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灵师除不掉神之灵 (杏雨霁)

　　“听说是被禁止的？”
　　“‘听说’？”叶山轻声疑问。
　　是事实。因为危险性很大，主动邀请俯身可是大忌。但是按道理，自由灵也好地缚灵也好，应该是不甚了解作为死敌的除灵师一边的事情的。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真的有灵体被除灵师一方利用过，既然是“利用”，最后的结果当然不值得乐观。那么崎小姐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这种说法，为什么没有人处决她呢？
　　嘛，话要是说得这么死，好像家里的那个鬼先生处境就很尴尬了。叶山把手里的碟片翻面，开始在一大堆外文名当中寻找自己比较熟悉的演员，似乎这样就能减免话题的紧张感似的。
　　“或者说，是‘亲身经历’过，所以才明白的。”
　　叶山拿着碟片的手顿了一下，不过因为是在看名单，外表上应该看不出做出了什么反应。
　　就是“不简单只是听说过”这样的程度了？叶山意识到。有更多的不解点蹦了出来，叶山可真不希望研究下去要多费脑子。
　　“崎小姐还真是阅历丰富的人呐。”他默默地说一句。而性格的缘故，叶山很擅长保持一副毫无动静的表情，用流行语来解释大概就是“面瘫”吧。
　　尽管在家里的时候，和神崎聊天的时候，好像恍惚间摆脱了这个特点。毕竟是在外面，这也算是叶山在陌生人面前保护自己的手段之一吧。
　　“……叶山君是刻意表现得这么淡定吗？虽然我的确感觉不到您的语气有没有任何变动。”
　　“或许？事实上，我现在更多的心情，是好奇呐。”
　　说是“亲身经历”，也就是至少要有一个除灵师，或者说有基本的灵视能力的人供她驱使过。虽然是刚搬过来才一个星期，周围没有别的“看得见”的人，这个判断，叶山是有个六七成的把握的。
　　至于为什么能做到一脸处事不惊的样子，稍稍回想一下以前的经历，似乎也不难理解。用孤儿的身份当靶子是个有点悲观的行为，事实如此也就没有办法辩驳了。
　　“是说，崎小姐。”叶山正过眼神，对面的那个灵体还在低着头，所以看不清她是个什么表情。顺着她低头的方向看地板，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
　　“客套话越说越停不下来——为了提高效率，能不能有话直说呢？”
　　就像是道歉怪圈一样，客套话这种东西说上一天一夜都不为夸张。这种节奏聊下去，等到天黑又亮都不一定有什么结果。
　　等待回答的间隙，叶山眯眯眼让视线更聚焦一些，才看见地上模模糊糊还是有点东西的。
　　“啊啊，不知道您是怎么掌握这种东西的……姑且提醒您一下，画圆什么的对人体是无效的。”
　　说出来非常不符合现在应有的氛围，叶山事实上有点不爽为什么崎小姐的圆圈可以画成正圆，明明自己才是真正经历过训练的，画出来即使不至于扭曲，更像是鸡蛋形而不会被认为“是个圆”。
　　叶山轻笑笑，原来自己的脑子已经大条到可以在这种情况下开小差了吗？
　　“诶。”对面的灵体一愣，“是这样的吗？”
　　一知半解的话，有各种各样的误解都是正常的。不过连使用对象都搞错，这个乌龙是不是有点大了。
　　“是的。莫非您是真的不明白？”
　　好消息是，崎小姐似乎战意并不旺盛，缓和一下还是可以交谈的。
　　叶山并不后悔搀和进来，这并不是在说他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虽然这个说法也没有本质上的错误。即便和正统除灵师们扯开了关系，他是一直抱着“能力在就有力所能及的事情可做”这种想法的，有点像是传统漫画中傻兮兮的勇者主角会有的想法。
　　说句玩笑话，真像是那种俗套的发展下去，没准就能够弄出一段奇异的关系出来，当然叶山可不是什么三心二意的人。冒出这种想法来，单纯用“放飞了大脑”好像已经不足以解释，客观上这是有点对神崎不忠诚了。在心底里，叶山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啊啊，是不是被天气影响到了，才会觉得这么的烦闷呢。也不对，现在已经放晴了。沉闷的水汽倒是还没有褪去，事实上有点烦人。不过在便利店这种商业设施里面，除湿的工作要比寻常的家居认真得多，也是不至于让思想变得一片纷繁的。
　　要说到“把一个地缚灵带离开”，确实是眼下叶山最想弄明白的事情——当然可不只是为了解决这份麻烦事，更重要的是家里的那个鬼先生。
　　“崎小姐？”
　　一通胡思乱想间，叶山才发现对面有好一阵子没有应答，崎小姐是在想些什么呢？更在意的，叶山特别想弄明白所谓的“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地缚灵”到底是什么情况，兴许能通过这个弄清楚它们的一丝丝特点。但指望一个灵体去做“回想”这种事情，未免天方夜谭了。
　　“那个，崎小姐？”
　　一次的叫唤没有得到回应，叶山试着又喊了一声。即使已经不需要太过注意，压低音量还是有点伤嗓子，配合着之前一直说话带来的影响，喉咙开始干渴得难受。
　　“……不好意思，我失神了。”许久，她幽幽地回答。
　　“我大概是被欺骗了？”
　　“崎小姐？即便您这么说，我可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喔？”
　　这个毛病，叶山并没有资格去指责别人。他自己就是个话说到一半就开始吊胃口的人，难怪叶山到现在都没几个朋友。
　　不过一旦能交到朋友，就都是真心的，这倒是个好消息。
　　“——叶山君，有被骗过吗？”
　　“哈？”
　　“所以说……叶山君你，有被人骗过吗？”崎小姐重复，看来是非要在这个问题上得到回答。
　　“经常的吧，习惯了也就没什么。”
　　拗不过崎小姐的意思，叶山只得回答道。
　　本来是不觉得后悔的，现在的心情不知不觉却有了些变化。可以的话叶山有点想甩腿就走，这样对崎小姐好像太不礼貌。
　　居然还在考虑礼不礼貌的问题，这算是心大吗？叶山不禁腹诽，尽管被腹诽的对象恰恰是他自己。
　　“习惯？”
　　“习惯喔。”叶山强调一下这个词。
　　总有种“两个人尽管在聊着但并不在一个话题上的感觉”，有点像是网络聊天室的那种尴尬交流。不知道用这样的形容到底合不合适，叶山算是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舌头到底是有多么迟钝。


第40章 第二十章·崎（六）
　　“崎小姐，虽然是比较冒昧的请求——为了我们的交谈顺利一点，是不是多告诉我一些您的故事会比较好呢？”
　　“我不否认。哈哈，叶山君莫非是语言不太灵巧的那种人吗？”
　　稍不注意又出现了语句含糊之类的问题吧，叶山摇摇头，苦涩地。这个特点太明显，基本有过几句交流的人都能发现。并不想在自己的事情上多做口舌，他沉默着不做应答，等待崎小姐继续发言。
　　“失礼了——简单来说，就是被欺骗致死吧。”
　　“概括性十足呢。”叶山感慨。
　　岂止是“概括性”，简直相当于什么都没有说。不是不明白她遮掩的理由，但与其这样你一言我一句什么都交涉不到，叶山更希望现在能赶紧回家，好把冰箱里备好的食材悉数入锅——这么做当然要比闲聊更有意义。
　　然而不是很好脱身，耽搁之中，叶山发现自己不应该这么靠近角落，以至于连退路都被封堵了。
　　“崎小姐您，到底是在生气吧。”
　　“并没有。”她摇摇头，目光终于是愿意直视，而不是低着头。
　　“既然您是喜欢不兜圈子的类型，我就直说吧——我在找机会抢走您的身体。”
　　“明白了。”叶山耸肩，“不如说，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了。”
　　除此之外可找不到其他的什么目的能够让这个原自由灵小姐痴迷于和不善交谈的自己的谈天，叶山不禁这么想着，随后他发现这句话读出来他自己都快要断气。
　　“叶山君，是没有危机意识呢，还是过度自信，您觉得那种说法更适合？”
　　“我可不喜欢评价自己，这是不公正的。”
　　虽然平时一直在做着否认自己重新认同自己的事情，这只限于脑子的胡思乱想，要交代给别人，这绝对是不合适的。
　　“是说，您为什么会觉得‘过度自信’？”
　　“喔？”崎小姐咯咯地笑了两声，“难道不是因为您觉得不会有能力摆脱我，才会放下警戒的吗？”
　　事实上恰恰相反，其实是相当不注意行为，警戒什么的叶山想都没有想过。承认这点就觉得自己十足是个傻子了，叶山皱眉盯着这个灵体的眼睛。
　　说起来，从“眼睛”这个角度出发的话，好像的确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叶山想起家里的那个鬼先生，虽然没有活人一般的光泽，他的黑眸清澈着，看着教人赏心悦目。
　　叶山才注意到，在他见过的所有灵体当中，只有神崎的眼睛是这样。例如面前的崎小姐，能发现她在尽量注意着面貌，但眼睛瞳仁的部分却几乎是凝胶样的白色，根本谈不上清澈与否。