·朋友（三）
　　“……我挺讨厌‘沉默’这种东西的，神崎。”叶山轻松地叫唤了一声鬼先生的名字，“应该是我这个有话直说的性格的问题呐。”
　　许久没有再得到回应了，甚至当叶山慢慢悠悠从卧室游荡到小阳台，再回到客厅，都没有再听到某个灵体的声音。
　　“凛，换做是我的话，我也会吓到的啦。”柳濑低头，在文件的最后一页签上了名字，他捋顺纸页，终于是有空抬起头来。
　　“明白——你不至于认为我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
　　柳濑愉悦地吹了个口哨，好像是如释重负，他伸个懒腰脊背直接抵着迷你沙发后仰了好几度。
　　“克制点，这可是租的房子，家具弄坏我很难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